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今天是父亲的忌日,又恰逢周末,我们兄妹几人相聚前去祭拜,引起了我们对父亲的深切缅怀。</h3> <h3> 2001年10月13日,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天,那是一个黑暗的日子,令人哀痛的日子,世上疼我爱我的父亲永远与我们分别了。</h3> <h3> 凌晨六点多钟,急促的电话铃声将我唤醒,急忙爬起来,话筒里传来二姐低沉着急的声音:“大(爸)病危了!”简短的几个字使我的心猛得揪起来。此时真恨不得有一双翅膀,能马上飞到父亲的身边。二姐夫尽快备好车送我们姐妹回去,匆匆地坐车,飞快地行驶,脑子里一片混沌,满脑想的尽是父亲那痛苦不堪、绝望的表情。还没赶到家中,噩耗传来,父亲已闭上了双眼。顿时,泪流满面,一下车,不知道是怎样走进家中的,一下子扑在父亲的躯体上,嚎啕大哭!那种痛,揪得心生疼,呼吸困难。顾不上家人的劝阻,执意揭开父亲身上的被单,父亲,我的父亲,让我们再看一眼我们的父亲!父亲安祥的躺在那里,望着父亲的脸,我觉得愧对父亲。弥留之际,父亲一定想与儿女见上一面,而我们姐妹三个却忙于工作。父亲那么善解人意,每次看望父亲,他都用平静的语气告诉我们:“我没事,别耽误上班,病严重了,自然会让你们回来的。”就这样,为了工作,我们做了“听话”的孩子。</h3> <h3> 父亲与我们永别是星期二的早上,回想周日的情景,我觉得自己是那样自私,无视父亲的感受。我常自责,也许我的走,给了父亲致命的打击,让父亲彻底泄了气。周日看望父亲时,父亲问我:“春,我的病看来是没治儿了,怎么吃了几天的药都不见效呢!”当时找了中医为父亲抓药。其实,我已清楚地知道父亲的病情非常严重,医生说过,不会维持太久了,但我们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快。我听了父亲的话,像哄小孩子一样,告诉父亲中药药效慢,一定会好的。父亲又追问为什么大便颜色是黑的呢?其实,那已是便血了,我安慰父亲说也许是吃汤药的缘故吧。一向精明的父亲相信的点了点头。父亲的求生愿望是多么强烈呀!明知孩子是让他宽心,他竟也十分相信。下午两点多钟,我对父亲说要给儿子送帽子。当时儿子才两岁,跟着奶奶住在老家,与其说是送帽子,只不过是借口想见儿子一面。父亲爽快地答应了,可我发现父亲说完后,两眼噙满了泪水,悄悄地将脸扭向一边。我内心明白,父亲此时多么希望我能呆在他身边,哪怕是不说一句话。我内心痛苦万分,但还是狠下决心说:“我走吧?”看上去是征求意见,其实已做出了决定。想不到,只隔一天,父亲就与世长辞了。想想自己的所为,悔恨莫及,我怎能那样对待父亲呢?怎能去伤他的心呢?每每想到此,我就会泪流不止。那泪水,含着多少的悔,多少的恨。</h3> <h3> 父亲的病是在01年春天发现的,刚过罢春节,也许实在坚持不住了,父亲只身一人从老家赶到县城。我陪父亲到医院检查,当时找了熟人,我们议论病情时一直避开父亲。医生说,症状十分明显,脖颈处及胸前已起了红蜘蛛斑。在医生的指点下,我清楚地看到了,诊断结果为肝硬化。我听后,感到害怕,但绝对没有想到病情会步步恶化,以至于夺走了父亲的生命。我太天真了,看到身边有些肝硬化病人身体完全康复并平安存活下来,我认为父亲也一定会好起来的。所以当时思想还是比较放松,对父亲的病并不算十分重视。只想着抓紧治疗就可以了。现在细想起来,不都怪我们太粗心大意了吗?父亲2000年精力已大不如从前,忙碌一天归来,总躺下歇息好久。但我们一致认为是因为年纪大了,体力不支,虽也劝说父亲检查一下,但总说说了之,一直没有去落实。如果早发现,早治疗,也许父亲就不会这么早离开我们,也许到现在仍能看到父亲,而不会只在梦中相遇、记忆中回忆了。</h3> <h3> 父亲住院了,我们每天下班后,晚上都陪父亲说笑、打扑克,父亲依旧像平时一样开朗。正是因为平时父亲太乐观,所以给我们造成一种错觉,也使我们对父亲那样放心。也许医院环境太压抑,一个月后,父亲坚决要出院。为了能得到较好的治疗,父亲搬进了我家,爱人朋友的妻子是医生,每天下班后利用晚上时间到我家为父亲输液。感谢爱人在父亲生病期间的种种表现,感谢不图任何回报的好友。</h3> <h3> 又一个月过去了,春天真正的来临了,万物复苏,一切都那么富有生机。父亲的病情也明显好转了,精神也好很多。父亲怕麻烦我们,坚决要回老家,走时父亲显得很轻松,精神也很愉快。当然,我们也认为父亲的病好了,高兴极了。</h3> <h3> 麦收季节到了,一向闲不住的父亲忘了医生的叮嘱——“忌累忌气”。我们忙于工作,无暇顾及农活,看着劳累的母亲,父亲也呆不住了,像往常一样又干起活来。也许是累着了,也许是药力不到,刚好转不久的父亲病情又恶化了,脸色黑黄黑黄,食欲大减。此时也刚好到了暑假,我们兄妹几个决定到新郑有名的肝病医院为父亲治疗。大家心照不宣,临走前,哥哥请了照相师傅为我们一大家子照了全家福,又为父母亲照了合影。这是父亲一生与我们唯一的合影,它将永远珍藏在我的相册中,相片中父亲那忧郁的眼神也将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h3> <h3> 这次陪行的是我和二姐,二姐一向勤快,我呢,在姐妹中也算是烹饪能手吧,又正值假期,对我们来说,是该尽孝的时候了。新郑的那段日子,是难忘的。我们父女三人在一起,日日相陪,夜夜相伴,终于能长时间的全心全意地和父亲在一起了。父亲输液时,我们一人看书,一人负责守护,轮流值班,上午输完液,剩下的时间就是陪父亲听听广播,打打扑克,聊聊天。父亲那段时间精神十足,在闲聊时,父亲说:“等我病好后,你们谁的钱我都不花,我都给你们。等我老了,跑不动了,就摆个小摊,足够你妈我俩花了。”想想父亲,对生抱着那么美好的愿望,朴实的话语中充满了雄心壮志。令人想不到的是,三个多月后,竟然离开我们而去了,这对父亲来说是多么不公平!</h3> <h3> 父亲是严厉的,但对我们是疼爱至极的。尽管生活条件不好,但父亲宰杀的羊除了羊肉供应给商家外,其它杂碎一律由母亲拾掇干净,供我们姊妹几个食用。所以我们兄妹几人嘴上从未受过委屈。长这么大,做为女儿,我们从未受过父亲一次训斥,更谈不上挨巴掌的事儿。我们兄妹六人中,只有两个哥哥挨过父亲的揍,是因为他们坚决辍学惹恼了父亲,才将他们狠狠地揍了一顿。如今两个哥哥追悔莫及。对于供养我们兄妹几个上学,父亲吃了许多苦,受过许多累,但父亲的决定始终没有改变过。父亲说过:“再苦再累,哪怕拉棍要饭也要供养你们上学。”因为我们兄妹多,为此,父亲付出了超出常人百倍的代价。</h3> <h3>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父亲整日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走乡窜村,帮人们剪羊毛,从中受到一点微薄的利益。父亲每每踏着晨露出发,伴着星辰,吃力地推着两边挂着大袋羊毛的自行车,拖着沉重的脚步,满脸疲惫地走回家。父亲跑过的路无法丈量,那双脚上突出的大骨是父亲奔波劳累的最好见证。</h3> <h3> 我更清楚地记得,无论是酷暑还是严寒,只要遇到合适的生意,不管多么辛苦,不管时间多晚,哪怕利润微薄,父亲都会上路。当时父亲给许昌一家饭店送羊肉,为了不误及农活,父亲多次趁夜间出发。那次父亲冒着严寒清晨归来时,头发上,眉毛上,睫毛上凝着厚厚的白霜,这情景将永远定格在我心中。</h3> <h3> 父亲很直爽也很健谈,但对儿女的爱却是无声的。在新郑住院时,小妹准备办婚事,想圆了父亲最后的心愿,再加上一些琐事,需要我回家一趟。临走前,父亲反复叮咛,始终还是放心不下,委托二姐一直把我送上回家的车。虽然我已为人妻,为人母,但在父亲眼中,永远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h3> <h3> “知女莫如父”,每个孩子的喜好父亲都牢记在心。我从小就爱吃豆腐,结婚前,常吃豆腐却感觉不到父亲的疼爱。婚后每次回家,父亲总是说:“春儿爱吃豆腐,我去割块儿。”如今,当我再回到娘家时,却再也听不到这句话了,豆腐里,少了父爱浓浓的味道。</h3> <h3> 人往往如此,逝去了方知珍贵,对父亲的愧疚在追思中更加强烈。每每冬天,我们姐妹几人都争坐在妈的大床上,娘儿几个团团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总把父亲冷落到一边,无论多晚,父亲总是温和地等我们聊够了,亲完了,尽兴离开了,父亲才从堂屋间走过去。想想那时的我们怎么那么的傻,怎么就没有考虑过父亲的感受。在新郑住院时,怕父亲体力不支,我和姐姐趁上街买菜的当儿,游逛轩辕故里。现在想想,当时哪怕是无声的坐在父亲身边,他肯定也是开心的吧。</h3> <h3> 虽然经过治疗,但父亲的病最终还是恶化了。接到哥哥的电话,我匆匆赶往医院。远远望见父亲,泪水就模糊了双眼。怕父亲疑心,更怕父亲伤心,我强装欢笑,陪父亲检查。后来从妈妈口中得知,父亲对妈说,其实看到我时,他已是老泪纵横,怕我伤心,赶忙擦掉了。我不能想象,父亲当时是多么脆弱与无奈,对于我们,又有多少的不舍!</h3><h3> 期中考试那天,哥哥打电话说又带父亲来看病了,我急忙到楼下迎他们。下楼便看到父亲满脸的血迹,满手的血迹,仿佛苍老了许多。看到一直乐观坚强的父亲却被病魔折磨得如此不堪,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脑袋也胀了。我知道,父亲的病更加严重了。哥哥要背父亲上楼,可倔强的父亲说啥也不肯,硬是自己扶着护栏一步步挪上了楼。待父亲歇息时,我打来热水为父亲擦洗,低着头,任泪水恣意滑落。我不敢抬头看父亲,因为我知道,此时的父亲一定也在极力克制自己,只怕我更伤心。</h3><h3> 为了不影响儿女的工作,父亲一个人承受着,默默地承受着。</h3> <h3> 酷暑已逝,金秋送爽,硕果累累。在最美的收获季节,父亲走了,永远离我们去了。儿女们一个个有了出息,该是父亲松口气,轻松一下,安享天伦的时候了,他却……</h3><h3> 父亲的一生,是平凡的一生,坎坷的一生,更是伟大的一生。</h3><h3> 父亲啊,我的父亲啊!透过泪眼,我又看到您慈祥的笑庞。天人永隔,我们唯有梦中相见,但那浓浓的父爱,却永不逝去!</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