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中的那缕炊烟

玉匠

　　那年的10月，哥哥让我跟他一块去长安县杨庄乡凤翔沟村拜访一户农家，哥哥说，这户农家是他进山摄影时认识的，因时常走这一线，又老在他家落脚，一来二去，便成了熟人朋友。

凤翔沟村地处长安县东南秦岭北麓半山腰上，距我们住的西安市南郊大约有近三十公里，从环山路的库峪口进去是十几里的山路，虽然通车，但并不太好走。

凤翔沟村是一个散落的村子，这一户那一户的，有的在坡上，有的在坡下，有的还在沟洼里，高高低低，零零星星，很是分散。

我们要去的这户农家在山间小道的旁边，位置算是好的，家里的房子盖在陡坡的一块平地上，东、南、西各有几间房，围成了一个小院，北边向外敞开，视野开阔，不远处还有一个自然形成的水塘，典型的坐南朝北的“院落”，只是房子都是土坯砌成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显得破旧了些。

　　来的路上哥哥介绍说，这家的户主姓杨，人很好，妻子人也很朴实，两个女儿一个上初中，一个大概四五岁的样子，家里有一两亩地，还喂了几头猪，平时有游人进山，碰上在他家打尖的，也挣顿饭钱，日子还算过得去。

晌午时分，我们到了老杨家，老杨下地还没回来，大女儿萌萌也未放学，家里只有老杨的爱人和小女儿甜甜。看到哥哥来了还带着几个生面孔，正在院里玩耍的甜甜先是一愣，随即便笑呵呵的大声喊道：“妈哎，张伯伯来咧”。听到甜甜的喊声，老杨的爱人迎了出来，一边招呼着我们，一边手脚麻利的把小方桌、小板凳搬到院子里，取出大小不一的几个玻璃杯子摆上，给大家沏茶倒水，又叫甜甜去找爸爸回来。

我们在院子里坐着，老杨的爱人取这取那，进进出出，时不时和我们聊上几句。不一会，老杨扛着锄头回来了，因与哥哥算是老熟人，几句客套后，便坐下来和大家聊了起来。老杨40出头，1米7朝上的个子，脸庞黝黑，额头和嘴角都嵌着深深的皱褶，壮实的身板，一看便知是一个常年劳作的庄户人。哥哥问他最近都忙些啥？老杨说：“前一阵刚收完玉米，地里的活基本上忙完了，但隔三差五的还是要到地里转一转，打理一些碎事”，“今年雨水好，算是个丰年，收成不错”，听到此话，哥哥便说道：“你们这地方风水好，风调雨顺，比我们在城里过的还舒服”，老杨接着说到：“现在的日子好过多了，再不用为嘴犯愁，手头也能有几个活钱，想干点啥还能行，没事就到咱这转一转，换换空气，清闲一下”……大家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也没个什么主题，但我能感觉到，老杨对现在的生活还是挺满足的，他的笑容，他的乐观，还有他的质朴，似乎仍在憧憬着。

不一会，女主人的饭就做好了，几个农家拌菜，每人一碗油泼面，老杨还给上了几瓶啤酒，小小的方桌摆得满满当当，让人感到很丰盛。老杨盛面的碗比我们的都大一号，满满的一碗面，看上去足有一斤多，面的上面浇着一层油泼辣子和葱花，调和开来，油光油光的，香气诱人。大家夹着菜，老杨端起了沉甸甸的老碗，大家愣神的看着，老杨似乎也感觉到了我们的目光有些异样，好像明白了，便说道：“庄户人家，干的都是出力的活，饭量好，你们别笑话我”，说完便呼呼噜噜的吃了起来，看着老杨吃的这么香，大家也都跟着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油泼面不知吃了多少次，可老杨家的那碗油泼面至今令人难忘。

这次到老杨家，算是事出有因，哥哥说，上次他来的时候，无意间听到萌萌跟她妈妈讲想要一部“步步高学习机”，然而妈妈并没有答应她，萌萌虽有些失落，但并没有纠缠，只是很懂事的岔开了话题，默默的走开了。哥哥看到了母女俩的这一幕，心情有些沉重，回去后便抽空买了一部“步步高学习机”。今天就是专程给萌萌送学习机来了，哥哥想满足一个农家孩子的小小心愿，让她高兴高兴，当然也希望学习机真的能帮到她。

　　山里的空气好，那天的天气也格外晴朗，坐在浓荫密布的农家院舍里，吃着可口的饭菜，大家很是畅快。此时一位老者漫悠的转到老杨家，老杨招呼他一起吃饭，并给我们介绍说老汉是村上的老支书。老支书己吃过饭，让老杨别客气，随即自己便坐在了石阶上，点上了一袋汗烟抽了起来。也可能是当过村官的缘故，老支书很健谈，特别是对农村的发展变化，说起来头头是道，对村里的事情更是如数家珍。我妻子听着老支书侃侃而谈，忽然低声的说到：“我哥当年就在这一带下乡，不知是不是在这个村”，老支书听到了妻子的喃喃自语，便问你哥叫啥名？妻子答到“叫吴胜利”，老支书几乎都没有犹豫的说道：“吴胜利是你哥，他当年下乡就在咱村，就住在老杨家，就在那间屋里住，胜利小伙个子不高，是个麻利人”。听了老支书的一席话，老杨似乎也有些惊愕，便说到：“咋这么巧的，你是胜利哥的妹子，你哥在我们家住了几年呢，咱们还真是有缘分呀”。妻哥当年住的那间房还在，就是老杨家小院东头的那一间，现在已经不住人了，只是用作堆放一些杂物，房间不小，土炕还在，估计能睡四五个人。妻子虽没在此处住过，然而看到了哥哥生活过几年的地方，又是无意间的巧遇，触景生情，心生了些许激动和感慨。

时间已到了下午四时许，阳光透过树梢斜映在小院，地面上的光斑随风舞动着，山间的小道不时走过幺牛赶羊的农家人，一群小姑娘嬉笑着叽叽喳喳的穿梭在其中。原来是萌萌放学回来了，还有她几个同学，一块来到了小院里。大家相互问候寒暄后，看到农家小姑娘们如此质朴纯净，哥哥便拿出相机给她们拍照。萌萌说：后面不远处有一片林子很漂亮，到那儿去拍吧”。于是我们便跟随着萌萌，穿过一个山坳，来到了那个漂亮的林子。山里的树林很原野，也很寂静，不时传来的鸟鸣声更使人感到寂静野趣。我们拿出相机拍摄着这悠然的境界，拍到兴奋时侯，大家又在林中的一块巨石上合影留念，算是记录，也为留个念想。

　　玩了一个多小时，我们从林子返回老杨家，洗洗后，哥哥把萌萌叫到跟前，拿出了“步步高学习机”送给她。萌萌事先没想到，有些为难，萌萌的妈妈也不让要。只是哥哥一再坚持，最后萌萌怯生生的收下，看得出来，萌萌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时间已经不早了，走的时候，萌萌一直送我们到很远，哥哥说别送了，让她回去，萌萌站在路边的土坎上，又目送了一程。我们回头向萌萌招手告别，只见茫茫的暮色映衬着萌萌的身影，一缕炊烟从老杨家的屋顶升起，轻轻袅袅，摇曳飘拂，夕阳顿感被辉映了，黄昏也幻化出了色彩，空旷的山野似乎变成了仙境，让人好不留恋。

想起那缕饮烟，便想到老杨一家， 那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他们近况如何， 萌萌一定出落成了大姑娘，也许己经上大学了，小甜甜恐怕也都上初中了吧，真是挺记挂他们的，特别是每当寂寥的时候，斜阳中的那缕炊烟，总是时常撩拨着我的思绪，让人难以解脱。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那碗油泼面，虽然没有鸡肉，也没有猪肉，但真是好想再吃一回。“从今若许闲乘月，柱杖无时夜叩门”，也许等不到柱杖的时候，我就会乘月而去，去看看老杨，看看萌萌，再入到那充满诗情画意的“仙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