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那个温暖的下午,阳光穿过玻窗,均匀地洒在男孩儿正在捣弄的钢笔尖上。前排的女孩儿靠在桌沿,红领巾的一角鲜艳地衬出新衬衣的雪白……</h3><h3> 男孩儿开始转开黑色的笔筒,小心翼翼取出吸饱墨水的软管,换手档儿,笔筒倒下,沿桌子往下滚,男孩儿指尖下意识揑了一下,一滴墨水“啪”滴在桌面上,男孩儿手脚忙乱起来,慌忙中一滴墨水甩在前排女孩儿雪白的衬衣上……</h3><h3> 小女孩儿哭了,刚穿的新衣服被黑了一小块。小男孩被老师领到办公室,面对白墙壁罚站思过……</h3><h3> 多年以后,院子里的那些长春藤慢慢爬上小男孩儿的额头。已经有些白发的男人很想对当年的小女孩儿说声对不起,讲讲那一滴墨水以后的故事,但事与愿违,愿望总是被岁月耽搁……</h3><h3> </h3> <h3> 我和曙东之间没有故事,有关她的有限记忆都储存在高中集子里。</h3><h3> 那是一个朝气蓬勃又光芒四射的年代。曙东是高754最生龙活虎的女生之一,所有关于她的回忆都是灵动和舒展——猎豹,山猫,羚羊,兀鹫,狼如此之类的动物词汇。那些一般女孩子喜欢的花花草草波浪裙幅或者雨中蔷薇纤手折枝的柔美优雅对于曙东来说是多余的,她一身纤巧的来好像就是为了来驾驭那些本该属于男孩子才该应手的力量和技巧,譬如打排球之类。</h3><h3> 是的,排球。1975年,排球在我们这个小县城里还是个非常新鲜时髦的词儿,对曙东而言,生命的光已经开始闪现。</h3><h3> </h3> <p> 曙东天生和排球有缘份,有些时候,我甚至会莫名其妙地假设,假如青春再晚一些时辰,曙东应该就去省体育队或者国家体育队了吧,她天生就是块干体育的料。在那个排球还不为大多数人熟悉的年代,她很快就能发一手漂亮的上手飘球,而且还可以像男孩子那样把球住空中使劲一抛,一个鱼跃把球直接扣过去,这种叫晴空霹雳打法,在后来《排球女将》的描绘中多有提及,但曙东的挥臂一击要早得多,她对排球的得心应手都是天上由来,无师自通。许多在体校集训队反复训练的男式动作,在她那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由发挥运用自如了,你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学会用前滚翻后滚翻连续动作去大跨度接球救球的。时至今日,曙东本性自然的排球发挥与后来各种级别的赛场镜头相比也不分上下。</p> <h3> 岁月就是这样按自己的轨迹雕塑着不同的人,如果不是上山下乡,不是恢复高考,不是生命中那些自己完全无法左右的各种情形,曙东可能就是另一个张蓉芳吧!</h3> <h3> 再次遇到曙东是几十年后的一个中午。那些年我挺能逛,上了半天课后常常一车坐到八角井,在正街之下的豆花馆子要一碗和水豆花,七样八样的佐料一样勾一勺,香香脆脆的一大碟佐料一小碗豆花下一碗热气腾腾甑子饭,尽情享受我的幸福生活。有一天正在打佐料,刚好遇上曙东两口子,于是干脆把饭和豆花移到一张桌上,三人各坐一方,天南海北打开话匣子边吃边聊。待到话足饭饱,去前台结账,却被告之已付过了。返回桌前向曙东两口儿道谢,曙东笑嘻嘻的,他们家先生则不紧不慢继续吃。</h3><h3> </h3> <h3> 上次聚会听谁说起曙东近况?诧异和无语接蹱而至。</h3><h3> 我能够说什么?年轻的时候我们有过多少青春的梦想呵?老天为什么就偏偏等不及让我们的梦一一展开就收走了理想的口袋?岁月太过匆忙,年轻时我们为苦口婆心的父母活,为谆谆教诲的师长活,稍为有了自己的想法又要为嗷嗷待哺的孩子活,为家庭的另一半活。人生真是累呵,真正属于自己的日子还没开始,半个太阳就下山去了!这情这景想起来实在叫人于心不甘。但日子还得过,生活还得继续向前,往后余生谁不想把日子过成自己想要的模样?</h3><h3> 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让生命在照亮山水的同时也为自己留下点什么吧。</h3><h3> 以此纪念贾曙东,纪念我们曾经拥有的岁月。</h3> <h3>2019/11/6</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