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行

柳依依

<h3>  我对故乡的概念很模糊,只知道有个很美的名字——沙洲。<br></h3><h3> 母亲在沙洲生下我,坐完月子,便回到我们的家——葛源。葛源与沙洲毗邻,以前往来多靠步行。从葛源去沙洲要翻过几座山,徒步30几里崎岖不平的山路。父亲每年清明回老家扫墓祭祖,头天出门,第二天傍晚才回到葛源。</h3><h3></h3> <h3>  听小姨说,在我2岁时,年迈的爷爷奶奶想见我,父亲上班不能前往,外婆安排 15岁的小姨陪同母亲一起轮换抱我去爷爷家。山路不平,崎岖坎坷,小姨抱着我,不小心一个磕绊,扑倒在路边,我随着惯性从小姨手中飞出,幸好摔在路旁的草丛中,惊哭声在山间显得特别震耳。小姨不知我摔成啥样,吓得也大哭起来。母亲迅速将我抱起,查看全身有没有受伤,大概是怕我的魂丢在山里,她拖着长长的音调,嘴里不停念着我的名字,边走边喊。走过好长一段路,直到我的哭声渐停,才放下心来。事后,小姨被外婆狠狠骂了一通。后来一提这事她就用鄙夷的眼光看着我:“你是山旮旯里出生的,那鬼地方又远又难走,这辈子我不会再去。”我怀疑小姨心中已落下阴影。</h3><h3> 那次回老家后,不久,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对故乡和爷爷奶奶的记忆我只能从父亲的口中勾画出一点轮廓。</h3><h3> 父亲每每碰到家乡人就会把我推出来介绍:“这是我女儿,她是在沙洲出世的!”口气中包含着对故乡的怀念,蕴含一丝骄傲与满足,能看出父亲对故乡的深深眷恋。</h3><h3></h3> <h3>  上小学后,父亲觉得我应该可以走上几十里山路了,便决定带我回一次老家。母亲担心我走不动,劝父亲还是不让我去的好,免得添个累赘,我对老家充满好奇,执意要跟随父亲前往。</h3><h3> 一路上,父亲跟我讲他小时候的故事和家乡的风土人情。也不知经过了多少个村庄,爬过多少台阶,路过多少凉亭,走走歇歇,父亲终于告诉我:“前面就是水口,走过水口就能看到村子了。”</h3><h3> 一阵凉风吹来,精疲力尽的我忽觉全身轻松起来,山间哗哗的流水声、林中清脆悦耳的鸟鸣,这是最原始的天籁之音。路旁林荫密布、古树参天、杂木丛生,河水离地面有几丈深,只闻水声不见流水。我们走过一条足有500米长弯曲的林荫小道,掩映在山脚的房子显露出来。父亲说这水口是村庄的风水宝地,将村子包围隐藏在深山中,恰如待嫁的闺女,羞涩、朦胧、神秘,给村民带来好运,是出人才的地方。</h3><h3><br></h3> <h3>  “国成带囡妮来归了!”我和父亲回来的消息一下就被姑姑和叔叔传遍街坊邻居。父亲同他们说着我从没听过的家乡话。“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不改鬓毛衰……”父亲12岁外出求学,又一直工作在外,说起家乡话却依然那么流利。老乡们见到我总不忘提及我在家乡出生的事,只有这时,我才能从他们的表情中略微听懂几句。</h3><h3> 上世纪 70年代末的沙洲,四面环山,田少粮缺,主粮是玉米红薯。姑姑家有9个小孩,开饭前,姑姑总要先盛上满满一碗饭递到我手里,然后才宣布吃饭。话音未落,一群大小不一的孩子们就围着饭甑,很快饭甑里的饭便见了底。</h3><h3> 最吸引我的是叔叔家屋后那条河。河水清澈透明,水流撞击在石头上,水花四溅,又撒回水中,如此反复,永不停歇。河上架着一座木桥,用铁锁链将一根根木头穿在一起建成,走上去,如荡秋千般晃晃悠悠,恐高胆小的我只能在表哥牵手下慢慢移步过桥。虽心中恐惧,走过后却有种快感,觉得特别刺激、好玩。</h3><h3> 几天后,这个陌生的“家”里再没新鲜或者特别的东西吸引我,我开始吵着要父亲带我回家。</h3><h3> 此后,父亲再提起让我和他一同回故乡时,想起翻山越岭徒步的辛苦,那个落后又无趣的山村,头摇得拨浪鼓似的。</h3><h3></h3> <h3>  前不久,叔叔前来横峰邀请父亲回老家:“家里老街打造成了‘红军街’,每天都有几百人前往参观。”听了叔叔的话,勾起父亲对家乡的思念,周末让我驾车与他一同前往,老年大学越剧班的几位姐妹听说我们老家有“红军街”也欣然前行。</h3><h3> 车子过了湖村,进入茗洋关,沿着水库边沿拐过九曲十八弯山路,行驶一个半小时到了村口。当年的水口边建了“红军驿站”,林荫道也变成了宽敞的水泥路。车子停在“驿站”边,“驿站”的屋顶用茅草铺盖,其他椽、梁、地板等皆用毛竹搭建而成。热情的乡村干部把我们迎进竹屋,已有游客围在一处,个个手捧茶水杯,满脸笑容品起茶来,我们好奇也踮起脚走近观看。见游客们正在用一根长勺伸进一小木桶舀茶水。我细看,原来是采用当地山间竹子做成的竹勺。竹勺精巧玲珑,几公分粗的竹子锯下一小截,刨制光滑,装上竹柄做成。盛水的是一小圆木桶,配上小竹勺,搭配得体,小巧精致。不知是哪位高人如此这般懂得就地取材,谁又有这灵巧之手制成这既古老又新鲜的茶具。茶叶也是当地的高山甜茶,品一口香甜、润口、清喉,回味无穷,城里人何曾见过此等“宝贝”,大家争相排队,这哪里是喝水,分明是想多摆弄几回茶具。</h3> <h3>  “你们喝的水就是下面的山泉水。”村主任指着屋外的潺潺流水略带自豪地跟我们说。饮水思源,我们朝山泉处走去。那似曾耳熟的流水交响乐越来越浑厚,是儿时路过村口林荫树底下传来的哗哗声。儿时只闻其声、不见真面目,而今天,充满神秘的山间流水终于立在眼前。河水滑过石涧,形成瀑布,流入潭中,溅出水花。水雾缭绕中依旧能清澈见底,姐妹们尽情释放,开怀嬉闹。水声、笑声、嬉闹声伴着青山翠竹在这大自然的环抱中,如临仙境,女人见到水犹如鱼儿被放生,个个撩水戏耍、摆拍弄姿,直到村干部几次催往红军街才意犹未尽离开。</h3><h3></h3> <h3>  从“红军驿站”行走至石拱桥,再往里走就是“红军街”。儿时不曾听说过“红军街”,只知道有条老街,当我吵着要回葛源时,姑姑为了让我多呆几天,就会带我去逛老街,买水果糖哄我。记忆中的老街有了变化,往日的痕迹变成红军印记。原来,当年方志敏率领的红十军从这经过,曾驻扎在老街,因此称为“红军街”。街道由鹅卵石铺就,总长500多米,留有赣东北贸易合作社、红军招待所等旧址。村里群众还保存着其他苏区流入的红军饭票、红军招待所用过的饭甑架、饭盆、洗脚盆等,来到“红军街”仿佛看到了当年红军如火如荼的红色岁月。</h3> <h3>  来到礼堂,礼堂内墙面宣传栏记载着广信区望仙乡及沙洲村的红色历史。台上,村红色歌舞队正在排练红歌舞蹈。这勾起了我们越剧班美女们的兴趣,情不自禁走上台,摆开架势,插上随身携带的伴奏,主动演唱起戏曲来,演员不够,一个顶两个,自演自唱,果真“三个女人一台戏”。莫非来了戏班子?听惯了红歌的村民们,突然传来戏曲声,十分惊讶,闻声而来,村干部也被这戏曲声打动,主动为我们播放银幕背景,索性正儿八经坐在台下欣赏,优美的越剧唱腔,为山村增添了喜庆和热闹的气氛。</h3><h3> 礼堂对面就是叔叔家,叔叔家已经建了楼房。我来不及坐下寒暄,跑到屋后寻找当年那座桥。叔叔笑着追出来:“哪里还有那旧桥,早改了道通车了。”果然一条宽敞水泥路将河两岸的村民连接在一起,河两旁的土木屋也不见了,矗立一幢幢楼房。不从侧面细瞧还真看不出是座桥。</h3> <h3>  此次故乡行,不仅寻找回味了儿时的记忆,还领略了故乡的变化。乡村干部和父亲的同学、老友依依不舍地将我们送上车,再三叮嘱我们常回家看看。</h3><h3> 故乡,一个永远让人心中牵挂、留恋、眷念的地方。</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