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家山的柿子红了

三戒

殷家山的柿子红了

秋风清，秋意浓，秋色斑斓的立冬时节，天南地北，各种圈里，红叶满山，黄叶遍地，金菊吐蕊，白絮纷飞。广场舞大妈的各色丝巾，挥舞在景区上空，带着高音量的喧嚣，各种骚首弄姿，各种合影地占据着最佳的拍照位；长枪短炮的摄影师，青春靓丽的专业模特，快门声声，丽影摇曳；画架高支，油画写生的，神情专注，唯恐一走神，灵感随风溜走。最火爆的红叶景区，竟然要限流了，不由想念起故乡宁静的山村，恍然如梦中，记忆竟然断片--故乡秋色模糊了！

年少时，唱着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梦想逃离大山的束缚，除了读书，没有其它途径。无忧无虑，莽莽撞撞，在操场上的奔跑，田野里的劳作，小河沟里摸鱼虾，当然还有课堂上的那几本黑白教材，油墨刻印的试卷。在物资匮乏，勉强填饱肚子的年代，在为走出山村，改变“面朝黄土背朝天”，修理地球的农民身份而努力读书的年代，自然是无心赏景，也没有旅游、风景的概念。一晃，十八岁的那年夏天，拿到一张录取通知书，如同命运递给我的车票，一张乡村通往城市的单程车票。办完户口迁移，农转非，清退了责任田，从法律意义上来说，从成年的那时起，我已经被计划为那个千里之外陌生城市的人了。

工作了，陶醉于都市的灯红酒绿，也体会到外面的世界很无奈，不敢辜负青春时光，也曾在茫茫人海中随波逐流。从事不同的工作岗位，游走南方北方的城市。碌碌无为中，有了双休，有了长假，借工作之便，走遍大江南北，名山大川走过，繁华荒凉历经，渐渐的，对风景就有些淡然了，眼福、口福，化作一份懂得与沉淀；沧桑过后，曾经的心动，化为一份禅意；千帆过尽，往事如烟飘散，自求问心无愧，收获一份豁然开朗。只惟愿“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

中年了，听着乡愁是一首歌，总想回归故乡的山水，却身有牵绊、仍需继续努力，兼之路途漫漫。陶渊明的“颖脱不羁，任真自得”，终归是一种渴望和向往！春之百花香满园，夏之凉风迎星月，秋之风舞红叶动，冬之暖阳洒心田。伴随着曾经叹过的长河落日，悲过的潮起潮落，都被现实掩埋，幻成泡沫。能做的，唯有拍拍尘土，继续前行！

　　就这样，三十载时光里，能回老家的时间，一般只有清明、春节了。清明时节，漫山青翠，百花盛开，到处生机勃勃。春节则万物萧疏，好在回乡的人多了，倒是给宁静的小山村带来些许的热闹，春节过罢，返城的返城，读书的开学，小村恢复了沉寂，不复儿时的人气。

偶尔国庆节因事回家，夏末秋初，除了荷叶凋零，收割完的土地残留的庄稼茬子，收获后板栗树枯黄的叶子，覆盖了上山下地羊肠小道的茅草灌木外，只有屋后的大枫树，树叶半青半黄，栖息的白鹭南飞了，一部分树叶没来得及变红、变黄，就在干燥的秋风中，飘飘荡荡，洒满荆棘丛生的后山坡，没掉落的，就这么枯枯的挂在树枝，直到来年春天。村前的小河沟，因为枯水，也失去了灵动，断流了，只有一小滩一小滩的，泛着些青萍。关于秋色的美好：秋水长天，漫山碧透，层林尽染，记忆中，通通不存在。　　

深秋时节，同学闲云野鹤，跋山涉水，寻寻觅觅，以他摄影师独有的色眼，用镜头凝聚故乡秋色，发布数张秋色美照。我能想象，在我们三河口镇最偏僻的殷家山村的高山小路上，晨曦未露，双脚踏过掩埋小径的茅草枯蒿，艰难的找到拍摄位，在高山的深深秋寒中，架起设备，等待第一缕阳光的升起，还得祈祷是个好天气，最好是蓝天白云。殷家山，山高路远，对于我来说，那只是一个听说过的很遥远的山村。

摄影师辛苦的成果，把我的思绪带回故乡，闭上双眼，情景浮现：

在大别山中段南麓的崇山峻岭中，秋天来了，北风加强，寒意变浓，昼夜温差变大，收获完成的田间地头，柿子树的叶子慢慢的变红变黄，枝头夹杂在叶丛中青绿色的柿子，被干燥的秋风染成了金黄色，片片斑驳的枯叶飘然落地，于是，田埂地头，零星分布的柿子树上，挂满了小灯笼似的红柿子。

　　在故乡，柿子不是一种大规模的经济作物，小时候，一个湾子可能就那么三五棵。一般情况下，国庆刚过，柿子微黄，就摘下来，去皮切块，阳光曝晒七日，再夜露数天，收好入陶坛密封上霜，这个过程中最怕的是天气不好，晒制时哪怕一个阴天下雨，就烂了，家乡人可不会为了商业利益，采用特殊的加工手段。到春节时，褐红色的柿片上布满析出的糖粉，香甜可口。可惜数量太少，吃不能尽兴，只能在待客时跟着分享数块，一解馋意，饱饱口福是不可能的，除非你去别家做客，而他家又正好有柿子树，并且产量还不错。最好是有人家将半熟的柿子搁在阴凉通风处，十天半月后，柿子自然成熟，撕开一个小口，将软软滑滑的柿浆吸入口中，黏糊糊，甜蜜蜜的那种感觉，至今记忆清晰！

如今，故乡劳动力少了，粮食种植基本没有了，地里基本上都改种了板栗油茶，柿子树多了也不怕挡住了阳光影响粮食产量，因此，柿子树基本家家都有，但是仍然保持着摘青黄柿子晒柿块的习惯，只是不会等到过年，只等晒干露好，就让外出工作的人带往各自的城市，让更多的人，更早的品尝到故乡的甜蜜。同时，柿子在枝头成熟了，不仅不容易采摘加工，更是为了防止鸟雀的啄食。

因为坚持传统的加工工艺，采摘较早，未及叶落，柿子便已颗粒归仓，多年来，我从未见过故乡秋色里，红柿满枝头的样子。记得五六年前在青海做项目，秋天至春节前每每经过渭水河谷，山涧中，大片大片的柿子林，通红的柿子从车窗飘过，总有几分羡慕！

如今，得益于摄影师的寻觅，让我在都市的深秋，也能欣赏到故乡火红的秋色。欣喜感叹之余，作文以记之。大概是中年油腻男，在有序而无聊的生活中，需要以此来满足的那一点点仪式感吧，一如秋色中飞舞的彩色纱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