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叶回忆录

赵光煜

北京和平解放时期的回忆

作者 赵德叶

北京和平解放前后时期的回忆

2019年是新中国成立70周年，也是北京和平解放70周年的重要年份。回想70年前，许多儿时印象深刻的往事，现在还存在着模糊的记忆。现就北京和平解放前后那段时间，当时我见到和听到的一些事，并结合成年后的认识，撰写成此文。
(一) 永光寺幼稚园
一九四八年，当时我五岁多。我患黑热病经北大医院儿科治疗后，重获新生。痊愈后上了永光寺街幼稚园。当年我家住在北京宣武门外椿树街道所辖的裘家街胡同。永光寺街胡同就在裘家街的北边不远处。永光寺街和裘家街都是南北走向的胡同，永光寺幼稚园大门座东朝西开，是由一处大宅门改建的。小孩每天由大人早上送到园中，下午五六点钟接回。当年上幼稚园时，小孩要穿戴上一个白色的围嘴，围嘴上绣有永光寺幼稚园六个字。当年幼稚园的学前教育不同于现在，教识字、算术、英语。当年幼稚园阿姨一不教识字，二不教算术，更谈不上教英语。幼稚园的全部活动可用七个字概括：玩、乐、吃、喝、拉、撒、睡。阿姨们主要是教孩子们唱歌，讲歌谣，培着孩子们玩，照顾着孩子们一天的吃喝拉撒睡。我还记得当年幼稚园唱的歌中有三民主义的词。幼稚园里有许多儿童们喜爱的玩具和器材，活动器材有滑梯、木马、秋千、压板、游林等。由于幼稚园不教文化课，孩子们没有学习压力，一天都是快乐的游戏，所以孩子们都爱上幼稚园。当年我也很爱上幼稚园。
(二) 国民党大兵住进了胡同
一九四八年的冬季，有一天傍晚从幼稚园回家，母亲领着我走进裘家街胡同，不同于往常，胡同里怎么都是背着枪的全副武装的国民党大兵。他们个个风尘仆仆，沿着胡同中间排着队，长蛇似的队伍的队形七扭八歪，但也不散乱。虽然是大队人马，但胡同里仍然很平静，没听到大的声音，只有队伍中的一些大兵们互相小声说着话。胡同里有一些南来北往过路的行人，他们都靠路边急匆匆的向前赶路，胡同里各家的大门都关上了。第二天早上，我们住的裘家街甲37号四合院进来了两个大兵。他们进到院中，就喊着要找房东。他们找到房东孙大爷。孙大爷领着他们到各家门口看了一看。当时院中北屋有两间空房和东跨院都闲置着，两个大兵说都征用了。北屋两间房国民党大兵作了办公室，每天白天三四个大兵在屋内办公。东跨院小棚内放置了一些军需物资。听大人们说，街南边的大庙里住了不少大兵，并且在庙里作饭开了伙。有一天中午，北屋的大兵们去吃饭时，乘东跨院没人管，房东孙大爷的孙子铁民领着院里我们几个孩子，好奇地跑进东跨院内去看了看。院里面有许多散放着的防毒面具，吸引了我们。我们好奇地把它套在头上玩，防毒面具上有长的胶皮管，戴上后像大象一样，有长长的鼻子，戴上后人很像个妖怪，很好玩。我们戴上后，相互打闹了一阵子，怕大兵们回来赶我们，铁民叫孩子们都摘下面具，放回原处，我们又一窝蜂地跑出了东跨院。
(三) 八路军的探子也进了胡同
有一天，我和胡同里的几个孩子们正在胡同里玩。我看见一个人从胡同北边靠着墙边飞快地往南边跑，他从我们身边跑过，边跑还不时的回头看，很快就消失看不见了。过了一会，从胡同北边急冲冲跑来十多个大兵。他们有的手里拿着手枪，有的腰间别着手枪。当时他们一没打枪，二没大喊大叫，只是大步地向胡同南边跑去。他们是追赶那个人呢。后来听胡同里的大人们说，前面跑的那个人是个八路军的探子，最后他巧妙地躲进了胡同里一个住户的大门里，国民党大兵跑过去了，没能逮着他。拿现在的话说，跑的那个人是解放军的侦察员。他进城来是作侦察工作的。当年老北京市民们都称解放军为八路军，称作侦察工作的人为探子。
(四) 卖劈柴的货郎
1948年冬季，国民党挑起的内战遭受重创，在华北接连打败仗。国民党军队几十万人涌入北京城里，妄图死守北京诚。八路军把北京城团团围住，北京城和外界断了联系。北京城里上百万人的生活必须品的供应成了问题。那时期由于断了货源，胡同里各种小商店几乎都关门停业了。胡同里流动的小商贩也很少了。胡同里粮店的粮食早就卖高价被抢光了。正值冬季，人们除了做饭还要取暖，因此胡同里煤铺的煤和生火用的劈柴也都被抢购光了。当年北京老百姓做饭和取暖都使用煤炉子。每家早上都得生炉子。生炉子的过程是火柴点燃刨花或纸张后，再引然劈柴，劈柴引燃后，再把上面的煤球或煤块引燃。煤球或煤块燃烧了，就能作饭和取暖了。可以说没有劈柴就点不了炉子，劈柴是点煤炉的关键材料。另外如果用火较少，也可以直接烧劈柴作饭和取暖。那时候因为劈柴断货，有些人家因为没劈柴，生不了火，都把闲置的家俱劈了作劈柴用。就在各家缺少劈柴的时侯，一天裘家街胡同里来了一个卖劈柴的货郎。货郎中等年纪，大个子身体很强壮。卖劈柴的货郎拉着一辆排子车，上面放了几大筐劈柴。大家看到卖劈柴来了，都出来买劈柴。张家30斤，李家20斤，王家40斤，一会就卖光了。有些人没买到，卖劈柴的货郎对没买到劈柴的人说过几天他还来。真的，过了几天卖劈柴的货郎拉着劈柴车又送货来了。以后，卖劈柴的货郎经常在胡同中出现，胡同中的大人们都认识他。那时期八路军把北京城包围的水泄不通。国民党军依仗着坚固的城墙防守。一般市民严禁出入城。为了补充城内人们的生活需求，北京四面各城门每天早晨都登记检查放行一些进城的小商贩。经营粮食、蔬菜、燃料、劈材等货物经检查后可以进城。傍晚小商贩们从哪个城门进的，再从哪个城门出去。卖劈材的货郎可能是从距我们裘家街最近的永定门城门进入城内的。
(五) 用纸条糊玻璃窗
国民党军队几十万人涌入北京城进行防守。八路军铁筒似的把北京城包围了。北京城内只有密密麻麻的胡同和四合院，没有坚固的高楼大厦可守。但北京城有完整且厚厚的城墙和高高的城门楼，城楼和城墙就成为了国民党军队的坚固防线。北京城里的老百姓都知道要打仗了。日子一天天过去，打仗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不知从那传来了一种作法，胡同里各家各户都跟着作了起来，就是用纸条糊玻璃窗。据说打起仗来，炮声和炸弹爆炸气浪会震碎玻璃，玻璃渣子飞溅会扎伤人。玻璃上糊上纸条后，玻璃震碎后由于纸条连接，玻璃渣就减少了飞溅，就不会扎伤人了。玻璃窗上糊的纸越多越安全，但透光就不好了。因此各家都采用了糊纸条，这样既能透光线又能保安全。纸条一指多宽，在玻璃上横竖糊成网状。那时候，我记得院里各家都忙着打桨糊。打桨糊当年小孩们都会。方法是用小锅放入白面和适量的水，搅拌均匀后，放在炉火上烧，要不停地搅拌，最后面糊熟了就好了。当年我住的四合院内，各家大人都忧心忡忡地往玻璃上糊纸条，小孩子们不知所以然，还高兴的邦助大人干活。院内东西南北各房的玻璃窗都糊上了各种颜色的纸条，各家的屋内更黑暗了。四合院里的老百姓都担心害怕打起仗来，炮声和炸弹真的把玻璃窗震碎了。
(六) 原来他也是八路军的探子
北京城里的老百姓万万没有想到，没听到一声炮响和炸弹声，玻璃窗没有震碎，北京就和平解放了。四合院里的各家各户人们都十分高兴。住在胡同大庙里的国民党大兵撤出了寺庙。在我们院里北屋办公的大兵，收拾了屋内的办公用品和东跨院的军用物资后，也撤出了四合院。临走时大兵将两付破损的防毒面具留给了房东孙子铁民玩。铁民得到后非常高兴，我和院里的孩子们都争着戴上面具玩了一阵子。中午，西屋大婶上街回到院中，向院中正在做饭的邻居们说，她看见了卖劈柴的货郎了。她说这次卖劈柴的货郎没有拉着排子车来，他也没有穿卖劈柴时穿的那件粗布破棉袄。这次卖劈柴的货郎身穿整齐的八路军军装，腰间跨着盒子枪，精神抖擞地走在胡同中，他向胡同中熟悉的老顾客们挥手打着招呼。他说他们的队伍就要出发了。谁能想到，原来卖劈柴的货郎也是八路军的探子。具有悠久历史的北京城和平解放了。裘家街胡同里各个小商店陆续又都开张了，胡同里的流动小商贩也多了起来。四合院里的老百姓个个喜笑颜开。各家各户忙着用水和布清除掉玻璃窗上的纸条，清除掉战争的痕迹，玻璃窗被擦的干净明亮，温暖的阳光照进了千家万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