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李虎原创</h3> <h3>五明头的时候,天还黑漆麻沌,女人从盖窝圪筒爬起,摸索着从炕沿边找见一盒火柴,划拉着擦着,点亮了方桌上的那盏洋灯,光线透过灯罩的束缚,漆黑的家,多了几份亮堂。
女人提溜起裤子,翻身下地,粗糙的手推了推还在呼噜中熟睡的男人:"起哇,乘着阳坡还没上,天凉荫荫的,早早锄地下哇"。
男人睁开惺忪的睡眼,梦呓般的嗯了一声,懒洋洋的爬擦起来,黝黑的脸膛,在灯光中,还挂着迷迷瞪瞪的睡意。
女人趿拉上炕沿底那双满是泥巴的踩倒跟布鞋,端起地上头的尿盆日,"伴踏,伴踏”的推门出了院。
男人赤裸着爬起来,久干农活的身板有几份健壮,泛着粗犷健康的铜色,也胡乱的套拉条裤子,赤着一双黑胶圪练的大脚丫,跳下地。<br></h3> <h3>男人赤裸着爬起来,久干农活的身板有几份健壮,泛着粗犷健康的铜色,也胡乱的套拉条裤子,赤着一双黑胶圪练的大脚丫,跳下地。
天黑乎乎的笼罩着整个村庄,吱呀的推门声惊了西墙边放哨护院的大黄,许是嗅出女人的气味,讨好的吠了几声,便又恢复了寂静。
女人倒了尿,把尿盆立在窗台底,推门进家,脱掉两只踩倒跟,抬腿一个大撇爬上了炕,跪膝倒,略微蹶起叾日,麻利的把被窝齐整的叠起,顺手从后炕摸捞了一把笤帚,把炕上的席片,掸活了一下,调转叾子又下了地。
男人光着上身,揭起堂地水瓮上的盖子,抓起挎在瓮沿边的铝瓢,满满的舀了一瓢水,倒在木头板凳上的脸盆里,痛痛快快的掬了几掬,连脸带头捎带脖子,湿忽忽凉荫荫的洗了个酣畅淋漓,舒舒服服的擦摸了一把,一刹那,精神抖擞,睡意全无。
女人也挽起袖子洗了一把,从红柜上抓起一把梳子,胡乱的倒饬了几个,从胳膊腕退出一个辫套,扎了个马尾,在墙上斜挂的穿衣大镜上略微晃了一下,便算收拾利索。
年代苦,家贫,洗脸很少有香皂,至多买袋劣质的洗衣粉,也不漱牙,没那个闲钱买,村里也没有那个高级的玩意。<br></h3> <h3>女人扎起一块头巾,提溜起一把锄头,挎起了筐日。男人散披了个满是补丁的褂子,扛起一把大锄,另一手,拿着一顶破旧的草帽,肩上挎了个军用水壶。
男人女人借着晨暮,一前一后,从村东的方向走去。
村里土地虽贫瘠,但地多,也远,今天锄的这块,就有好几里的路程,村里没有多少交通工具,除了赶个牛车,驾个马车,大多时下地干活,农家人都是步拉跟,日久天长,也习惯了,走了十里八里的,习以为常了,也不觉的累。
乡路崎岖,路上的青草,湿漉漉的挂满了露珠,男人的裤腿湿了,女人的也湿了,弯倒腰挽起半截,继续赶路。
漆黑的天,四野空旷,个把钟头的功夫,到了地头,东方有些微亮,一丝晨曦,洒在地平线上。
女人跪在陇间,因为是梁地,多些碎石硬块,隔的膝盖生疼,女人尽力对付着劲道。男人弯下腰,伸出长杆大锄,不时蹲下,用手拔几株混在禾苗间的杂草<br></h3> <h3>土地是男人女人的依赖,根本,只有精心侍候,才有好的收获,回报。
太阳渐渐爬出地面,天色大亮,清晨的天气不热,还算凉爽。女人认真的锄着地,清理着杂草,男人也是默默的不说话,挥动着大锄,仔细的侍奉着田地,不大的功夫,男人锄到了前面,和女人拉开了距离。
日上三竿,天气逐渐热起,男人用手臂摸擦了一把脸上的汗,顺手把套在脖颈上的那顶烂草帽,扣在了头上。
女人也热了,解下头上的围巾,在脸上拭了一把,又怱扇了几下,稍显清凉,重新把头巾罩上,这回把脸也裹了起来,五黄六月的太阳,毒啧啧的,能把脸皮晒开花。
半晌午的时候,太阳火辣辣的晒着,好象要把这片土地,晒开一道裂缝,好象要把这片禾苗,晒的全部燃烧<br></h3> <h3>男人挺起弯曲的腰,展展了疲劳,吧叽了一下干涸苍白的嘴唇,手搭凉棚瞇起双眼看了看炫目的阳光,无奈的叹了口气,扔下锄头转身走到地头,拧开早晨带来的水壶,仰起脖子灌了几口,圪扎到女人跟前,递给了女人。
金红晌午,天愈发的热,大地的温度,足以生煎几个鸡蛋,远处的田野,若隐若现的还冒着热气。
女人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喊着前面的男人:"回哇,晒的油都流出来了,后晌凉下来再锄哇,黑张咱们迟回一会"。
男人应着,解开裤带,对着禾苗,痛痛快快的尿了一泡,嘴里嘟囔着:"这个圪泡天,晒死爷了"。
女人走到地头,挎起揽筐,男人扛起大锄,挎上水壶,沿着田间小路,向村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女人勤快的挑了半筐苦菜,男人帮衬着,提着筐子。
村庄在太阳的照射下,迸发着燃烧的迹象,几户人家烟洞里冒出的缕缕青烟,光怪陆离,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时而飘去,时而静止。<br></h3> <h3>男人和女人相继进了院,饥饿的大黑猪把窗台前的院面拱下个乱扒,一片狼藉,像犁过的地起伏坑洼,嘴里不消停的哼哼着,以示抗议。大黄懒懒的爬在西墙边的一处阴凉处,伸着猩红的舌头,不时哈哈的喘着热气。一群老母鸡也是晒的无处可钻,躲在鸡窝边,见主人回来,许是饿了,都扑棱棱的跑过来,叽叽咕咕的要求开饭。
女人顺手把筐里的苦菜撒了几把,猪迫不及待的咀嚼起来,鸡也争先恐后的乱啄一通。
女人钻进凉房,抓了几把玉米,扔向鸡群,反手进了家。
"吃甚饭呀,这天热更更的,吃点甚了"?女人扭头问了问跟在屁股后的男人。
男人掀起水瓮盖,从瓮底舀起一瓢深井凉水,咕咕的灌了几口,略显舒畅的说
"甚也得吃了哇,后晌还的做营生了,硬硬的擀那苟日块饨饨哇"<br></h3> <h3>女人应了一声,洗手张罗。
男人说:"你做饭,我去担两桶水去"。挑起窗跟底的两只铁桶,走了。
女人掀起锅盖,填了两瓢水,弯腰蹲在灶火圪崂,点着了就火柴,塞入几块干牛粪,呼哧呼哧的拉起了风匣,不大的功夫,水开了。女人起身揭起面柜,往盆里挖了两碗面,舀起半瓢开水,均匀的洒入面中,边洒边用筷子平缓的拌着,水面正好,软硬适宜的时候,便停了手,让它粉在一边。
粉面的功夫,女人洗了几颗山药,擦成山丝,捡了一把甜苣,切成碎叶,麻利的把面和匀,擀成薄厚均匀的片状,山丝甜苣均匀洒上,一层层松驰有度的裹成长形,用刀均匀的切开,错落有致的摆在笼里,还剩两颗山药,切成片状也一同入笼。
女人转身拿起碗柜上的胡油瓶,向碗里倒了一股,切了半截葱花,洒入碗中,放了少许花椒大料,摆在笼的正中,一同入锅<br></h3> <h3>饭熟的时候,男人也挑满了瓮里的水,进圐圙里拔了两苗大葱,盘腿上了炕。女人从菜瓮里舀了半碗盐汤,掺入油花葱花,一股农家香味,扑鼻而来。
一笼饨饨端上了炕,女人又从碗柜里抓了一把酱面面,洒在了盘里的山药片上,收拾妥当,也反身上了炕。
一顿农家饭,男人女人狼吞虎咽吃了个香甜,男人揉了揉圆圆的肚子,喝了碗蒸饭的水泡盐汤,惬意的打了个饱嗝,摸出旱烟,尽情的顶了一锅,仰面八叉的躺在后炕,歇起了晌。
女人收拾了饭场,锅碗瓢盆洗涮了一把,找了个针,挑了挑手上锄头把摁起的水泡,也爬上炕,圪眯起来。
半后晌的时候,女人吼醒鼾声如雷的男人,扛起锄头,又开始了农家的忙碌。<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