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翁祭

飞发筒车

　　家翁长眠于老家高坎子村七组漆树蹁，已整年矣。

　　家翁上世纪丁丑年九月初七日生于齐岳山一个叫大花尖的地方，从几岁便到南坪野茶读小学，每天独自下山上山来回十数公里，求学孜孜不倦。无奈贫寒，兄弟姐妹十来个，家大口阔，加上爷爷51岁英年早逝，家翁小学毕业便不得不放弃学业而谋生。彼时有请他去教书的一个营生，但那个时代教书先生永远都是很清贫的印象，家翁宁可进工厂去当学徒。

　　先去矿山学徒，渐长后便到恩施红庙化工厂工作。那时，母亲一人在老家种地，我姐和我已出生，他每每都是等假期才能回来探视我们母子仨。七十年代，家翁终于探到一个想从利川钢厂调回恩施的人，两相对换，家翁才得以顺利调回利川钢厂工作。从此，家翁便可每天下班后回来和我们团聚。那时的日子，因家翁每月的十几块钱，我们总比邻居生活得略略幸福，也特别为家翁在工作而自豪。

　　打小记事起，就感受到家翁身上的很多优点。

　　他下班后，总是帮母亲上坡做农活。一辈子都身影单薄的家翁，虽然挑抬的力气不大，但他挑一挑，母亲会少做一点。我从小便学得家翁的秉性，从七八岁开始为母亲挑水、做饭、打猪草、弄柴，样样能做。土地下放到户后，家翁更是率先在家搞地膜、种优良品种，因而年年丰收，小日子越过越爽。闲时，家翁便去河里钓鱼、用网捕鱼，邻家伙伴们对我那真叫一个羡慕！就在大学毕业工作几年后，那时家翁已退休在家，还经常为我们送鱼来吃。

　　家翁还有一手好厨艺。工余，左邻右舍有红白喜事的，都请家翁主厨。我也因此有一点点厨艺，但仅限于闲时弄点自家吃吃而已，没家翁那样摆得上桌面。

　　家翁还有许多爱好，毛笔字在我家附近算是写得好的，还喜欢下象棋，其他牌技也不算差。家里有什么东西坏了，不管是竹器还是木器、铁器，他都能鼓捣得再用个三五年。我从小也偷学了不少：编撮箕、刷把，修点烂东烂西，以至于长大后家里简单的维修不需要请人，都得益于家翁的启迪。

　　家翁最好的品性，就是几乎不和母亲争吵。每每母亲做农活累急了，总免不了对喜欢钓鱼捕鱼的家翁骂几句。这个时候，家翁总是表现出男人的大度，不是默默地去睡，就是外出走走。过一两个小时，再见面时，母亲气也消了，一家人又和和美美，其乐融融。

　　九十年代初，家翁退休在家，便呆在家里和母亲“公不离婆、称不离砣”。那时，我也大学毕业工作了，所以家里常年只有两老相依为命。随着年岁增长，十年前，在我们强烈要求下，家翁和母亲才听从安排搬到城里来居住。刚开始我们还担心农忙惯了的二老不适应。后来，二老每天吃了早饭后，便去岩洞弯后山背水，既锻炼了身体，也不感到空虚。我们那时都暗地里高兴，加上家翁一直身体都不算差，总认为二老会有与我们在一起更多的时日。

　　2017年7月，家翁突发脑溢血。经过一个多月的救治，最终落下了偏瘫的毛病。彼时，我从市委宣传部调到市文体局，正遇上单位事务繁多时，无奈之下，照管卧床家翁的事，只好由年事已高的母亲承担。2018年，我被派驻太坪龙从事精准扶贫工作。本来经过药物治疗和母亲的精心照顾，已能下地走几步的家翁，另一半大脑又突发脑溢血。我从村里赶回时，家翁已被送进医院。经过专家们的综合诊治，深度昏迷的家翁，终究无法再与我们相视。

　　几天前离开家时，眼看着在巷道里拄着拐杖能走几步的家翁，他还依依不舍地嘱咐我开车要慢点。哪知道，那竟然是我们父子最后的道别语。回来在医院见到他，只看到他流泪，却无言。五天后，家翁含恨而去。那一刻，我感到天踏地陷，无泪，茫然！

　　家翁离世时，虚岁八十有二，农历十月十八日。至今日，已经年。从村里请假，返回老家，看望家翁。音容犹在，斯人已去，徒见黄土一冢。今生阴阳两隔，无缘相见。唯来世再做您儿子，再续父子深情！

　　洒泪离去，纵不舍，无术回天。

　　天堂无病魔，家翁请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