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

眉间雪

我尘封下一坛乡愁，待到更深斟满，把往事饮个够。

曾经，乡愁是一部电话，奶奶在那头，我在这头；现在，乡愁是一段长长的旅途，我在这头，小村在那头。

                                            ——  题记

都市的繁华偶而也会迷乱人的双眼，某一个时间段就会找不到自己， 可是故乡却不会遗忘。纵使你在某个城市开心快乐的生活着，但在心灵深处，却总有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你，一头在故乡那边，一头牢固地栓在心底，一扯就痛。

从小生活在乡村的我，对乡间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深刻记忆。

那是一个只有几百户人家的小村落，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平淡安稳的日子。

村里一条通往城里的小路是我们几个孩子每天

必走的地方，夏天路两旁的地里都是绿油油的麦田，放眼望去仿佛一条绿色的毯子延伸到很远，田间的空气清新干爽，夹杂着绿草和野花的清香，其间有块小小的绿草地就是属于我们的天地。大家躺在上面，翘起小腿闭着眼睛感受着那软软的温暖，天是蓝蓝的，头上偶尔有蝴蝶飞过，草丛里蝈蝈在滋滋的叫，风摇曳着树叶沙沙的响，午后的阳光慵懒的抚摸着我们，心是恬静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

日落西山，晚霞染红了天际，抬眼望去远处的村庄炊烟袅袅，暮霭沉沉。

田地间归来的人们肩扛着犁耙，大声的说着话，老牛亦步亦趋拉着沉重的车子。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沉闷但却异样好听。牧羊人甩动着鞭子，清脆的鞭哨声在头顶回旋，羊群像棉絮一样在路上涌动。祖母一声声呼唤着我的乳名，在喊我回家吃饭。意兴阑珊的我们才知道随着人流往家跑。

许多年来，每当无数个黄昏，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家赶的时候，都会想起遥远的乡村黄昏，想起那些匆忙回家的村里人，想起在暮色中等我回家的祖母……

冬天小村的夜晚是静寂的，夜色沉沉，天空繁星点点，静谧中偶而会传来几声犬吠，疯不够的我总是不情愿的被祖父牵回家，一进屋，祖母就笑盈盈的拉着我，从炉火里扒拉出两个土豆，两位老人则坐在一旁，宠溺的看着我狼吞虎咽，土豆的香味瞬间弥漫了小屋。

每晚我们总会围坐在烛光下，祖母做着她永远做不完的针线活。细密的针脚，细碎的印花布和彩色丝绒线儿，装了满满一簸箕。我的棉衣棉裤、鞋子袜子都是经她灵巧的手缝制而成，她总说买的不如自己家做的穿着舒服。爸妈也就不再坚持。

祖父不大爱说话，总是闷闷的看着我憨笑，眼睛里满满的慈爱，祖母总叨咕：“这个闷葫芦，就你孙女能治得了你”！

光晕里，我坐在祖父腿上，听他讲着一天的新鲜事。不知何时，那个祖父母口里时时唤着“雪丫头”的小姑娘，已歪一旁如小猫般打起了盹。香甜甜地睡着了，烛光映着红红的小脸，流出来的口水，像线一样缓缓的滴到祖父的衣襟上。

祖母家门前有个大池塘，周围是枝繁叶茂的大树，夏季到来，郁郁葱葱的颜色把池塘严严包裹，池塘边的野花绽妍缤纷，争抢着展示它的野性美。

池塘里的水几乎蔓延到边沿上，成群的鸭鹅在水中游来游去，叫声此起彼伏，妇女在树下说笑做着针线活 ，孩子们则在大人身边嬉戏玩耍。

冬天的池塘最好玩，结冰时我就会坐着祖父亲手做的木爬犁和小伙伴们在上面滑行嬉戏。冰塘此时就是我们儿童的天地。

北方的孩子总是有口福，冬季最解馋的要数冰糖葫芦和大块糖了。一个个山楂圆滚滚红彤彤的,外面裹了一层亮晶晶的糖衣,咬一口,酸甜软糯甜到心里,总还记得每次吃大块糖都会粘到牙齿，那种两排牙齿硬生生粘在一起的感觉真的好玩极了。

每年的腊月祖父都会背着黄米去打成粉，发透，包上豆馅，起火。一锅黄灿灿、热乎乎、口感粘糯的豆包就出炉了。那时的零食也就是它了，玩得饥饿了，拿出两个放到活炉子上，两面烤成金黄色脆皮，狼吞虎咽的吃下去，祖母在一旁则看得笑弯了眼。

小村的人们真诚朴实，那叫雪丫头的小女孩几乎吃过附近所有农家的饭，迈过所有邻居的门槛。无论去谁家都会弄到好吃的，每个人都像祖父母那样的宠着我。

一次闲聊妈妈说起我小时候的样子，一条黄色的呢绒背带裤，蓝色碎花长袖小衫，头戴一顶粉色棉布鸭舌帽，两只小手插在裤兜里，往哪里一站，都会惹人喜爱，后来我才想明白，那时祖父母给我这样的打扮，其实希望我是个男孩子，农家人骨子里还是喜欢孙子的，但即使这样，他们给予我的爱也没少半分，反倒是宠的不得了。

恍惚间我又看到穿着碎花小袄的祖母，捏着旱烟卷的祖父含着慈祥的笑站在我面前，泪水无声的打湿了我的双眼……

好多年前的那个秋天，我和爱人坐上北去的列车，祖父母泪流满面，挥舞着手臂目送着列车走远，回望他们我大喊，爷爷奶奶：等我，我一定会把您二老接到我身边。

从此，我便辛苦打拼，努力赚钱，等到那个雪丫头有了自己的小窝，稳定的经济来源，再想去接爷爷奶奶的时候，已经是天人相隔，一方矮矮的墓穴冰冷的把我们分离，我在外边，她们却在墓里边。

现在的农村，真的是很难看到年轻人了，一个村子里的年轻人基本寥寥无几，很多村里都是60岁以上的老人还在坚守，与其说是坚守，不如说是替子女留着最后一点家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