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野人寨》之5

徐霁旻

范苑声丨万岳归宗故园情

徐霁旻

　　安徽省潜山市野寨中学校园内，在抗日阵亡将士公墓的西侧、景忠厅的南端，有一个设计别致的三层梯阶式同心圆形建筑，圆心中央立有四根树形石柱，石柱的纹饰是飞溅的浪花，寓意五湖四海，叶落归根。石柱南侧是一方长方形石刻，上面镌刻着“范园”二字，题款是“陈立夫，时年九十四”。这个建筑，就是台湾国民党终身立法委员范苑声的墓园。

范苑声，1901年生于安徽省潜山市槎水镇乐明村。据说是范仲淹的第27代后裔。范苑声在家乡读私塾，正是清末民初，时代大变局之际。范苑声励志进取，考入北平大学，1926年公费留学日本早稻田大学、明治大学。1930年回国，任教于北平师大及民国大学。1932年，出任南京国民政府秘书。从此，走上终生职业从政道路。

　范苑声是天柱山开发建设第一人

1940年，范苑声调任安徽省地方行政干部训练团教育长。1941年任安徽省第一区行政督察专员兼保安司令。

在此期间，范苑声曾四次登临天柱山，赞美天柱山“风景奇胜，有温泉，有古迹，有寺庙，有蕴藏物产，可谓千峰叶翠，绮丽清幽”。他在西关寨小心坡的石壁上镌刻“万岳归宗”四个大字，气势雄浑，引入注目。

1942年，范苑声倡导开发天柱山，组织了“天柱山开发委员会”，自任主任委员，特聘许世英（东至县人，1922年任安徽省长，时任国民党中央赈济委员会委员长）为名誉主委．进行了一些开发工作，多方筹措经费，铺设九井河至良药坪步行石道，建茶亭数座。但最终心愿未遂。入台后，他依然惦念天柱山的开发，回忆天柱秀色。他多次书录登山旧作，寄情思念：“皖公高出万山巅，此日登临势耸然。一柱擎天惊虎啸，群峰影岳浑龙眼。仙人桥畔迥孤鹤，良药坪前试酒泉。南岳云烟收眼底，移神逸事话当年。”

20世纪80年代，范苑声在台湾欣闻天拄山批为国家级风景名胜区，当年的遗憾之心转化为欣慰之情，他给大陆故乡亲友信中说：“家乡经济建设，面目全新，令人惊喜！天柱山开发成崭新面貌，踏进国际观光区，尤使声心向往之，真可谓达成声之愿望也。”

　　范苑声是抗日阵亡将士公墓及景忠中学创建人

为纪念抗日阵亡将士，1942年6月，范苑声会同李宣、范春阳、覃振元、於树屏、龚兆庆、漆仍素、邓英哲、张国乔、冯绍虞、郝文波等17人组成“陆军176师抗战阵亡将士公墓筹建委员会”，担任主任委员。发布《募捐启》后，范苑声带头捐款。将士公墓于1943年春落成，收葬985位抗日将士骨骸。范苑声为公墓撰写了墓碑志。《皖报》于1943年5月8日刊载了“十三县纪念阵亡将士，忠烈祠建筑完成”的报道。范先生撰写碑志云：“我国往时，外患多矣，究其危而不亡失而复得，实皆仁人义士之所为，我阵亡将士之关系，何异以此。天柱古为南岳，今乃作国殇之幽宅，其生申甫以佐佑我帮家，又理之可必者也……系以铭曰：桂林山水，秀甲寰区，挺生人杰，武侠文纡，衅起北平，祸延南服，传檄征兵，逆偏山谷，西南万里，转战前来，一朝赴义，千祀增哀，昔日睢阳，志存杀贼，魂魄犹雄，日星比烈，河流赴坚，岳色摩空，伐石作铭，以实无穷。”

1942年10月，范苑声又发起在烈士墓园内设立景忠中学，以期敬仰忠烈，永久纪念。办学基金除176师全师官兵认捐24600元外，他暨热心教育人士慨捐32000元，以及田租264担（开学后捐助的田租不在其内），规定凡兴种景忠初中校田之佃户，皆免服兵役。1943年6月，礼堂、教室、师生宿舍、图书馆、办公室全部建成。1943年7月，谭何易、范苑声、储应时、孙闻园、范春阳、乌以风、李宣、漆仍素、郝文波、杨慧存、於树屏、程勉旃、徐嘉禾、王雪桥、郝如勋等15人组成校董事会，公推范苑声为董事长兼校长。9月10日开学。他虽政务繁忙，仍经常来学校视事。治学有方，校风良好。一所风景秀丽的校园，从此，坐落在风景秀丽的天柱山麓，潜水河畔。

　范苑声与李国彝的爱情故事

1928年，范苑声留学日本期间加入国民党，并受委派担任东京直属支部委员兼训练部部长。因组织反日侵华外交后援会，两次遭日本警察当局逮捕下狱，经中国特使张群营救方才脱险。

其时，北京的大学学生写信声援在日本的后援会成员。这些学生中，自然有一个名叫李国彝的女生。李国彝是清朝洋务大臣李鸿章的侄孙女，合肥县人。范苑声自然感到这是安徽的老乡，通过彼此的书信，双方产生了恋情。1930年，范苑声回国后，与李国彝结婚。从此，二人度过了60年钻戒金婚。

李国彝曾经在安徽省府安庆圣保罗教会学校读书，二人共同叙述着安庆的百花亭、大观楼等名胜古迹，有着许许多多的共同话语。晚年夫妇二人，诗书相伴，相濡以沫。范苑声90岁出版了诗集《范苑声九十书法怀恩集》。在《自序》中，范苑声写道；“旨在追念亲恩”，“写字抒怀”。全书撷录书法作品188幅，其中联语35幅，格言箴语62幅，名篇节录和诗词72幅。他书写李白《长相思》句：“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写唐人诗句：“近寒食雨草萋萋，著麦苗风柳映堤，等是有家归未得，杜鹃休向耳边啼。”范苑声在附注中说：“说什么有家不得归，难道在当年就含射众人？今天变态环境，杜鹃哪杜鹃，再不要在耳边啼哽，还是归去吧。”无不表达范苑声浓烈的思乡之情以及未能回归故里的离别情感。

李国彝出版了诗集15部。2005年，在泰山出席世界诗人大会，她与季羡林、高占祥同时授予“世界桂冠诗人”称号。她兴趣无比，吟诵而道：“诗人四海来，欢聚说汉唐。泰山清风高，不及友情长。”著有《我的母亲》《亲情集》《人生集》《如烟集》《微云集》《励志集》《百岁诗人集》等15部，已被大陆、台湾和世界各国图书馆收藏。李国彝一生推行四维（礼义廉耻）八德 （忠孝仁爱信义和平）。美国陈香梅女士题赠“范伯母诗才高洁”。陈立夫老先生称赞李国彝“一家模范，万世光荣”。台湾国民党荣誉主席吴伯雄敬题“中华文化母亲”。

　范苑声思念家乡，圆梦叶落归根

范苑声还有两个故事，在家乡广泛流传。

一是单身赴约平息牌楼大刀会。

1948年夏，潜山县牌楼郝家老屋，有自称“郝老师”的人，实名郝满昌，系一同善堂堂主，又是大刀会首领。同善社，早期名叫“道德社”，是一个反动封建组织。大刀会，又名柴门道，系封建迷信组织。这两个组织均演变为反人民的匪特武装，诱骗一般无知农民加入所谓“大刀会”后，施以迷药邪术，谎称刀枪不入，一时趋附之者，数以千人。省府闻讯，即派国民党军进剿，虽伤亡甚众，仍顽强抗拒，竟波及潜怀两县县境。范苑声为免祸及无辜无知的农民，乃请停剿，亲赴郝家老屋，邀集地方士绅，约请“郝老师”息战面晤，并以身家性命保证其安全。当夜郝满昌果然应约而至，经范苑声晓以大义，释明利害，随即获得降服。一时纷纷扰扰的大刀会匪徒之乱，一朝平息。

二是竞选立法委员，身正不怕影子歪。

国民党中央政府在1947年11月份通令全国各省选举“国大代表”和“立法委员”其选举程序规定，先选国大代表，后选立委。立委不分地区，以获得25万张以上选票者当选。据陈一粟在《太湖选举国大代表、立法委员经过》一文中，记述了范苑声竞选立委情况，现摘录如下：在太湖县的立委竞选人是端木杰和范苑声。端木杰乃国民党中央粮食部次长；范苑声是安庆专员公署的专员。端木杰派宿松县沈慰然前来太湖活动选票。沈将端木杰拿来太湖的竞选费3000元（银元）交给杨慧存（杨为太湖县“国大代表”），杨收后将2000元交给太湖县长蒋义民，自已留下1000元。蒋义民授意陈学海（太湖县选举事务所负责人），将太湖县的18万张选票，分16万张给端木杰，只给范苑声2万张。立委选举活动中，太湖人认为杨慧存是国大代表，不该伙同贪污。中青年骨干纷纷要求选举事务所负责人倒转选票，以18万张支持范苑声，并叫范苑声拿出竞选费500元，由太湖县财务委员会给正式收据。选举中，老百姓说：“我们只认识范专员，他为人很正直，我们不认识端木次长。”选举揭晓，范苑声果然得了16万张选票（在其他县得选票12万张），超过规定数25万张选票，当选了立委。

范先生久别故园，浓郁的乡愁浓烈如酒。他晚年主持编修台湾版《潜山县志续编》。他情真意切地表露了强烈的思念家乡情结。在《续编序言》中，范苑声写道：“未能回乡，先见乡人，亦为憾事，饮水思源，叶落归根，美不美乡中水，亲不亲故乡人。”

范苑声热爱天柱山，热爱家乡，更爱着祖国。他在给大陆亲友的信中云：“回国观光，与乡亲父老青年子第团聚，是声一贯仰望，弟个人已风烛残年，经已分嘱海内外儿女，绝不能忘本，尽量提高爱乡爱国观念……”国家统一之时，就是我们欢呼团聚之日，余日望之。”

1990年7月，范苑声在台湾病故。之后，安葬大陆，在安徽省潜山野寨中学校园，开辟园地，命名为“范园”。2012年，夫人李国彝108岁故世，亦安葬于此。夫妇二人的灵魂与范苑声早年亲自创办的抗日阵亡将士公墓、景忠中学（即今野寨中学）毗陵而寝，相伴相栖。

（2019年11月5日于野人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