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足石刻的摩崖创举

楚天遥

<h1> 衰败的晚唐,不理朝政的僖宗皇帝李儇从长安逃亡四川,本是个极不光彩的事。但跟随落难到四川的工匠和画师们,不经意间,却契合了中国石刻的第三次崛起。<br> 由这些画师和工匠精心设计雕刻的大足石刻,在饱经千年风霜雨雪后,1999年12月,终于正式站上世界文明的舞台,成了众生的朝圣之地。<br> 我第一次去大足看石刻,是在正式亮相世界的前两年。那次听导游说的两个谐趣至今都记忆犹新。<br> 说养鸡的人和酿酒的人有罪,原是出自于《阿含经》里的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的佛教“五戒。”道理很简单,因为有人养鸡,一定就有人杀鸡吃鸡。因为有人酿酒,一定就会有人买酒饮酒。所以断除恶因,才能治不杀生、不饮酒的本。<br> 宝顶山摩崖上的“地狱变相”组雕,以这种栩栩如生的方式劝化人们不要乱酒性,不要有杀生,可谓是匠心独运。<br> 其实,这只是大足石刻万千世界中的一隅。<br> 当我留连在大足的山野中,就如同步入到一个浩瀚的石刻世界里。75处石雕群,5万余尊宗教石刻造像,10万多字的铭文,像是一尊尊有生命的物体,正在用传神的形态叙说着前世、今生和来世。<br> 正凝神静气仰看这些会说话的石刻时,隐隐约约好似又听到了晚唐、五代、两宋那些先人的足音和叮叮当当的刻凿声。<br> 是谁第一个打破了大足山野的沉寂?<br> 哦,是韦君靖。这个杀人如麻的大足刺使,为巩固自己的政权,也担心自己死后会下地狱,便毫不吝惜自己的银子,招募一大批从长安逃亡而来的工匠和画师,在北山的摩崖上刻凿佛像石雕,想以此赎罪,求佛光洗刷自己满身的血迹和罪恶。可他不知,当“毗沙门天王”像第一锤凿响时,却拉开了继云冈、龙门之后的中国石窟艺术大规模石刻造像的序幕。一不留神,这个曾经的罪人,因此也成了大足的福星。<br> 那么,又是谁设计打造出了世界的艺术珍品?<br> 当然是赵智凤。我很惊讶他的传奇。这个出生在宝顶山的一个贫苦家庭孩子,在经历了母亲长病不起,求医于古佛法师治好了母亲的病之后,竟陡生慈悲情怀,削发为僧,走进弥牟圣寿院,修炼起密宗大法来。三年后学成重归故里的赵智凤,带着修行的硕果,倾其全力欲将密宗尊奉的神像和教义故事完整地呈现于凡俗,传世于家乡的众生。终于,他在大足摩岩石刻最兴盛的时期,在宝顶山下的一处石湾里,找到了自己的密宗圣地。从此,赵智凤开始了他长达七十年的石像设计和雕刻生涯。功夫不负有志者。由他构思组织开凿而成的大足石刻,最终成为世界文化遗产,也给世界多开了一扇了解中国的窗口。<br> 疑惑刚解惑,我仿佛又听见了蒙古大军呼啸而来的马蹄声,看见了站在石壁雕凿的一个个匠人,慌忙遁去的背影。很遗憾,几十年都未停息过的叮叮当当的刻凿声就这样嘎然而止,从此留下的一些大大小小的石孔,也留下了无法破译的谜。<br> 但也很欣慰,从雕刻细腻著称于世的北山摩崖,到神系最完备的道教南山摩崖,从佛教、道教、儒教“三教”合一的石篆山摩崖,到佛教、道教合一的石门山摩崖,还有反映社会生活情景最广泛的宝顶山摩崖,这些已雕琢成的“五山”摩崖造像群,还是让我们读到了弘扬佛法、教化众生的佛家心史。<br> 如果说,这是一幅未完成的巨画,那么,大足石刻也有如同维纳斯一样的断臂之美。<br> 可以说,这些摩崖造像群刻录的不仅是中国民间宗教信仰发展的重大转折,刻出的更是人生的哲理。<br> 窥视中国石窟艺术的发展过程,我们也不难发现,有别于魏晋时期的云冈石窟,也有别于隋唐时期的龙门石窟,晚期的大足石刻,运用写实与夸张互补的技法,源于经典又不拘泥于经典的选材,综合艺术、宗教、科学、自然的布局,融神秘、自然、典雅于一体的审美,神像人化、人神合一的表现形式,从不同角度展示的九世纪末至十三世纪中叶中国石刻艺术,称之为中国风格石窟艺术的典范,真是当之无愧。<br> 凝望着这些用故事开花的石壁,我感受到了她的温度和气息。这些慈善笑容的佛像,也让我感受到了佛的心跳和悲悯情怀。<br> 虽然岁月已过去了千百年,这个以规模宏大、构思严谨、内涵丰富和鲜明的民族化、生活化特色,有着王者风范的文化道场,仍如一幅生动的历史生活画卷,在佛性的光芒里闪闪发光。<br>  以后我又多次陪朋友去看大足石刻。但大足石刻里的许多典故还是记不住也记不全。不过,穿云破雾的千手观音,质朴心细的养鸡女奚成凤,机智聪慧的匠人刘思久,还经常在我的脑海里萦绕。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的六道轮回图,更是时常浮现眼前。这个翻转着众生生与死的六道轮回图,一直都在警醒着自己:注重修为,诸恶莫作,行善积德。<br>  尽管晚唐的颓废为千夫所指,但大足石刻还是给晚唐留了个面子,给唐朝文明抹上了一抹余晖。</h1><h3></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