张港继散文（随笔）之三十九————《“微信群”里聆听乡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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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群”里聆听乡音

涸 溪

一阵清脆悦耳的鸟鸣声，从二百里外的故乡传来。
瞬间，我仿佛站在了老家新房的阳台上，面朝屋后那片山和绵延的森林。
故乡的早晨竟是这般美丽动听！当第一抹晨曦如花蕊般悄然绽放，一声又一声低徊悠长的鸟叫声从高大樟树枝叶间传送出来。那是黎明即起的山斑鸠，吹响了崭新一天的号角。接着，森林大合唱开始了。灰姑娘似的鸽子在巢窝里一边伸着懒腰，一边炫耀自己梦呓般多情的颤音。八色鸫吹奏柔和的笛子，跳起了霓裳羽衣曲。一早就开工干活的啄木鸟，开始演奏晨曲，伴着清脆响亮的敲击节拍声。喜鹊吹着欢快吉庆的口哨迎接第一缕阳光，鹪鹩一边用柔美的和声应唱，一边在灌木丛中从低枝跃上高枝。最调皮的是麻雀，像一群刚醒来的小朋友，叽叽喳喳，飞来蹦去，唱着谁也听不懂的儿歌童谣。
清晨遥远的鸟叫声，是弟弟在老家阳台上通过手机拍摄，发在家族“微信群”里的。
老宅屋后是山。山连着山，一直绵延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人们向山上一味索取，伐木丁丁，滥砍滥伐，贫瘠干涸的黄土，再也长不出也留不住茂密高大的树林，有的，只是稀稀疏疏的浅草、芦茅和荆棘。此地空余荒山秃岭，一年四季，空山静寂，燕子和山雀都难见飞过。后来，父亲带领我们兄弟在房后山坡上种上了松、杉、香樟和竹子等，再后来，山后连着山后的几十万亩荒山荒坡，县里大面积飞播上了松籽，待幼松初长成，又封山育林了二十多年。如今，登高望远，满眼青青翠翠，风吹过，松涛阵阵。林子大了，鸟儿自然飞了来，欢聚一起，为这一方水土带来喜庆和祝福。
父母去世十多年了，前几年，老宅子拆了，弟弟建了新房。我们兄弟姐妹五个，大哥前两年走了，二哥随儿子进了城，姐姐家在隔壁村，我们这一辈唯有勤劳忠厚的弟弟还留在老家，在我们小时候洒过汗水的田里辛勤躬耕，在不断变宽变直的乡村道路上负重前行。
弟弟建的那个家族“微信群”，穿越时空，时时把家乡的山和水拍摄过来，把乡音乡情传递出来，让我感觉到天天回到了梦牵魂绕的故乡。
阳光还在山头林间穿行。一阵鸡鸭的欢叫声，越过千山万水传了过来。弟弟打开木栅栏，一群鸭子争先恐后挤出鸭棚，鸭子已由鹅黄转为麻灰色，个个壮实机灵，性急的飞翔，胆肥的跳跃，稳健的踱步，一下子全部散落到了秋收后的水田里。新的一天开始，鸭子回归空旷的大自然，觅食，追逐，嬉闹，嘎——，嘎——，嘎嘎——，鸭叫声声，此起彼伏。
调皮捣蛋的鸭群出棚后，弟弟又放出鸡群。鸡似乎比鸭子温驯文明得多。只见睡意惺忪的鸡群，像幼儿园的乖宝宝，穿着色彩斑斓的衣裳，排着队，探头探脑、哼哼唧唧地依次进入原野草丛和田间地头。
弟弟站在田埂上，左手叉着腰，右手拿根长竹竿，竿尾上系根红绸子，慈爱含笑地注视着茁壮成长的鸭群鸡群，嘴里不停地“溜溜溜——”，叫唤着，照管着。
微信视频下来了弟弟一段文字：“今天养的第三茬鸭子，99只，再过两个月，可以出售了。鸡，86只，大的五六斤，陆陆续续在卖。”
我与弟弟聊起来：“价格还好吧？”
“今年猪肉涨价，吃鸡吃鸭的多了，销路好。”
“要挑去县城卖吗？”
“我在马路边竖了块销售土鸡土鸭的木牌子，路过的人停车就买走了一大半。本村的人也隔三差五买了吃，销路不愁。”
“村里人也买鸡买鸭吃啊！记得我们小时候过节才能吃只鸭子。一只鸡，吃两年。大年三十囫囵煮，晚上只能喝鸡汤，鸡肉剁成块待客，鸡肉碗从初一端到出元宵。”
吃过早饭，“微信群”里，侄子又发来了几条视频。
暖暖的阳光已经朗照整个村庄屋舍。宽阔的水泥路两旁，杨树高耸，哨兵似的挺立着。远远的传来汽车喇叭声。几辆小车过去，缓缓驶来了一辆崭新的公交汽车。弯月似的侯车亭边早已侯着七八个人。大哥的三儿子华华送他妈妈——我的大嫂上车。只见大嫂已走出失去大哥的苦痛，脸上渐渐有了笑意。进入视频的还有村里年龄最大早已过了鲐背之年的庄德大叔和守寡三十多年如今儿孙满堂的黑婆大嫂。有两个年轻媳妇儿叫不出名来。大家都嬉笑呵呵的。山里人大多朴实，走出家门，家里的鸡毛蒜皮早已抛诸脑后，总是微笑着面对外面的世界。
视频下华华留了言：“今年公交车开进我们这个山沟沟，六十岁以上老人免费乘坐。村里的老人家经常上街东逛西逛。”
我回信：“老有所养，老有所乐，好！代我向你妈问好！代向庄德大叔、黑婆大嫂问个好！”
中午打开手机，家族“微信群”有二三十条信息扑面而来。弟媳妇发来的。是她四岁的孙女儿在村幼儿园主持节目的图片和视频。只见她穿着洁白的连衣裙，冲天发髻上扎着三月桃花的头饰，手拿话筒，举止落落大方，走台、主持有板有眼，童音字正腔圆、清脆明净，如村前溪流潺潺，似山间鸟儿歌唱，真是悦耳动听，不时迎来家长们阵阵掌声。最后传来儿歌合唱：
“小小蜡笔穿花衣
红黄蓝绿多美丽
小朋友们多么欢喜
画个图画比一比
画小鸟飞在蓝天里
画小草长在春天里
你画太阳我画国旗
祖国祖国我们爱你
祖国祖国我们爱你……”
晚饭刚刚吃完，又传来了更热闹的声响。又是华华发来的微信。华华家在村中央一个山窝子里，新建的独栋三层楼，屋前一大院子，有二三百平米，早成了村里晚上大妈跳广场舞的集散地。村里路灯一亮，人们碗筷一丢，男女老少，陆陆续续聚拢到这儿。男人们有的站，有的坐，或看娘儿们跳舞，或三三两两扎堆聊天。大妈和媳妇们随意随性跳起舞来，几个小屁孩跟在后面也扭来扭去。

一时间，音乐声，欢笑声，伴着全村的狗吠声，在美丽的乡村夜空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