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没有终点

莫言

<h3><font color="#010101">2019长城168公里越野挑战赛</font></h3> 每一次的越野旅行都是未知的,没有一次能够潇洒自如的驾驭。时刻在找寻越野的意义。梦里花开了一遍又一遍;花开的时候感觉半生温暖,花落的时候一世悲寒。<br><br>初秋的山海关让我想念,想念从前,想念那些温暖;纵使岁月流徙如雁,我们在山海关的遇见恰似一片云烟。与大东不断的遇见也算是注定的缘分,相近的年龄,相同的爱好,同志般的友谊。相谈甚欢,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br><br>荒凉的城墙与真挚的友谊相互辉映,城墙上的跑者融入秋天的夜色。我们行色匆匆的奔向黎明,突然一阵尖叫划破夜空,一名跑友滚下土墙,接着又一名跑友摔跤。在168开始的开始里,他们可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意外,时下的他们仍然对自己充满信心。我和大东劝所有追上的大神,让他们稳住。介绍他们迷茫的前路,我知道这一切是徒劳的,但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br><br>  也许更让自己明白或体会那句话---心地善良也是一种缺陷<br><br>没有百分之百的人,也没有那么多完美。又一次的来到迎恩楼的城墙上,沿着城墙慢慢的奔跑。跑过往事,想念2016年刘松涛陪我这一段的好时光。留恋城墙下灯箱高挂处的美食美景,大块酒肉伴着回忆和绘声绘色的老板娘,一起飘洒于云淡风轻里。<br><br>今天的风很轻,周围很静;我在清晨艰难的移动,身体一会冷,一会热。汗水从冲锋衣中不停的滚落,我不停的告诉自己,一定要珍惜每一次比赛的机会。长距离的越野,充满了很多不确定性和风险,说不定那一次就是最后一次。<br><br>  在上山之前和大东没有说再见,也没有挥手。我在这段崎岖的山路上,终于有了优势,开始超越人群。像推土机般前进,所到之处尘土飞扬,马蹄声阵阵。这是越野应该有的样子,当与松涛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的样子很难受,说自己抽筋了。但我什么都帮不了他,只说了声保重。<br>其实我也不想帮他,抽筋在比赛中是很正常的,就像有些人撞了南墙会回头,而有些人选择翻墙而过,不一样的做法,不尽相同的人生境遇,到最后也不会是一样的结果。荒野中无论是什么样的苦难,都能熬到头,只要过了自己这一关。<br><br>到角山的时候天刚刚亮,我在青驴哥这里吃了一碗又一碗的粥,青驴哥热情的招呼我,并和我合影。其实我当时不想照相,我的打扮和状态都不是很好。我在错误的时间,错的地点,错的选择中太过冒险。<br> 既然选择了就没有回头的理由,毅然决然的上路了,太阳的光芒照在身上暖暖的,身体也变得懒洋洋的,看着高大的城墙,觉得难以逾越的征服。只好跪下爬行,这样又省力又虔诚。不知不觉就到了烽火台,听着下面有人喊我跑错了,我及时纠正了路线。还好错的不是很多,比起C大哥我真是幸运多了,他直接错过了打卡点。这样的错误对心里压力太大了;也太不可思议。<br><br> 我谨慎的提醒自己,不要犯这样的错误;我很放松的与吉林的大哥们聊天,讲越野的故事,探讨这次比赛,潇洒的下坡。轻松的在公路上驰骋,然后经过一段幽深的山洞,迅速的奔跑到长寿山,这里是30公里的终点。如果我们的终点在这里那该有多好,可惜彼岸的终点不是我们,我们仍然需要跑在风里;可能速度太快了,也可能是宿命。我也跑过了打卡点,我表现的特别着急,想从墙上翻过去,可我实力不够,只好乖乖的返回。补给点的朋友问我崂山的事情,我真实的回答,不是我很有时间。主要是想体验在金秋的十月对选手的考验,如何做好秋季的崂山100.<br><br>  心事重重的出了补给站,崂百的心事挥之不去,当我跑到车水马龙的公路上时,直觉告诉我肯定是跑错了。我着急的问摩托车司机,不停的在原地徘徊,最终选择返回,回程途中同时遇到两名选手,我们一起修正到正确路线。路标是黄色的,在秋天金黄的季节,不是那么显眼。更多的是自己走神了,时刻的警示自己,越野中的事情都要自己解决,不能有怨气,不能有负能量。要努力的向前,不断的前进,前进到大石海,又遇见了两个吉林的朋友,他们问我为何在后面。我苦笑着说我的经历,然后在他们的祝福中利用各种技术下降。奔跑的姿势应该很难看,也没有那么潇洒自如,听着那种鸟,呀,呀的叫。就当夸我。<br><br>我在刺激的,呀,呀声中到达了山下的苹果园,果园里的苹果红彤彤的,在太阳下光彩夺目。我特别想拥有这么漂亮的水果,她的颜色和气质让我心生欢喜,挑起我的占有欲。还好这非常容易被满足,我询问了价格,掏出准备好的钞票,换了两个大苹果。在主人的推脱声中,疾驰而去。<br> 我一路享用着漂亮的苹果,一路向九门口迅速靠拢,遇见过许多询问我的人,尤其是关心我们的老年人一一进行了作答,告诉他们我跑了多少公里,告诉他们要跑多少。<br><br>熟悉的九门口依旧彩旗招展,锣鼓声声,歌声悠扬。好像是大漠里的龙门客栈,出入客栈的都不是俗人,各路人马都在用自己的心事,仔细的补给。熟悉的道哥依然在这里,问我喝不喝啤酒。我特别想喝,但此时的身体享受不了,一会冷一会热。我怕在这里自己难看,只好急匆匆的出门了。摄像的登哥一直送我很远,在与哥哥别离之后,我身体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大汗淋漓不停的如水般往下流,一阵风吹来瞬间又冷的不行。<br><br>遥望前路觉得168已经很难完成,但我想给自己一个调整的机会。在一棵大杨树下幻想了各种结局,我不甘心就这么退出,跑又跑不动,在尘土飞扬的山路上踽踽独行。我想和追上来的苏格兰小哥聊天,但小哥没几步就超过了我。超过我的时候问我还好吗?我说没问题,前面两个吉林选手和冠军苏格兰小哥兴致勃勃的聊天。目送他们年轻的背影消失在旖旎的山光水影中。我一个人在烈日下到达了黄土岭,黄土岭的风很大,我在山客大哥和暮雨潇潇的关照下狠狠的喝了好多酒,北戴河酒店的老板边摄影边说,等我的好消息。<br> <h3><font color="#010101">在酒精的作用下,在黄土岭的护佑下,我突然变得精神了很多。我把这个黄土岭想象成击毙阿部规秀的太行山上,而我就是那名枪手,唯一的区别是我要痛痛快快的刺杀长城168。</font></h3> 长城越野的每一步都很艰难,各种技术路线向我们展示着他作为北方重要军事要塞的作用。锥子山的大部分路段都是在石头上跳来跳去。我拿着棍,小心翼翼的行走。在陡峭的下坡,只好先把棍子扔下去,然后人再缓慢找到着力点滑下去。<br><br>频繁的扔了几次之后,我在长城上大叫大喊,直接把棍子扔进了峡谷中。也不知道这样走了多久,遇到一名50K的选手;他说他差一点亡命山崖,他让我看他的脸,有没有破相。我笑着告诉他一切都很好。他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告诉我排名第四。我苦笑着再见,这么多年风雨,我对名次早已看淡,注重的是自己的内心感受。追逐只是为了快速的结束战斗有个寄托。<br><br>在比赛中我不怕失败,我也无惧退赛;我最担心的是自己有放不下的心事和人,因为我不是一个感情淡漠的人,所以和我交往过的人很难从记忆中抹去。于是,我一遍一遍的迷失于现实的荒野中,不能自己。<br><br>苗城子不只出现在记忆里,而且经常在梦中浮现,那张我拿着一根木棍光着上身,在蓝天下奔跑的自己。越野是为了什么,就是奔跑在自然中找寻最初的自己。在苗城子我待得时间很短,但我很内疚,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告诉那个被关门的50K选手,越野不好玩是他太胖了。话出口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但我没能控制住自己<br>。<br>  跑在大山里,我不断的自责。并对胸怀宽广的大山说对不起。大山好像听懂了我的话,轻微的闭上了眼睛。我的适应性并不强,当我跑过熟悉的小河口,在半山涯穿来穿去的时候;遇见很多的小朋友和家长,我以为他们拿的是垃圾袋,亮光闪闪的,我大声的说谢谢。跑过了才明白那是画板,一个人眼神不好的人在迟暮的黄昏,应该尽快开头灯;想省电的结果就是,硬生生的碰撞在树枝上,演绎越野里精彩的血光在黄昏。<br><br>跑在迷离的黄昏,遇见应该遇见的人,人群中一队老者在不怎么危险的下坡,急忙给我让路。我如瀑布般飞泄而下的时候,耳边不断的响起,遥想公瑾当年,羽扇纶巾,谈笑间灰飞烟灭<br>。<br>也许我看到了自己的将来,也许我不可能有将来。<br><br>时下的我信心满满,身轻如燕,但我竭力的压制自己。我怕回光返照,我不希望沉睡在这个关键的夜晚。夜晚的董家口灯火阑珊,星光漫天,风清云淡。好像亲朋好友的聚会,大家等了我很久,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可我一点胃口都没有,强迫自己吃了几个包子,匆匆与丫丫姐她们道别。迅速的消失在夜色中,穿过街市,走过一段段步行道;步行道的尽头是一个村庄,村里有一位年长者站在门口,问我为何一个人走。我心里默默的回答,人生的路大部分应该就是一个人的,寂寞是最终的人生,也是常态化的越野。<br><br>一个人掩映在悲凉的轻色小月里,挪动着每一步,每一步都无比的艰难;我渴望有那么一个人伴我在荒野,又怕相伴的过程产生羁绊。人生的原野这么多年,结束或者继续,悲伤或者欢喜,都应该在适当的时候蹲下来,自己抱抱自己,那是自己给自己一个不孤单的拥抱。<br><br>享受着越野的离合悲欢,时间久了,麻木了,习惯了,<br><br>深夜的平顶峪因为我的到来,硝烟四起,风瑟瑟(有些故事只能留在心里,有些人永远不想再提)。而我仍然麻木机械的吃着东西,接受所有的志愿服务和安抚。志愿者在这一站帮我换了GPS,我向志愿者询问下面的路况。综合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决定休息二十分钟。这一关键性的决定,让我的身体得到了充分的恢复。<br><br>信心十足,速度虽然很慢,但前面也没有几个人。山野里不停的攀爬,风一阵阵吹来,我裹紧了雨衣拼命的奔跑;一会又汗如雨下,随即再脱掉衣服,周而复始。经过一次一次陡峭的上升下降,终于还是到了山顶,山顶的城楼里有两顶帐篷,其中一个帐篷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听到呼噜声的那一刻,让他觉得安稳;也许帐篷里的人永远也不会知道2019年10月20日的凌晨,他的呼噜声给过一个人限时安稳。<br><br>很多时候我们无法体会别人的感受,即时体会到了,也无能为力。关城小镇就是这样一个让我茫然的地方,当我在这里补给的时候;朋友们告诉我,这里有个人等了你很久,很久。<br><br>大家萍水都没相逢过,八竿子也打不着,我不知道X先生为什么要等我。我也不去想,直到我追上X先生,他悻悻的说在板城等过我一个多小时。并且说,我的GPS是关机的,搞得我一脸茫然,从包里拿出来仔细观察,却是关机的。专注跑路的我,可能从来没有人如此关心过我。有人关心真的幸福吗?<br><br>与关心我的X先生第一次见面,在漆黑的大山里,我看不清他的面相,只觉得身影有些模糊的圆。其实我也不想看清,我真想提醒这位同学在上课的时候别玩手机。因为我在上大课的时候,都不会聊天和电话的,所有的电量都是为了关键时候的通话。<br><br>我在关键的北沟村,选择了快速前进,结果真应了北沟的名字。我太轻敌了,出村之后没多久,我就淹没在深夜大货车的尘土中。在尘土的袭扰下,咳嗽明显的加剧。人也变得昏昏欲睡,无力感弥漫了全身。冰凉的天气下,找不出可以栖息的温暖地。在拐入一片山间丛林后,我轻易的倒在了地上;醒来的时候全身冰凉,感觉过了好久,时间却只有十几分钟。朦朦胧胧的沿着乡间小路前进。经过一片干涸的河床,穿越一户人家;这一户山中的人家,狗竟然没拴,狂叫着跑出来了,我没来得及回头看,边往山里跑;边捂住脖子,怕这个狂野的家伙误伤了我性命。我一口气跑到山顶的坡上,回望的那一刻,还是能听到狗狗微弱的叫声。可能它无意伤我,而我也许太敏感了;跑到公路上的时候里程显示还有两公里,敏感的神经看到有人在厂房处照来照去,都觉得怕。快速的在公路上狂奔,与来迎接我的志愿者朋友相遇的时候,正好头灯没电了,一切刚刚好。<br><br>在天女小镇的时间,变得很慌乱,但该做的都做了。转换包里拿出补给,带好头灯,装备整齐之后,迅速的安然入睡。大约睡了20分钟背对着朝夕匆匆而去。<br><br> 这一去多亏了我准备充分,备足了充足的饮用水和食品。一路上快速的行进,不断的攀升,熟悉而又陌生的行进。走过一座又一座箭楼。我在对补给点的无限渴望中,一路上大喊大叫着,走了三个小时,这条路依然路标明显。当我跳下那棵必然经过的橡树之后,我决定打开手机询问下情况。这是我第一次使用电话,那边非诚总监传来肯定的话语:说,我还没到。那么就干吧!干就完了,只要别脱离丛林,氧气充足,我就会有无穷的力量。在陡峭的残垣断壁中腾挪跳跃,在火热的阳光下挥汗如雨;这是人生里最好的生活,强壮的肌肉使我越战越勇。遥想当年如果镇守山海关的是我,那么中原历史会不会改写。<br><br><br>历史没有如果,比赛也没有假设,我到东峪沟的时候想了很多不现实的;表象下的所有东西都掩盖了,而唯一真实的是我对那一大锅丸子汤的渴望。我喝了一碗又一碗,装了些水,沿着盘山公路很有节奏感的行进。接近中午,蚊虫四起,围着我转来转去。我找到一断树枝,不停的摇来摇去。这条路走的很崩溃,始终望着山顶,却感觉永远也到不了哪里。天女峰每一次的朝拜,都会让人刻骨铭心。<br><br>  天女峰停车场,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我的到来让大头哥措不及防;我未作任何停留,打卡转身几乎一气呵成。周末来登山的人很多,有精壮的少年,有不怎么孱弱的老者,还有俏生生的小娘子,大家三五成群,飘散在台阶上。我按着自己的节奏行走,我灰头土脸;我特别想告诉遇见的人,已经跑了100多公里了。我登上天女峰,。向下望去,觉得终点好像距离我很远。我的心有些动摇,身体无意识的前进,脚起了好多泡,非常疼。尤其是在那荒草萋萋的碎石下坡,我龇牙咧嘴的嚎叫,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坚持。万事万物皆因缘起缘灭,六到轮回,三世因果。前世我可能是一只猴子,到了花果山(CP13补给站)也算是了却一段前世姻缘<br><br> <h3><font color="#010101">花果山的离别,似断难断,我不停的回头;直到很远,一个人消失在小山坡里,山中的景象像极了梯田,组委会把赛道整理的有些虚幻。攀爬到一个垭口,我以为要翻过去;结局是再折回而下,呈之字形迂回。终于还是到了一段山间的公路,我在公路上迎着风跑啊跑,公路的尽头仍然看不到终点。</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我们期望的终点也许并不存在,越野的人生是一条贯通的河,一切皆是没有开始的重复。那些枯黄的叶子飘散在崎岖的山路上,就像一群不回家的人,任凭肆无忌惮的秋风将他们从冰糖峪的东边吹到西边-----飘飘散散。</font></h3> &nbsp;张友亮2019年11月8日于青岛<br> 2019长城168越野挑战赛<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