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的重量

婉儿

月色的重量

冷月

中秋月色，月色中秋，五十年前一份中秋记忆，沉甸甸地成为我人生的激励。 那是我当知青的第一个中秋节，我领到了来农场后的第一份工资。

1969年，我上山下乡到了农场当知青，这年中秋节，第一次领到工资，是二十元。我们知青，对这份工资都很兴奋，这是我们自己挣的钱呀。

那天晚上，月亮也特别圆。我拿着这二十元，兴奋地睡不着，心情也好似溢满了月色。我的知青同伴们也和我一样高兴。

　　我们把钱放在枕边，推门出去看月亮。月色清朗，照着篱笆，篱笆的影子在地上清晰可辨，一只黑猫倏地从篱笆上过去，地上的影子似乎晃动着。我们只是被惊了一下，随即都笑了。我们数着星星，这一刻，心在那二十元的工资上，觉得能养活自己了，几个人都洋溢着能挣钱的快乐。

几个年轻的未谙世事的女知青，就这么融在月色里。

回屋后，我们又把钱拿起来数着。

我摸着二十元，看着，想起自己来农场后的累骨累肉的艰辛。这二十元是我辛劳的价值。这就是美丽无价青春的价值。不管怎样，这是我挣到的第一份钱。也是自己长大的骄傲。摸着二十元，我想到一直以来，吃用的都是父母的养育，我好像一下子懂得了父母挣钱的艰难。我要把这钱都寄回家去。

　　想到这里，我赶紧拿出纸笔，在昏黄的灯光下，在透过窗户照进来的月色里，给家里写信。同伴们看我写信，也都想写信，一时间，知青宿舍里的我们几个人，就都在月夜清朗时，伏在铺开的铺位上，写着家信，写着这二十元钱的兴奋和憧憬，也写着对家的那份初始的关切和深情。

我们几个写完了信，我提议，咱们都把信出声地读一遍吧，同伴响应着。桂茹读着:我要用这二十元，回家去买粮……李珍读着:爸爸妈妈，等我回去，我给奶奶买一块布，给奶奶做件新衣衫……我读着，妈妈，我发工资了，我要把这钱都给家里。以后我还会攒钱的……

读完了信。我们都哭了，我们都想家了。

那一晚，中秋的月好圆，月色照在二十元上，漫进我们心灵。

后来我们睡了，枕着这二十元睡了，盖着透进来的月色睡了，睡入自己的梦里，

第二天，我去了场部邮局，从衣兜里拿出信，拿出轻轻薄薄的而又浸满月色的沉甸甸的二十元，一并寄回家里。

岁岁中秋，年年月圆。

而今，我已经是老年人了。五十年过去了，那浸满中秋月色的第一份工资，沉甸甸拉开了我自立自强的序幕，也让我对自己的收入生发出持久的敬畏，成为我努力工作的激励。那晚，那第一份沉甸甸的二十元工资记忆，一直都在我半个世纪的岁月中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