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醉秋觅仙踪

刘晓钟

《登永新南华山》

世事都归一笑中，南华醉卧沐秋风。

问询仙踪杏不语，黄叶纷飞逐惊鸿。

　　山是大地精，水是山之魂。今年天气异常，连续半年无雨，天干物燥，溪涧断流，接连登了几座无水的山，处处树焦土裂，满目苍痍，徒增了心中的烦躁。周六有人相约去登湘赣交界的石峰仙，一查资料，又是一处无水少魂的所在，便提不起兴致。久闻南华山水清景奇，是永新数一数二的佳处，一直遗憾还未曾去过，于是另起炉灶打起了南华山的主意。

　　南华山位于永新义山山脉中段、县南才丰乡境内，“起特秀耸，重嶂起伏如飞凤”，相传唐时有仙人在山中修炼，留有仙人砻、仙鞋石、送龙洞、千年银杏等遗迹，南华瀑布更是泉飞玉峡，悬流飘练，气势磅礴，婀娜多姿。明朝正德年间，永新同知朱衮游览南华山后，为它的秀丽景色所震憾，曾镌刻“南华天秀”四字于石壁上。

　　近年来一直念念叨叨要去一次南华山。驴友们却总是推却，说再等一等，路不好走哦，银杏叶还没黄呢……眼看冬天又到了，黄花菜要凉了，拾起背囊义无反顾地出发了。车子曲曲折折从才丰乡政府前左转洞口水库。窗外一泓碧水微波荡漾，抬眼便见莽莽苍苍、连绵起伏的山峰，那应该就是南华山了。湛蓝的天空中悠闲自在地飘荡着几片白云，山水之间错落有致地镶嵌着一幢幢灰瓦白墙的房屋，喃喃诉说着南华山别样的风情。

　　穿过院溪村，沿着水泥路前行几百米，右边便是徒步进山便道了。据老驴龙老大、华歌说，上山路茅草丛生，湿滑难行，上次他们不少人摔了跟头。看来我们与南华山机缘非浅，前些天因适应乡村旅游之需，乡里组织力量对上山路进行了清理，加之干旱的原因，路上并无积水，非常好走。才行几分钟，道路便被一弯清澈的溪流切断。溪水明净甘冽，温润如玉，水中遍布大大小小或圆或方的卵石。猝然遇见这久违了的山涧清水，众人如同见到亲人般地惊喜，兴奋得手舞足蹈呼喊歌唱，花样百出地拍摄留影。

　　谁知从此之后，道路与清溪一路纠缠不休，一会儿依偎而行，一会儿分道扬镳，一会儿又紧紧相拥，如同一对热恋中的青年男女。水中石头也是形态万千，有的其大如斗，有的圆润如珠，有的色彩斑斓，密密麻麻、挨挨挤挤地布满河道。疾步徐行，拂面而来的清风满含凉爽和惬意，绝不像山下的空气，总是夹杂着一股令人焦躁烦闷的凡尘俗味。敞开鼻腔胸腔，缕缕清新之气和野花野果的郁香纷纷涌入，在肺里心里澎湃鼓动，顿时神清气爽，浑身舒坦。

　　一路水清石奇，令人惊叹连连。途中一块奇石横梗路旁，远看极像张开的蛙嘴，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蛙头石”吧。有人却说这是“钢琴石”，春夏雨水丰沛时节，清凉的水珠从爬满青苔的石缝里汩汩渗出，秩序井然地跳入地面的小水池中，“叮叮咚咚”发出清亮的回音，似乎在弹奏一支婉转动听的钢琴曲。因为久旱无雨，小水池早已干涸，地面惟留下一个圆坑。

　　走走歇歇，欢歌笑语中，不经意间一抬头，远远地看见一条白练从天而降，并伴有淙淙水声。大家一鼓作气飞奔向前，终于见到南华山瀑布的真面目：青翠的枝柯间，一条山涧从五六十米的峰顶倾泻而下，似脱缰骏马，像蛟龙出海，撞在黢黑冷硬的悬崖上，被撕成万千条雨丝，然后轻轻飘落崖底，形成一汪碧水清池，稍作休整又顺着缺口奔流而去，一路叮咚地去追逐她的远方了。

　　山风迎面拂过，瞬间让你的脸上布满清凉的水雾，透着舒适和惬意。众人在瀑布底下流连，情不自禁地吟诵文人骚客的诗篇，留下美丽多情的倩影。不知是谁起头唱起了《我和我的祖国》，于是大家自发地在瀑布前站成几排，齐声合唱起来，高山和鸣，流水助兴，歌声飘荡在群峰之间白云之上。

　　从瀑布边折向右行，道路顿时险峻起来，在悬崖峭壁上开出的道路，有时近乎垂直。大家手脚并用，或抓藤攀援，或拄杖而行，或就着台阶稍坐，或站着大喘粗气……半道上左边又有一条“天梯”延伸至孤悬耸立的大石高台之上，这就是仙人飞升之处了。我们决定先去寻访千年银杏树，回程时再上高台。

　　山顶却是一个平整的坳谷，穿过一片老杉林，拐弯处溪流旁，一棵高约四五十米，树围要三四个人合围的银杏树傲然耸立，刚劲的虬枝向四面八方伸展着，树干有一部分已枯朽，苍翠的树叶稍微带些黄意，山间气温低，估计还得十天半月才能全黄吧。据说，这棵银杏树是唐时在南华山修炼的仙人亲手所种，活了1300多岁。远远望去，这棵古老的银杏树，犹如一位饱经风霜、遗世独立的矍铄老人，在这亘古幽远的大山中，静伴明月清风，见证历史沧桑，俯视芸芸众生。

　　《吉安府志》记载，唐时杨筠松在永新南华山修炼得道，几百年后经过南华山时，以手指化作铁笔在石壁上写下“洞天怪我多生别，五百年间又再来”的诗句。“今洞外大石现巨人履迹，传为筠松遗躅，手植一杏，华时犹蕃盛如昔。”巨石上的鞋石和山顶杏树，皆是杨仙人所为。

《胡澹庵碑记》云，唐贞观年间，长安人匡智与侄子大郎在庐山修炼，后有仙人指点说庐山是阴地，南方有座南华山是阳地才是修仙的好地方。于是二人来到南华山，在送龙洞尾立坛修炼，几年后的中元节天降仙衣，匡智穿上后足下生云，升天成仙。

　　清乾隆时永新人龙益襄《南华记》记载，匡仙人修炼处——南华庵，就在千年银杏树附近的山巅上。“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因荒草蔓蔓山高林密而无从寻觅，只得怅然而返。

回到天梯处拾级而上，两块巨石高高耸立在面前，令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威压。所喜两石中间有条仅容一人的缝隙，从中攀爬上去，西南北三向皆是百尺悬崖，人立其上，两股战战，汗不敢出。巨石上又有四块呈鞋状的大石，相传为仙人得道时遗下的鞋子所化。有胆肥者爬上鞋石，在大家的惊呼声中大摆Pose。

贾勇而上，勉强立定，耳边凉风习习，野香沁人心脾，往前看但见云蒸霞蔚，绿树成荫，风乍起卷起层层绿浪。偶然回头，瞥见高山之上，绿丛之间，隐着一座飞檐白墙的建筑，那一定就是南华庵了！

　　人生如逆旅，你我皆行人。有趣的人生，身体和灵魂，总得有一样在路上……这次登南华山，虽然未能访得送龙洞，没有找到“南华天秀”石壁，也无缘拜谒南华庵，留下不少遗憾，但偿还了多年夙愿，初窥了南华真面目，放松了筋骨愉悦了心情，收获不可谓不丰。况且，正是由于缺憾的存在，才更令人珍惜生活中的人事际遇，更凸显曲折人生的美好吧。

　　清同治时永新人贺谨新有《咏南华山》诗云：

“鸟道曲盘峻壁幽，忻陪仙客一登游。

泉飞玉峡千寻落，日晃金轮五色浮。

洞口疏花明晚照，松梢元鹤起高秋。

闲心未遂真源问，兴绕昆丘十二楼。”

杏叶飞黄之时，且让我们携酒再登南华山，遂心问真源，悠闲作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