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秋色 醉胡杨

晓荷

很多年了，胡杨在我心里，想去看，却总没去成。

我相信，人与自然，只要两情相悦，终会在生命旅途的某一个时辰，相遇相聚。

这个秋天，就跟家乡几位同学相约，从成都出发，经兰州进甘肃，循秋色，看胡杨。

美，无论立于天地哪个角落，都会引人千里万里地追了来；无论旅途多么遥远疲累，抵达之际，你带着长途跋涉之疲累，挤在一车同样疲累的人之中，下车，进门，终于与一方散发着自然芳香的景象面对，瞬间，劳顿散去，你，满心欢喜。

这一趟旅行，常给我这样的欢喜。

从10月7日，到10 月13日，一辆大客车装载着我们44个旅客，每天行驶八九甚至十几个小时。很多时间我们在车上倦怠摇晃，清醒时望窗外好像永远也望不尽的山野荒漠，偶尔遇见几丛荒草野棘掠过，偶尔发现一片花地扑来，就猜是靠近了某个村镇，就盼着可以停车轻松一下身体。

西北旅游，可以说：路漫漫；也可以说：风景这边独好。

到10月13日，我们终于完成这次艰难而美好旅程，我和同伴们不禁长叹：我们胜利了！

仿佛打了胜仗。

这次行走，收获了美丽风光，也收获了内心的自豪和感动。

旅途艰辛，风景匆匆，胡杨风采，丹霞地貌，枯树魅影、居延海日出、祁连山雪景……每一日每一景，我们同车同行同欣赏。说实话，有点极限运动的不堪，但一路风光七彩多姿，又让我们每次目睹都情不自禁。

记录这几日经历，也是向人与自然致敬了。

当文字落在纸上，照片展示于文中，眼和心，便是又一次在路上，又一次，边走边聊边笑着了！

我的日记，是回到成都小憩之后补记的。七天行程基本是早出晚归，睡觉时间只有四五个小时，实在没有时间和精力完成当日记录。

我的记录，是跳跃式的，随了我们的足迹，择行走中最难忘的风光情景，镜头样再现，留存于此，让我们自己，可以在翻阅时重温那些行走的美妙，并于美妙回放中重温同在的欢愉。

一，张掖：七彩丹霞

10月8日，早上六点半，我们从兰州出发往张掖。

前一日，我跟三位从老家赶来成都的学长在成都东站集结。一起乘6小时动车，于黄昏抵达兰州，由当地导游引领住进酒店。

在酒店刷脸拿房卡时导游就通知“明早6点出发”！

但当日，因为早餐拉面师傅稍微延迟了“拉面时间”，只好6点半启程。

由于晚上没有睡好，上车一直是昏昏欲睡状态。幸好车上不止六小时，我睡睡醒醒，加上神经原本很容易亢奋，当导游宣布“张掖丹霞到了”，我一蹦就起来，撞了一下头，立即醒得神清气爽。

几日旅行，不只是我，不少人都是上车恹恹欲睡，下车兴奋不已。

打卡！我拉着那三位，喜欢照相的言，不喜欢照相的雍，还有怎样都说“好”的黎，就站在镌刻着“张掖国家地质公园”的标志下合影。

张掖，七彩丹霞，是一种极美艺术。

丹霞地貌——红色地貌，她的形成，初始于喜马拉雅造山，部分红色地层发生倾斜、褶曲，和抬升；又经长期风化剥离和流水侵蚀，形成纹理顺风痕水迹而走的红色奇峰、异石、巷谷、沟壑……当我们站在气势恢宏的丹霞峰岩面前，瞬间感觉自己被不知从何而来的神奇力量注入，变得石样坚韧，也有了几分历经风霜雨雪之后的瑰伟奇美。

照风景不照人！雍说。

应该赞同她的话的，尤其立在壮美的张掖丹霞情景中，看路路游人争先恐后，雍言之有理。然而我，是舍不得不把自己放进美景中的，于是还是登山到顶，频频拍照，人与自然，同框同在，是一种美的呼唤和感召，我们在一起，和谐快乐，记住，便是感恩。

二，金塔胡杨风采

胡杨胜地 异彩纷呈。

胡杨风骨，生命大美。

去年，在朋友圈看到好几个朋友发的照片，美得醉心。当即联系旅行社，知道已经晚了，不但价格很贵，去了也不一定看得到最佳风景。

今年总算成行，又担心会不会去早了，胡杨还来不及晒足太阳披一身金黄。到旅行社签合同交尾款时，还连问小许：7号，胡杨林黄了吗？小许再一次询问同事之后，负责任地回答：七八号是最佳时节。

事实成全，我们真的赶上最佳时光，遇见了最美胡杨。

10月9日，一大早出发。

到达第一个景点，金塔胡杨林，是在一个多小时之后。进入景区，是拍照最佳时间。然而，在这里我们最先遇见的，不是胡杨，而是一大片花地。薰衣草在初生阳光下开得烂漫，吸引靓丽打扮的女人们蜂拥而至，排着队照相，她们艳丽的服饰和扭动的姿态，成为另一道风景。

这一路上，在停车观光的每一个景点，胡杨下、水域旁、红柳间、怪树边……同车不同车的女人们，怀一样的激情，换不一样的衣裙， 摆万千姿态，舞七彩丝巾……跟从的男人们一面戏说“中国大妈”怎样怎样，一边不厌其烦摆开架势替女人拍照。

不时听见“中国大妈”的热议，调侃、自嘲，侧目，嗤之以鼻，或是我行我素顺势张扬，大多没有恶意；中国大妈自己，更是一边指着别人笑，一边舞着丝巾俏，一脸“日子就该这样”！

不敢说镜头下究竟出了多少美女，但当时当景的笑声，足以让与人相对的胡杨林丹霞山怪树峰，都打着哈哈随风摇摆了！

在花地，我们躲开人多处，匆匆拍下几张照片，就走向稍远处的胡杨林。

路上，雍调侃：你们成都还少花看吗？我不回答，只对她笑笑。

走进金塔胡杨林，阳光正好。

迎面，十来棵树就留住了许多拍照人。太阳金光从黄色树峰泻下，风儿轻吟浅唱在林间弄影，单这几棵胡杨也大放异彩，让包括我们在内的很多人不舍得离开。

一片灿然胡杨下，仰望一颗红彤彤但还不射眼的太阳，我心花怒放，催着这个那个，一面喊“找光”，一面拍照。

人在阳光闪烁的胡杨树下，添几分流光溢彩的美。

往林深处走。随几米外隐约的声音，寻到更大一片胡杨林。在树树几乎黄透的胡杨下，连不喜欢照相的雍也连声叫着黎拍这拍那了。我自然更加欢喜，拉着言在林子间边笑边拍，虽说我们没有衣裙换，但闻着叶香跟着风儿旋转的状态，自觉姣好。

在金塔胡杨景区，随处可见红柳、白杨、沙棘。这些植物在苍茫荒原拼力活着，不老不死不倒，是一种精神，更是坚挺于大漠的生命对世人的宣誓。

我的镜头对准一棵棵飞旋着太阳花的胡杨，在满眼纯粹透亮的黄色里情不自禁频频拍照，忽然风儿炫舞，满林瑟瑟，仿佛一曲抖音神曲“光年之外”……不禁肃然，静立片刻，只听胡杨唱，只看胡杨舞。

面前的，我们千里追来的，这么多人不怕拥塞年年岁岁争先恐后要看的，岂止是胡杨叶黄叶落啊！

追逐胡杨景色的这一路，我一直心怀感动。

生命颜色纯净到单一，其美，无以伦比。

在金塔景区，我们并没有看到最好景色。因为时间太短，还因为有点意外发生，当我们紧赶慢赶 终于到“金波湖”，快到导游规定的上车时间了！只能匆匆拍摄几个镜头，来不及把笑容展开装进胡杨水景。

事后知道“金波湖”很美。

有点遗憾，然而，人在旅途总是有遗憾的吧。

这天还有一个景点“枯树林”。“

枯树林”不能照相，有人下车时念叨。

心里忐忑了一下，还是径直入门。

第一棵树下就有人拍照。是一棵几乎将身体埋在黄沙地，拼尽浑身力气终于撑起龟裂苍黄树干，仅仅在最高一枝桠，坠着二三枯叶儿。

此时夕阳西斜。我仰身向天，借着阳光将枯树拍入镜头。照片上，胡杨 “不老不死不倒”的形象，在血色黄昏显出撼人心扉的力量。

凄美壮观，我心颤了一下。

在这里，我把自己装入镜头时，选择了有绿黄叶儿的背景。

终归没有走出别人告诫的阴影。

（三）额济纳旗

黄昏大漠

胡杨景观

这一天，我们早早抵达额济纳大漠胡杨景区。

入门处，一个西北汉子敞开嗓子招呼：

“胡杨等你三千年啦！”他响亮的声音让我好心动，仿佛真是三千年的约定，三生三世的等待，终于见她于今朝。

进门，大漠蓝天，水碧叶黄，步步是景，路路有情。

这一天我就一直在激动中走走停停，追着胡杨与大漠自然天成的风光，避开或者避不开红绿男女，这里那里的呼唤着指挥着，给人拍也被人拍。我们花了不少时间，才走到“水境胡杨“。看图示后面还有大漠行宫、大漠田园、大漠驿站、红柳湾、胡杨岛、弱水河畔等景区，而1500公顷的景区，设有1、2、3号车，就是说，上车下车等车的时间加起来，很有可能有的景点会看不到。然而这天，连不喜欢照像的雍都没有催促，不想走太多路的她，坐在水域湖畔欣赏远近胡杨，她柔和地说“你们去那边看吧，那边更好看”！

是的，那边更好看。当胡杨依水而立，万千色彩被当空阳光泊进纯色湖水，树影天光在水中，白云黄叶飞天穹，还真让人忍不住边摇边拍哼着小曲不时学着胡杨叶儿炫舞几步呢！

等车的时间也不浪费。

雍发现一架秋千恰好空着，就坐在上面悠悠摇起来，周围远处匹骆驼，身后一方黄绿相间的原野，我们换着位置乘秋千轻轻荡起，仿佛回到小时候了呢！

这天，我跟言走得最远。欲回走却又等不来车，结果错过了上车时间。

事先知道景区离住地不远，我们索性转身，“回景区吧”！我说。言迟疑了一下，后来知道那时她头疼。

那我叫车先送你回酒店？见她迟疑，我说。

她点头，想了几秒，又说，算了，还是我们一起回去吧！

舍不得夕阳下胡杨景色，也舍不得留我一个人在景区。

谢谢言跟我回去！而言事后也极为感恩那个错过了上车而将我们留在胡杨景区的黄昏。

当我们两个坐在水境胡杨畔，看黄昏色彩点点圈圈染在胡杨叶儿上，又滴着金色辉光丝丝缕缕落进水波，那妩媚那灵动，那相对相望情景交融的黄昏景象，美不胜收。

两个黄昏人，坐在水境胡杨林边，安静地等待夕阳西下时。

静谧之美，是自然天成之大美。

当一轮太阳带着一脸娇红轻轻浴入水中，黄昏色彩水晶样染在胡杨叶儿上，滴着金色的辉光又涟漪般落进水波，那妩媚那灵动，那相对相望相呼相迎的模样，左看是水彩画，右看是油画，再将人镶嵌其中，就是诗样梦样的情景画了。

我叫着言，频频变着姿势拍照。

言的白发与胡杨的黄色在夕阳跃动的金光里熠熠生辉，人与自然的生命之美在这里完成了一次又一次完美对接的讲述，而那讲诉的情景之外，依稀仿佛，有我的心声。

纯色的美，是自然大美；树老叶黄，人老发白，都是大自然赋予的纯粹大美；

树可以昂首挺胸唱着不老不死不倒的歌谣，人也可以顶一头白发笑成自然天成的模样。

很美！我一遍一遍对言说。

言是个很会“被拍”的人，给她拍照，有成就感。而她朝着太阳笑的时候，仿佛调动了全身心的快乐，那快乐，很快感染到你，于是你也觉得很快乐了。

当一颗太阳收敛万道金光，圆圆落进水境胡杨的怀抱，我们不再拍照，只是肃然，与水境胡杨对望。

美，带着金色黄昏的体温，和树树胡杨梦样的笑意，将我们绘入如诗如画的景象。

（四）

居延海日出

祁连山雪景

这一路，因为总是早起早行，常常在一种懵懂状态抵达一处又一处风景地。

观日出那天，五点启程，被堵在路上。

长长的车队，一个方向，你急也没用。看见窗外天边一点一丝跳出曦光，一车人都急，终于抵达，又只能把车停到远处，车门半开就挤出不少人。

快点快点，连雍都急了。

感觉太阳正在跳出海岸，导游还不能把门票交到手上。

雍已经站队到了验票口，回身朝还在队列外翘首望导游的我们又是挥手又是大叫。

结果，她先进去了。

拿票进门冲向沙滩，没等我站稳，太阳就破红而出，在一岸南来北往人们手机相机连连频频拍照中，一轮新鲜太阳步步有情地升起来。我们在拥挤的海滩寻到人缝，摆几个姿势拍几张照片，等不及看清相机里是否有自己，就到了上车时间，不得不步步回头地离开了。

雍说，“居延海日出”并不美。

当然，形色匆匆，心态慌慌，怎么可能看到日出大美。

匆匆上车，又匆匆下一站。

也许跟团游，只能在匆匆行程中把持内心安静，只能在倏然遇见时守住心的从容，才能获得视觉与心共鸣之美感。

下一站祁连雪山，更加匆匆。

“祁连山“跟“马蹄寺”，一站两景。导游的重点是马蹄寺，我们侧更在乎祁连雪景。然而，太短的时间，只能站在马蹄寺侧畔远观雪山峰顶。我们，一群南方人，成都的重庆的，各自寻找可以拥雪山入镜的角度，亮出各色红绿衣衫和丝巾，揽雪山合影。我们几个甚至没能挤到打卡那方石碑旁，只在更远处，换着色彩拍照。事后有点遗憾，照片上能看见雪山，却没有记录这是祁连山雪峰。

再上车，差不多就是踏上归途了。

导游、司机，包括我们自己，都有一种完成旅途想要回家的疲惫感。回程又是七八个小时，全车44个人，几乎都是恹恹欲睡的状态。黄昏时分，我们一个都不少地回到了兰州。

没有道别。尽管同车同游了七八天，但，除了相约而来的人，其余依然陌生。

人在旅途，原本不需要记住；然而，这一段段旅途一次次遇见，完成着生命的一部分，又一部分。

所以，我格外珍惜每一次出游，尤其上点年纪的如今。

每一次，一起出发的人，都是生命中重要的人。

父母、姊妹兄弟、爱人、儿女、同学朋友，走在一起，抵达同一目标，这一站那一站的出发与抵达，那些共享的景象和喜乐，从起点到终点的念念不忘……被记忆封存，全都是生命的财富和珍贵。任时光流逝，每当回想，都是温润感动。

即使是旅途偶然遇见，有时候，随记忆回放，也自有笑语欢声的体温。

或许正是为这，我越来越喜欢边走边拍边记录，很享受行走的过程，和记录的重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