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不堪回忆的老山战场火化厂的秘史
南京军区 韩亚清
</h3> <p>五、残酷</p><p>一九八五年的“1.15”战役是继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日的全线反击战、法卡山战役、一九八四年“4.28”老山收复战之后第四次大的战役,它以歼敌1200余人我亡104人的战绩载入我军史册。然而,战争是残酷的,任何外交性的辞令,都无法改变它残酷性的一面。这里仅从烈士火化工作中列举点滴便可见一斑。</p><p>一月二十日下午六时左右,接连几辆挂着红十字旗的军车带着战场的硝烟伴着一路尘土来到新街火化场。迅即,二十九位烈士摆满了火化间前的一片空地。这些尚未清洗换装的烈士,大部分血肉模糊、肢体不全,令人不寒而栗。办完交接手续后,两人一组,每组清洗三个烈士,我加入了整容组。首先,剪掉烈士血衣,清理遗物和子弹带;二是遗体清洗干净后,完善肢体和缝合伤口;三是由军医和卫生员组成的整容组进行整容化妆;四是穿衣拍照;五是白布裹身实施火化。清洗时,全部用温水洗身,上下肢不全的,用稻草裹布代替,没头的用药棉整形外戴口罩。记得那天,我和卫生员处理两位烈士,一个是肚子破裂内脏外露,我协助卫生员将内脏按进肚中,并进行缝合;第二个更惨,整个脸部被炮火扯掉,只剩下眼鼻口五个黑洞,在血肉中找到和下额仅连半寸的布满黄土的脸皮,我们将其覆盖原位后,洗去泥巴,用胶布贴好,再刮去半寸胡须,才露出常人的面容。</p><p>在洗整中,我们发现不少烈士的手臂拉不开,牺牲后仍然是一副机枪手驾抢射击的姿势,给其穿衣时,怕弄断骨头,把衣袖剪开放置胳膊上;有些烈士的胳臂上,标有战斗诸元和敌军火力图,我们就立即将这些用烈士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数据上报师部,据悉,该情报发挥了很大作用。在清理二团二机连烈士陈林湘遗体时,发现其口袋中有一纸条,上写着:“党支部,我上袋内有一元钱,替我交最后一次党费”。有一个烈士火化后,在清理炉膛时,发现一枚迫击炮炮弹飞轮。据调查其胸部重伤无法整容,牺牲时飞轮已在肚中。而此类炉膛中的子弹声更是时有发生。$2,送来12位烈士,其中,硬骨头六连副指导员谢关友,身负80处伤,火化后在骨灰中找到11块弹片。一团七连班长李桂友牺牲时,身负11处重伤,126块弹片。最多的一个烈士被定向地雷击中,身上有 208颗钢珠。还有一位回民烈士,牺牲后被河水浸泡数日,全身浮肿变黑,手指触及便进肉中,其五官已经生蛆,但火化组的同志们没有一个回避和应付的,他们用竹签棉球蘸酒精硬是一点一点清理干净,。在这一点上,虽然时过多年,但我一直为此感到欣慰,我们没有辜负同志们的期望,没有半点对不起烈士的地方。</p><p>还有一次深夜,我和其他两位同志值班,突然,一辆运送烈士的军车来到门前,护送的干部没有抬下放烈士的担架,只提下一个麻袋。这位干部很沉重地对我说,这是十八名烈士,猫耳洞不幸被炸,是袁副主任带领人员抢出的,他要求你亲自处理。我急忙打开麻袋,看到的是仅有半麻袋用鲜血浸泡的泥巴和几块用泥巴裹着的肉,我惊呆了,好长时间回不过神。经火化,18人只有5块骨头。</p><p>在我部牺牲的烈士中,有四十多位是一九八四年入伍的新战士。他们当兵才半年就参战,上阵地不到一个月就牺牲。这些十七八岁的孩子,在人生道路上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就是战争,人类史上最残酷的一个宿影。</p><p>“师直13人、一团178人、二团88人、三团54人、炮团3人”,这是我部烈士的数字统计,看着这一组带血的数字,我长时间喘不过气来。这就是战争。不管性质如何界定,都是一个国家在某个阶段最高利益的需要,作战双方都将以大量物资的消耗和人体的伤亡为代价。此外,给亲属带来的伤害也是难以估量的,至今,我仍不敢回想烈士家属到火化场那一幕幕揪心的、让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场面……</p><p>到这儿,可能会有人问,你是军人,你惧怕战争吗?是啊,军人生来就是为战争准备的,应对战争,是军人的基本职能,无所谓怕与不怕,既然发生了,你必须承受。而我感到痛心的则是另一方面——精神上的伤害:记得在往前线开拔的一个岔路口,我们与一群到旅游区观光的年轻人相遇,他们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手指我们说:“当兵的,要英勇作战啊,人民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哈哈”。对此,你有何感想呢?一九八五年六月初,我陪袁主任到昆明看望住院的伤员,在街头碰到一个一条腿的伤员与两个年轻人在一公交车下撕打。据了解,这个伤员在车上站立不稳,摇摇晃晃,这两个年轻人不仅不让座,而且还用“金鸡独立”的词句去调侃这位伤员,逼其举杖决斗。对此,你又有何感想呢?</p><p>唉!军人的流血岂止在战场。</p><p>六、调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