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语言形象性的构成一一诗歌知识讲座（五）周静伟

韩建国

[诗歌知识讲座]
诗歌语言形象性的构成手段
（讲授提纲）
主讲人：周静伟
　　一、导 论
一首诗如果缺乏具体的、鲜明的和富于个性化的感性形象，就很难被认为是一首好诗。请欣赏：
梦中，我家门前那棵枣树
拎着一篮子星星（拟人，“星星”借喻枣）
把一枚枚又红又香的喜悦（通感）
摇得叮当直响（动词“摇”）
此诗句因用了拟人、比喻、通感等艺术手段而使其极具形象性。

二、诗歌语言形象性的构成手段
（一）拟人
1.内涵：拟人即赋予外在的客观事物以人的思想、感情、动作和行为，即物境人格化。
2.例诗：
她微笑，回到人间，
踏青了枯黄的草原，
脱下衣裳，
送桃花一身红袄，送柳枝一件绿衫。
　　——流沙河：《一年好景·春》
3.作用：可使语言形象而富于立体感。
4.注意：物境人格化时应取其与人的思想行为有一定相关联之处，如风四处游荡，可赋予其流浪汉的行为。“风，像喝醉酒的流浪汉/东一头，西一头/到处乱撞……”

（二）物化
1.内涵：同拟人方式相反，赋予人以某种外在自然物的特质，即人格物境化。它往往把人比附为外在的可感知的景物，用以渲染和烘托出诗人含蓄的思想感情。
2.例诗：朦胧诗人舒婷的代表作《祖国呵，亲爱的祖国》（第一节）：
我是你河边破旧的老水车，
数百年来纺着疲惫的歌；
我是你额头上熏黑的矿灯，
照你历史的隧洞里蜗行摸索；
我是干瘪的稻穗；是失修的路基；
是淤滩上的驳船
把纤绳深深
勒进你的肩膊；
　　——祖国呵！
诗人选择的物化意象为什么是令人感伤的苦难性的呢？如：“干瘪的稻穗”、“熏黑的矿灯”、“失修的路基”等？因祖国刚结束了一场磨难，诗人苦苦思索，祖国百废待兴，这才有了后来的“我是你新刷出的雪白的起跑线”的物化意象。
3.作用：把抽象的情绪（如对祖国的爱，对苦难的思索）化作具体、可感的物象（如舒婷诗中“老水车”、“熏黑的矿灯”，等），避免语言的干瘪、苍白和概念化。
4.注意：（1）所“化”之“物”要有对应性，即所选择的外在客观物象和所表达的思想感情有一定的“内在感应”；（2）所“化”之“物”应有“向心力”，即与诗中所要表达的思想感情保持紧密的内在联系。

（三）夸张
1.内涵：即抓住对象的某一特征，从性质、状态、数量或程度等方面加以夸大铺张，从而鲜明地突出事物的某一方面特征，在情感上给读者以最大的满足。夸张，往往是诗人在“精言不能追其极”的情况下所采用的“壮言可以喻其真”的艺术手段。
2.例诗：
（1）古典：
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
　　——辛弃疾：《贺新郎》
（2）现代：
泪水把天上的星星泡得又红又肿
3.作用：在诗中，恰当地运用大胆而奇特的夸张，不但能使诗的语言形象化，从而创造出惊人的意境和雄奇的气势；更重要的，它是使源于生活的诗歌又高于生活、美于生活的重要手段，是诗歌作为想象艺术的重要表现方法，是使诗歌闪烁出艺术光彩的重要途径。
4.注意：形神均要有相似点，“雪花大如席”可以，“雪花大如山”则不伦不类。

（四）比喻
（详请参阅拙文《诗歌比喻漫谈》）
1.内涵：比喻是诗歌语言形象性最常见、最有效的修辞方式，也即常说的“打比方”。诗人为了突出某一事物，去寻找与这一主体事物的特征有某种内在联系或外部衔接点的其它事物（喻体）来进行比附，从而使这一主体事物更鲜明，给人的印象更深刻。
2.比喻的分类：明喻、暗喻、借喻、博喻、曲喻五类。设A为本体，B、C、D……为喻体，则：
（1）明喻。A像B。例：烛火像温柔的舌头/舔破了夜色的朦胧。
（2）暗喻。A是B。例：烛火是温柔的舌头/舔破了夜色的朦胧。
（3）借喻。省略“像”、“是”之类的表比喻的动词，直接以B代替A。例：温柔的舌头（直接代替烛火）舔破了夜色的朦胧。
（4）博喻。A像（是）B、C、D……例：贺铸《青玉案》：“试问闲愁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由暗喻、借喻构成的博喻。
现代诗梁南的《野百合》（第一节）：
你见过这样凄迷的花吗？像坠鸟
像怨女渗血的嘴唇，像无字的眼泪
像炼狱烧红了的愤死挣扎的游魂
像捏碎太阳的色素涂上月的冰莹
（5）曲喻（详见拙文《诗歌比喻漫谈，此略）。
3.作用：可使诗歌语言极具形象性，好的比喻可给读者以最大化的想象和再创作的空间，从而获得审美愉悦。
4.注意：设喻一定在新、奇、特上做足文章，下苦功夫。如冯至“我的寂寞是一条长蛇，/冰冷得没有言语”，竟把“寂寞”这一看不见，摸不着的情绪比作“长蛇”，真可谓石破天惊，令人称奇。

（五）兴
1.内涵：“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词也”。往往是一首诗或一段诗的开头先用各种与诗思想感情有一定联系的景物进行渲染、烘托，然后再水到渠成地引出要咏之词。
2.例诗：
（1）古典：《诗经》：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2）现代：裴多菲一首爱情诗：
小树颤抖着，
当小鸟在上面飞。
我的心颤抖着，
当我想到了你。
……
3.作用：所“兴”之象对所咏之词进行铺垫、烘托，比直接诉说更具感染力，引发想象。
4.注意：所“兴”之象一定与所咏之词有着某种内在的相关联性。比如睢鸠、鸳鸯等象征坚贞的爱情。

三、结论

诗歌语言形象性构成绝不仅仅是以上五种，凡诗歌特有的艺术技巧均有此效。如：通感（“小牛的叫声像河边青青草”）、动词与抽象性词语搭配而组成的“病句”（路灯喝光了满街的朦陇/呕吐出昏白的枯燥）、妙用量词（一朵朵星星），等等。但高明的诗人在诗歌创作时会交叉、综合使用各种艺术手段，最大限度增强诗歌语言的形象性。例如：
太阳笑得前仰后合（拟人）
一串串口水滴入展翅欲飞的绿（借喻阳光，妙用动词）
一芽春天尖叫着（拟人）
破土而出（动词）
请欣赏吉林北禅的诗作《立冬交十月》：
窗外，很空，很静
适合于沉淀想象酝酿
风，轻轻伸出一根手指
把寒冷戳了一个洞
别入我虚门
躲进小屋
再盖上厚点的往事
一觉醒来，发现
有朵雪花
在我窗前站了一夜
点评：空，静，幽，禅，让人醉入诗佛王维的《鸟鸣涧》的意境。空乎？静乎？一切由心。“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心空则空，心静则静，此禅境也。故门是“虚门”，屋是“小屋”，如此“空静”，“适合沉淀想象”，回首“往事”。最是末二行，“有朵雪花/在我窗前站了一夜”，雪花这一意象，心境之外美者也，“我”已进入“天人合一”之境。初冬此夜，“我”一定铺下一床绵软的梦，“一觉醒来”，万象美哉！
思考与练习：
1.尝试用博喻写一首诗（明喻、暗喻均可）。
2.何谓物化？尝试用此修辞方式写一小诗。
3.尝试至少用三种诗艺（如：比喻、拟人、通感等）写一首诗。
2019.11.13

谢谢学习 下期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