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西递

云起龙飞

徽州黛瓦白墙的古民居，高高的马头墙，青石板巷子，门檐花窗精美雕刻，山村缭绕的云雾和袅袅的炊烟。这样古韵深厚浓墨重彩一般的古村，也吸引着像我一样的人，一次次的前往。

说实话，去古村古镇，总想找个沧桑颓败的调子。生活在这个时代里，需要一些精神的慰藉来救赎自己，比如这个人就是我。

在宏村的盛名之下，西递更像是养在深闺的小家碧玉，并不为大众所熟知。但在很多旅行者的眼里西递的美却是不逊色于宏村的，她像是一缕淡淡的清风，黑白色调。

西递离宏村很近，却没有宏村的喧闹和拥挤，如同一个归隐的朝奉，倚着几座山，默然，淡然，悠然。

历史的车轮飞驰到公元二0一九年秋末冬初的子夜的时光里，初见西递，屋檐下、墙面上的红灯笼依然亮着，西递犹如酣睡的白发老人，安祥宁静，我不忍打扰，在农家安然入睡。

清晨，在街头巷尾慢慢行走的时候，目光扫落一切，黑白色调染上墙砖，像是谁打翻了砚台，泼洒了一片水墨，散落在各个角落。但我想，这是西递的杰作，是一个才女的画作。只可惜，懂得人不多，能欣赏的更是不多。

顺溪而行，农家的家犬已在四处游荡，路上遇见为数不多象我一起早起的游客，溪边的农妇正在专心浣洗着衣裳，数次与挑着粪桶的农妇擦肩而过，原生态的味道钻入鼻孔。三转两转，来到西递村口，在村口迎接我们的是一座高大雄伟的牌坊。它像一位饱经风霜的“历史老人”，屹立于淡然的秋阳之下，仿佛在向来往穿梭的人群诉说着西递几百年间的风雨历程……

这座威武神骏的石牌坊，是为纪念西递人胡文光刺史所修建的。胡文光于明代嘉靖三十四年(1555)中举，曾任万载县的县令，后官至荆州王府长史。明万历六年(1578)皇帝恩准胡文光的乡亲在此建了这座功德牌坊。为“阁楼式”，故又称“牌楼”，通体用西递附近山上开采的质地坚柔、纹理细腻的“黟县青”大理石精雕细琢而成。

那高耸巍峨的牌坊像是一扇门，隔开了历史与现实，石牌坊前是浅浅的一弯水塘，后面则是巍巍青山和鳞次栉比的古建筑群，百亩良田在山脚下依次展开，正和了孟浩然的诗句“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显示出云淡风轻的古村韵致来。

精致古朴的牌楼，像块磁铁一样紧紧吸引着我的眼球，专注的目光从牌楼底墩往上慢慢移动、扫描。仔细观察这座牌楼，依稀能辨得顶端的几个大字——“膫州刺史”，其余横梁部分经过岁月的打磨，锈迹斑斑，苍老横秋，不过依然能从它的浮雕、透雕、圆雕等工艺辨得牌楼的艺术价值。

西递古称西川，又名西溪，因地处原徽州府之西，北宋以前曾设古驿“铺地所”，涧溪双引，水势西流，故称西递。日出日落，春去冬来，风雨烟云，岁月沧桑，经过胡氏子孙近千年的开发建设，西递村成为黟县境内一个较大的村落，最鼎盛在清代的"乾嘉”年间。

回身再度转入古村深处，一幢幢古民居高低错落、古朴典雅，粉墙黛瓦，脊凸檐翘。檐上的青瓦间长出绿苔，彰显它的古老。斑驳的墙体上残留着风雨侵蚀的痕迹，失去了旧时的明朗。门罩石窗，雕刻精巧，犹如画龙点睛。

东园，西园，瑞玉亭，桃李园，尚德堂，大夫第，一样的砖石结构民居，却在匠人的别出心裁下，变幻出截然不同的风格来。可以温婉，可以灵秀，可以书卷气也可以气势俨然。再加上江南建筑小中见大的特色，一不留神就形成了自己的建筑特色。

与北方建筑的质朴和京都建筑的宏大不同，这里高高耸起的马头墙，灰白相间的建筑色彩，青石铺就的石板路，镂空雕花的窗棂门楣，每一个细节里都渗透进了徽州文化的因子。

那高高的山墙，分明是西递先祖的脊梁，是他们扛起了往日徽商的辉煌。那缓缓流淌的溪水，分明是他们的汗水在回旋、闪光;那路径上被岁月磨光的青石板，分明是他们世世代代留下的坚实脚印。那一幅幅雕刻典雅精致的匾额、楹联，分明是他们深厚村落文化、宗法制度的珍贵遗存……

如果说岁月是把锋利的刻刀，那么当它作用于西递时，则是一双温柔的手，将厚重绵长的历史文化描绘地淋漓尽致。西递的景致其实说不上有多惊艳，却有种朴实自然的生活之美。

似乎是进入了一个淡淡的黑白世界，大街小巷，纵横交错，有直有曲，有宽有窄，布局巧妙。许多小巷苔苍径古，仅容一人，抬头观天，只有一线，堪称一景。

狭长幽深的弄堂像级了戴望舒关于雨巷的美好描述，梦中的佳人撑着油纸伞临街而立，回眸的瞬间，仿佛看到了西递闲花细雨的数百年，虚无缥缈之间，那沉淀的往事随着缕缕青烟化为淡淡的回忆……

一切都是原始而恬然的，没有刻意与浮夸，还原了古村落本该有的模样，因为静，因为幽，心跨越到了远古的时空里。

西递村最精彩的看点，莫过于位于村中央的敬爱堂。可以说，它是旧中国宗法社会的的标本和缩影。西递胡氏家族建有许多祠堂。建于明朝万历年间的敬爱堂是目前村里遗存下来的规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胡氏祠堂。

困顿于一壶酒，送千帆过境，几时间，匆匆岁月成空，知己纷纷入人海漂散，快节奏的生活里不赏日月，不见风花。来到西递，所有的惊悸仿若安睡在了心底。被当地安和的气氛感染，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心中是一片难得的安宁。

行程将近，走出村头，青山背后远方的天际有几缕橘红色的云朵飘浮。此时的西递，沉浸在一片盛世的烟岚里，氤氲在一片祥和的时光中……

阳光透过层叠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影子，这是秋天的诗笺。看水墨西递，这满地的诗，这首还没吟完，微醉的声音已在那边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