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家访

李静玲

我教三年级数学。
三年级有30名学生。全校416名学生，有男生236名，女生180名。但是在三年级这个班却比较反常，男生11名，女生19名。开学一周后，第一次走进这个班上课的时候，看到偌大的教室只有那么少的学生，心里乐开了花。一是从来没有教过这么少的学生，这是多少年一直的期盼啊，终于实现了！二是男生这么少，肯定纪律不成问题！三是教三年级轻车熟路，再加上人数少，男生少，肯定很轻松！
前几周得心应手，但是好景不长。当陌生感渐渐消失，师生之间，生生之间彼此越来越熟悉的时候，问题也一一暴露出来。11个男生，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各有各的特点，老师们都很喜欢的“循规蹈矩”的男孩寥寥无几。这些男孩中有五六个情绪波动特别大，最严重的有三个，分别是Z、M和H，情绪的变化就如同坐过山车。上节课还在喊着“我喜欢上数学！”“老师，下节课再上数学吧！”下节课也许就变成了“我讨厌数学！”于是乎一道题不做，一个字不写，任你怎么样都无济于事。这样的情况以前遇到的不多，即使再怎么调皮，再怎么不喜欢数学的孩子，也不会表现的如此直接，变化如此迅速！更何况，这样的孩子不是一个，而是三个，甚至更多！
面对这样的孩子，一时竟然束手无策。是现在的孩子和以前的孩子不一样了？还是一年没有进课堂“教学技艺”减退了？还是这些孩子本身就是特殊的呢？好多好多的问号一下子涌进头脑中。通过和班主任杨老师交流，多多少少知道了M和Z的家庭情况。M的爸爸妈妈离婚了，M跟着妈妈走进了一个新的家庭。Z的妈妈长年在外地打工，Z和他的爸爸、爷爷生活在一起，Z的爸爸有时对他要求很严格，但有时对他很放松。看来，这几个孩子“反常”的背后一定有故事，需要我去慢慢了解。如何了解呢？把家长叫到学校未必了解的清楚，其实最好的办法应该是到他们的家里去看看。“家访”这个词自然而然地蹦了出来。
但是今天第一次家访的并不是这些男孩，而是一个小姑娘。
班里有19个女孩，这些女孩和男孩比起来省心了很多。虽然有活泼好动的、注意力不集中的、内向不爱做声的，但是都没有上面男孩的“反常”。尽管不“反常”，但是L还是引起了我的注意。第五单元学习“两三位数除以一位数的笔算除法”，从第一课时开始她就没有学会，尽管我给她讲，小组的同学也下了大力气帮她，但是到上周五上午，她还是没有学会。我能看到她认真听讲、努力学习的样子，不管是我讲，还是同学讲，她都很努力地听，但是最终做题时她还是不知该如何去做。每次她抬头看我都会很不好意思。这个孩子一定是在哪个地方遇到坎了。
周五下午我上课，她要和几个同学去上舞蹈课，我对L说：“回家让你妈妈加我微信吧，周六我给你讲讲。”
林说：“我妈妈在济南，不在家。”
我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又一个家庭特殊的孩子？是留守儿童吗？
我问她：“你跟谁在一起？”
她说：“我跟爷爷奶奶在家。”
这个孩子背后又有什么故事呢？我很好奇。今天下午没事，和杨老师要了L的爷爷的电话，拨过去，一个很温和的声音，我做了自我介绍，并说要去做一次家访，他很热情地告诉我家庭住址，并告诉我他在外面，L的奶奶在家。
因为家里临时有事，当我开车去林家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L的家在华夏C区，我把车放在小区门口的停车位上，便拿着记录地址的纸条一栋楼一栋楼找过去。
开门的是L的爷爷，有五十出头的年纪，显得很年轻。进门，L便跑过来招呼我“数学老师”，后面还跟了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L的奶奶、姑妈都在，后来知道小男孩是L姑妈家的。坐下后，简单地寒暄几句，看两个孩子去了两一个屋，我便问：“L平时跟你们生活啊？她的爸爸妈妈都在外地啊？”L的奶奶听了这句话眼圈有些发红，L的爷爷说：“她爸爸和她妈妈离婚了。”这倒真出乎我意料。
L的爷爷毫不避讳的讲了L爸爸妈妈的事情，L的奶奶一直在旁边抹眼泪。L的爸爸和妈妈十七八岁就结婚了。当时L的爷爷和L的姥爷两家都在济南做生意。结婚后，L的爷爷、奶奶做生意，L的爸爸、 妈妈在工厂上班，一家人还挺和睦。后来有了L，奶奶从小一手把L带大，再后来又添了一个小弟弟。L小的时候，L的爸爸、妈妈就开始经常生气，L的妈妈时不时跑回娘家，一直磕磕绊绊到两年前，一家人生意不做了，从济南搬回来，但是最终L的爸爸妈妈还是在一年半前离婚了。L的妈妈执意带走了L的小弟弟，把L留给了爷爷、奶奶。
L小学一、二年级是在德州一所私立学校上的，住校，每周回家一趟。在上二年级时，爷爷、奶奶在德州陪读一年。今年回到夏津，原本是去希望小学的，希望小学三年级学位已经满了，于是填报了我们学校的志愿。
L的奶奶说很心疼这个孩子，所以也特别想照顾好她，但是无奈L的爷爷只上到小学二年级，那时也没学到什么东西，她自己也没有上到初中，要辅导L很困难。她讲到一个事，在L一年级学习汉语拼音的时候，L的爷爷为了辅导孙女，自己自学汉语拼音。L的奶奶边说边抹眼泪，我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说到了L以后的学习，我说上课时如果照顾不到，晚上的时间可以利用电话、微信和L进行沟通交流，也给L安排一个小伙伴，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向小伙伴请教。同时，也特别希望L的奶奶多鼓励林，不要因为学习和L着急发脾气。当谈到让L多读书的时候，L的爷爷带我到L的小屋，一张小床，一个衣橱，一个整体书桌，书架上放了不少书。小屋很温馨，书架上的书也很不错，可惜的是几乎没有读的痕迹。
时间还早，我说给我20分钟吧，我和L讲讲除法笔算，看看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于是乎，我和L呆在她的小屋里，从表内除法开始算起，一步一步来。当看到L在踟蹰犹豫的时候，我明白了问题所在。肯定是在刚刚学习除法笔算的时候就没有弄明白各部分的意义，所以不知道每个数是怎么来的。于是利用数形结合的方法，让L画图，然后和除法竖式一一对应起来，帮助她弄清楚每一个数的意义。一道题、两道题、三道题......一位数、两位数、三位数......慢慢地她自己能够计算正确了。我知道，要想让L熟练地掌握，还需要后续的巩固和练习，不可能一蹴而就。
真巧，L的奶奶说今天是L九岁的生日。临走前，我让L站在书桌前，给她拍了好几张照片，本来很活泼大方的她，这时到显得腼腆不好意思起来。
回家的路上，内心着实不平静。大人的过错，却需要无辜的孩子承担后果。我不知道这个孩子对父母的事情了解多少，父母的事情对她又有多大的影响，但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孩子虽然学习上遇到些困难，但是看起来还是很阳光，很活泼的。
对这样的孩子，我们能帮她做些什么？还有M和Z，他们背后又有着怎样的故事？我们该怎样帮助他们？很多问题，慢慢去寻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