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左传·襄公十二年》道“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我常想,古时当有人能成就“不朽”,今人,具体地说,如我等无名之辈,虽不说做到“不朽”,至少也该留其“名”,存其“人”吧!<br> 我常谓自己为“无情之人”。对身边的亲朋好友仿佛“无感”,很少与他们联系,即使见了面,也不会热情地寒暄一番,只不过淡淡地打声招呼。<br> 去年,姑爹去世了,第一次让我的心泛起了波澜。当然,我也只是在心里暗暗地说了句“安息!”。年三十儿,一大家人照例上坟,却也只是程序化地走完了一座座孤坟。今天,看见姑爹长子昨日发的祭文,才记起姑爹已去世期年又一天矣,也才恍然,连他搬家都已是十年前的事儿。<br> 我家那残破不堪的族谱里,还能在里边翻到一世祖、二世祖的名字和那篇充满传奇的“先祖传”,但依然对他们形象模糊。到我这一代,牟氏已历三十二世。姑爹虽没有立功立言,但我想三十世那个位置也该为他记下一笔“黄氏”,即使没有留下他的全名和事迹,即使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补齐族谱,即使我更不知道族谱能传到我的儿子还是孙子还是哪一代……<br> 欧阳文忠的生活态度一直是我所赞赏的,其有一万卷藏书,一千卷遗文,一张琴,一局碁,一壶酒和本身这一翁老,故自号“六一居士”。如今,我也来说说这“小六一居士”。<br> 姑爹有一手好字。虽不知道他读了多少诗书,也不知道他临了几家名帖,但他就是写得出一手好的毛笔字。从前村里哪家办红白喜事,都得请他这位老爷子来坐镇“礼房”。要是换了别人,那不仅来的客人不认识、不熟络,而且那字儿也太扫主人家的面子了。这里还真得向老人家看齐。<br> 姑爹有一支好竿。放学到河边,老远就看见他老翁坐定的样子,走进了一瞧篓里边好几条大鱼。这全赖着他亲手用篾刀剃出来的那一支好鱼竿,也不知道搬家时丢到哪里去了!<br> 姑爹有一杯儿好酒。每次逢着天气好、钓到大鱼心情好的时候,就做几个小菜,叫我爸到老宅子去喝上两杯儿,摆了些什么“龙门阵”,我还真不知道!从下午直到了晚上,老爸才“二麻二麻地”摇着回来。<br> 姑爹有一摊儿好牌。茶馆就在小学边,我放学路上都能听到他“冲起”、“丘”、“化”、“尔”地喊着,接着就两翻、四翻地胡了。<br> 姑爹还有一双“好”手。三岁那年,我生了大病,对此除了奶奶,就数姑爹最上心了。依稀有点残存的印象是,护士要来打针,我“逃命”似的往外跑,结果被姑爹那双“无情”的大手给拎会病房的场面。这也是儿时畏惧姑爹的原因了。<br> 姑爹这个人,住的不是平山堂,却也有自己的老宅子;也许没有“手中堂前垂柳”,也种了好几树枇杷、李子、梨子,让我们附近的小孩儿随意采摘;他不是“文章太守”,也没有“挥毫万字”的豪迈,但一手好字也赢得乡里美誉;况且他亦能“一饮千钟”,即使不得“醉翁”之名,却不妨抱拳作揖,郑重地叫一声“老——爷——子”。<br> 己亥年十月十九<br><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