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我的祖母 </p><p>祖母在世的时候,我曾听她说过,如果谁家老人过世入土后,能下一场雨是非常吉祥的事情,这场雨叫镇墓雨。那个时候祖母已经快八十岁了,由于我的父母工作在外,多半都是我们孙子陪着她。古历1985年11月10日这天祖母终于走完了她辛劳的一生,离开了我们......</p><p> 我从小跟我婆一起生活,直到我有了孩子,约20多年。我兄妹四个,就我跟她生活时间最长。所以我的秉性,为人处世的作风,多受她老人家的影响。村里年龄大的人都说我跟我婆一样,人见人爱。</p><p> 我婆1907年人,有名有姓,大名叫朱俊英。不象其他旧社会妇女,叫XX氏。她中等个子,头发老梳成一个小泡泡(堕马髻),旧社会典型的小脚女人。我婆虽然脚小,却宽宏大亮,没有小家之气。她一生儿女6个,就我爸一个儿子,当然也就是她最倩的娃。</p><p> 人常说头首孙子罢罢娃,理所当然我也是我婆的倩蛋蛋。从小到大,她老袒护着我,除了穿戴是我妈不偏谁不向谁,我弟兄俩一样。吃的喝的我婆都偏着我,包括弟兄俩闹仗,我婆也偏向我这大孙子。但是我和村上别人家的孩子打了闹了,既就是吃亏了。她都沒向着我说,我感觉委屈,她总给我说“娃吃亏就是爷(老天爷)赐福,人吃些亏长精神'。所以我从小到大跟人几乎没吵过架,有时候别人欺负我,我又打不过人家,回来给我婆诉说,我婆的话是“石头大了远一哈",从没有象别的家长那样,把我引上寻对方的事。我从小软弱惯了老吃亏,我婆给我说:跟人弄事,不要自己觉得合适就合适,你合适了别人就受不了了,自己觉得吃亏了,那才最合适。</p><p> 我婆一辈子贤惠明亮,德高望重,说话从不伤人。村上的男女老少,大人碎娃都喜爱她。我屋里经常闲人不断,不是这家婆媳大战找她说理,就是那个小两口子吵架寻她诉说。我婆是当面训这个,背后哄那个。等各自消消气,最后她说两口子有啥理评的?你崴个子,他让一下;他崴了,你退一步。心里有啥不倭偞的到三婆这来诉个苦消消气。看那些人来时红脖子胀脸,走的时候都高高兴兴。你看我婆的调解能力多强?</p><p> 村上谁有啥不顺心的事,找我婆诉说诉说,经过她比方比方。哎!就没事了。</p><p> 我奶妈是客户人,离娘家远,我婆就把她当亲女子样看待。奶妈也常常抱着我去我家,跟走娘家一样。有时跟我奶大闹别扭了,还在我家小住时日。我5个姑,我婆好像最偏向的是大姑,当然最爱回娘家的也算我大姑了。大姑每次来跟我婆睡一两晚才回她家里,她们娘俩说这呢说那呢,亲切的总有说不完的话。其他几个姑来了,吃一顿饭不停就回去了。用我婆的话说就是人家丢不下她的过活。我婆常常给我说我大姑好,等她老了后要我好好对待大姑,跟其他几个那怕不来回她都不说啥。我婆吩咐我的事情我必须做到,也真做到了。我碎姑都吃‘醋'了,说我没良心,我小时候她经常抱我出去玩,是她把我抱大的。大姑去世以后我才知道,大姑不是我婆亲生的。</p><p> 在那困难的年代。我婆坚决没让我父母为我兄弟俩报城镇户口。所以我家有三个人的自留地,一年两料有几担粮食加上队上分的口粮,我家人没饿过肚子,但也比别人家好不了多少。我父母上班,家里就我婆孙仨,自留地全靠我婆作务,我爸星期天能帮着我婆干些活,地里的重活比如犁地,播种都是村里人帮忙干的。那时候食粮紧张,吃不饱。村里人不分男女都爱帮我家干农活,因为我婆人厚道大方,总是把家里的好吃,白面馍让村里帮忙干活的人吃,留下玉米面馍(玉面发发或叫锅蹋蹋)自己吃。 </p><p>我婆老说,不管哪朝哪代,当老师,当医生的好,啥运动来了都不怕。这团那党的嫑参加。这话影响了我今生的命运!但我却没爱上老师和医生的职业,那是因为</p><p>我觉得干这两个职业的人,死板,不会来事。总觉得在社会上吃不开,办不了事。(个人偏见)不入团入党这事确实受了影响,82年高考预考后,学校团委书记李老师(跟我有些私人关系他是我弟弟的奶哥)找我说让我入团,今年上团校去,不用参加正式高考。我专门跑到姑家去问了我婆。最后我听了我婆的话,真没入团。我说这事不是我抱怨我婆,仅仅只是个回忆。</p><p> 回忆祖母,因为我爱她。可回忆让我非常难过!我最难过最遗憾的是在她老人家弥留之际,我这个她最爱的,让她最揪心的长孙却没有在她身边。</p><p> 那是1985年11月初10,我的大儿子刚出生还没满月,我在陕南的略阳出差。接到家里打来电报说我婆不行了,速回。看罢我头都炸了,给同行的朋友说了声,直接上了火車,第二天早上天刚明就赶到家,一进门,几个老表就抱住我,我看见我婆睡在门道的木板上,穿着老衣,脸上盖着白纸。眼泪象耙刨一样,却没哭出声来,瞬间就不省人事了。缓过神后,我无法平静,整个一天,亲亲六六都围着我转圈圈,这个劝,那个说。我总算安然下来。那几天每时每刻都有亲朋和村上人来烧纸吊孝,盼丧。我在灵前跪了几天几夜,几乎水米没粘牙。</p><p> 以往村上老人去世了,抬材打墓的都是年青人,可在我婆这儿,都是50岁往上的壮年。</p><p>农历11月13日,是老人出殡的日子,天气阴冷、门前仍有陆陆续续祭奠的邻里乡亲。随后我跟家门 众孝拉扯着孝布,一路跌跌撞撞去了墓地,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不时地漂着零星小雪,我泪眼朦胧已感觉不到是雨是雪了,下葬完,巨大的失落感充斥了我的内心,天更冷了,雪终于下大了.......人群中听到了谁说了一句:三婆活着的时候人贤慧,看看,刚刚暖完墓就下起雪来了,我知道,这雪就是我婆活着的时候跟我说的镇墓雨!</p><p>雪不停的下了一夜,第二天复三。皑皑白雪复盖着整个大地,足有一尺多厚。旷野悄然无息……</p><p> 我婆走了,清清白白安安静静地走了。</p><p> 王新,王安古历2019年3月20日于小陈村古庙会。</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