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外贸公司那些事儿 （十五）

夏日毛毛虫

——接上文

前天再次在外贸公司上一天班后，突然又激起我更新《我在外贸公司那些事儿》那一系列的兴致。

已经记不起上次写到哪儿了，那我还是继续我想一出、写一出的记叙风格吧，今天就写写我们老板Ramin卖开心果和鱼子酱的那一摊子事儿吧。

我一直都在说老板Ramin是个很聪明的商人，很有商业头脑。在很早很早的时候，他可能就预见到以后中国会从银行来往这一块限制伊朗与中国之间的贸易，所以他很早就开始行动，在把中国的物品销往伊朗的同时，也把伊朗的物品进口到中国，这样就完美的完成了“一正一负、相互抵消”、出口收款、进口付款之间的无缝对接。当时，我是想破脑袋也没想出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神操作，直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只记得那时好多跟伊朗有贸易往来的公司都在忧心款打不进来的时候，我们却在如火如荼的开展“代收代付”的业务。伊朗公司代收客户伊朗的货款，我们广州公司代付给中国的供应商，一收一付之间，5个点的手续费，乖乖地进了公司的账，那是纯盈利。——虽然盈利得来如此不费功夫，可Ramin并不当这是个事儿，他的心思更多的放在进口上。

说到进口，大多数人想到的就是伊朗的藏红花、波斯手工地毯、伊朗手工铜器……不过，我认识的Ramin不是个走寻常路的人，这些大众皆知的东西，反倒不是他涉猎的品种。他进口食品，开心果、无花果、鱼子酱……

开心果，一种中国人很喜欢的坚果，名字讨喜，口味也独特。这种进口的坚果，在中国有着很大的市场，国内近几年才刚开始在新疆一带尝试种植，因为还没有成规模，目前全靠进口。进口的产地除了美国就是伊朗。我刚来公司时，一直不知道老板嘴里说的Pistachio就是我不知所谓翻译的happy nuts，直到跟做进口的Amber熟了，我才对这个后来占了公司半壁江山的业务产品有了点点了解。

我刚进公司时，Ramin才刚开始做开心果进口。那个时候我们还在中国大酒店隔壁的锦州酒店13楼办公，Ramin另外在花园酒店有间办公室做开心果的，进口和出口是分开经营的，但两个老板都各占了50%，管理上，Mos管出口，Ramin管进口，当时要选一个人过去花园酒店上班，我毛遂自荐，Mos第一个说不行，理由是那边办公室只有一个人，Eileen你那么喜欢说话，过去会活活的闷死的——也对！我一个人上班，无聊时会感觉空气稀薄，也会偷吃开心果样品的。也幸好我当时没有入行去做开心果，那是一条大起又大落的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是Ramin把它做大做强，也是Ramin让它最后路归路、桥归桥，一切归于平淡。

2012年，进口开心果业务进入了蓬勃发展期，Ramin忙得飞起，很少待在公司。进口是独立的一个办公室，那边是一个中印混血的女孩在跟进。女孩长得很漂亮，英语也比我讲的好太多，可Ramin不甚满意，几次跟我说让我去教教那个女孩怎么向别人推销，因为他听到那女孩给别人打电话，完全就是被别人牵着线走，没有一点儿销售应有的态度和立场……几次听老板这么跟我说时，我内心都是窃喜的。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被老板发现有销售潜能的，其实推销方面我完全不在行，不过，我跟供应商谈判倒是一直都很顺利的，每次同事谈不下来的付款条件、折扣、交货期，我都能谈下来，我想除了天时地利人和外，主要是我真的是很用心的在工作的。在我看来，交易和交往，真的有相似的地方，那就是都要有为对方着想的态度，也要有以退为进的大度。中国大部分的商人，几乎都明白来日方长、细水长流这个道理，能真诚的跟对方说明利害关系和长远打算，并且重承诺、守信用，大部分的人都会给你同样的回馈的——噢呦，感觉又扯远了些，太沾沾自喜了些。

老板的顾虑是对的，做生意的自然不能太随缘，找客户自然要锲而不舍些才好。而且，伊朗开心果品质很好，但单价比美国开心果便宜，中国市场之前进口的大多是美国开心果，想虎口夺食、迅速让更多的开心果加工厂知道我们，推销很重要。Ramin的忧心和不满，挂在脸上和平时的言语里，进口那边的混血美女很快提出了离职，Ramin几次提出让我过去进口那边，我统统拒绝了。我这个人除了有自知之明的优点外，还能稍微快速的对人做出一些分析——Ramin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但凡有一点儿事儿没做好，他就会质疑你的努力和付出。这个几乎所有老板都会有的“职业病”，成为了我当时不自信、懒惰的借口，于是，Ramin招了另外一个很match的女孩小古进来——执着、有激情、锲而不舍。

我没有做过业务，但我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了别人怎么做业务。小古一来，电话费蹭蹭上涨，开心果的业务量也蹭蹭上涨，每次过去那边办公室，她都在打电话、寄样品、做合同……Ramin非常满意。生意好，Ramin也是意气风发，有时候去的早，还能听到他在办公室哼小曲。我也私底下合计和猜测了小古的工资，猜测结果让我除了羡慕就是羡慕，果然收入和付出是成正比的，她deserve it.

2012年到2015年间，开心果的生意太旺了，几乎每天都有大笔定金、尾款入账，我那个时候已经开始接手财务了，每天几个人民币账户、美金账户间轮流查询，老板经常出差，小古也隔三差五去香港转单，还有香港的办公室也招聘了人每天也在产生费用，进进出出的账，我做得特别烦躁。因为业务是分开的，但账号都是公共的，经常来的钱不知道是进口开心果那边的定金还是尾款，或者是伊朗通过第三方打进来的出口这边的货款、代收待付款，还有老板出差随时随地刷卡的消费，这消费是因公消费还是私人用钱，因公消费又是记哪个公司的账……每天都特别崩溃！我一个原本做船务的，居然做上了会计和出纳的工作，这跨度确实挺大的，而且老板也太不讲究了，我一个连会计都没接触的人，他们就放心丢了这么重要的一摊子事儿给我，我是该喜还是忧呢？

老板与员工果然是不同的思维，当我还在这边为这些杂七杂八的收入、支出傻傻分不清的时候，老板又在开始折腾申请香港公司的事儿，而且是不停地申请。最多的时候，我手里掌握着除FS外的其他五家香港公司的资料，隔三差五的，把股权变来变去的，会计年审、周年申报啥的，我烦不甚烦，但Ramin应该是非常享受这种坐拥几家公司的感觉吧，沾沾自喜、乐不开支，还在挖空心思拉有实力的客户过来合伙申请公司——我头很大！

商场如战场，处处都是陷阱和漩涡，跟电视、电影里演的大同小异，我有幸在Ramin和其他客户合伙开公司、做生意时亲眼见证过。我们有个高高大大的比利时客户，Ramin带他来公司时，特意交待我要把他当成是老板，然后我带他去开账户、收集他的资料、申请香港公司……忙得五荤六素后，他如愿以偿，在中国有了个免费的员工——我！

比利时客户做的是稀土矿产生意，交易的金额都非常大，交易方都是来自中国北方的城市。有段时间，我特别多怨言，因为每天光这个比利时老板的事儿都多到让我头疼，我抱怨时，Ramin笑呵呵的叫我“Calm down”。他自然能calm down，新注册的那家香港公司董事是比利时客户，注册资金是比利时客户的，做事儿全是我的，Ramin赚个董事来当，为他申请移民香港积攒条件吧？我当时单纯的这么以为，但事情绝对不是这么简单，开那么多的公司和账户，方便把开心果生意做大做强应该只是缘由之一。2012年以后，中国的很多银行都陆续限制了伊朗人开户的自由，收款也很避忌伊朗的汇款，当时只有昆仑银行相对宽松一些，Ramin怂恿加命令的让我联系了昆仑银行无数次，每次都被人家拒之门外，奇货可居，人家态度也可牛了，所以我到现在都对昆仑银行有极大的抵触心理。

Ramin以为我们用比利时客户做股东开的这家香港公司能顺利开到另一个香港汇丰银行的账户的，可申请了大半年也没开下来，我这边免费帮这个客户跟了大半年的稀土订单，电话联系、付款的，热火朝天的干，还在老板的授意下，帮这个客户垫付了很多次人民币付款，最后却是不了了之。当公司结业时，这个客户的这笔垫付款还挂在账上，烂着！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