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兴林，耍出来的故事人生

陈力

     董兴林，今年81岁，湖北省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宣恩县珠山镇一个土家族农民。9 岁时跟着爷爷和父亲赶庙会学跳在当地土得掉渣的草根舞蹈“耍耍”；这一跳，竟然让他一辈子和“耍耍”结缘。董兴林夫妇育有3男3女，如今四世同堂，后辈共有47人，其中大儿子、二儿子都会跳，还成立了自己的“耍耍”表演队，孙子辈中已有多人学有所成，重孙辈中也不乏爱好者。当地人称赞董兴林是“耍耍”世家，六代相袭。
董兴林钟情一生的“耍耍”历史悠久，原为恩施土家族人敬神还愿、诉求上苍、驱疫消灾的一种祭祀仪式，也被称之为“十样锦”“十样耍耍”，是流行于湖北省西南土家族聚居区的一种传统的民间舞蹈。有两人对跳，也有多人表演；表演者边舞边唱，唱词多为即兴发挥，唱腔没有规定程式，说的是人间烟火，如柴米油盐，衣食住行，男女情爱，逝者功德；通俗易懂，滑稽幽默，弥漫着乡俗乡音乡情，是老百姓喜欢的“下里巴人”。
    2008年，董兴林获得湖北省非遗项目舞蹈“耍耍”代表性传承人称号。土家族传统舞蹈“耍耍”经过董兴林几代人的演绎，从草根艺术走向了国家大舞台。
    2016年3月26日，对于78岁的董兴林老人来说，是一个非同寻常的日子。这天，中国舞蹈家协会赴湖北采风团要来对《宣恩耍耍》进行采风，指名道姓观摩学习董兴林老人表演的《宣恩耍耍》，一同前来的还有湖北省和恩施州的舞蹈专家。单看那名单，就很有来头：来自“皇城根儿”的分别是中国舞蹈家协会分党组成员、副秘书长，东方演艺集团编导、国家一级编导，中国歌舞剧院艺术指导，北京舞蹈学院教授，中央军委政治工作部歌舞团政治协理员；来自湖北省的有省文联副主席、省舞蹈家协会主席，二位副主席，武汉歌舞剧院舞蹈团团长；有恩施州舞蹈家协会主席、副主席等等。总之，从国家到恩施州三级舞蹈界的大腕人物都要来接地气，从《宣恩耍耍》中汲取舞蹈元素、拜董兴林为师来了。
     董兴林挂帅，率领都能“耍”几招的儿子、孙子、孙媳妇一门三代齐上阵，早早来到接待地点恭候慕名而来的舞蹈名家。见面没有多的客套，直面正活跃在全国舞蹈创作表演第一线的名家，董兴林神采飞扬地开始了介绍，从《宣恩耍耍》的祖宗八代说起，再说到文耍耍、武耍耍，50多个基本套路，连说带比，现场直播。真个是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董兴林还和儿子、孙子、孙媳妇上场表演了几段经典“耍耍”如“蛾儿扑水”、“钵钵筋斗”。来的名家们又是录像，又是拍照，又是提问，董兴林老人有问必答，还对个别套路进行了“单个教练”。那精气神，那身段，绝难看出是位耄耋老者，这正应了董兴林的一句“耍耍”唱词：“跳耍耍越跳越快活”。
     这次采风活动定格在国家、省、州三级舞蹈名家和董兴林一家三代合影的“全家福”上。照片上，一个大山深处的土里土气的草根艺术家，成了置身众多舞蹈名家中的“明星”，传递出超越照片本身的诸多信息。
     和舞蹈大腕零距离，董兴林心潮澎湃。老人倾其近八十个人生春秋，用“耍耍”编织了丰富的人生故事。
    上个世纪的1957年，不到20岁的董兴林远赴北京，参加全国首届民间文艺汇演，毛泽东等党和国家领导人观看了他演出的《宣恩耍耍》。由此，董兴林的命运进入一个转折，从田间走到县南剧团当上了演员。他感觉到生命进程中阳光明媚。
　　但是，好景不长。不久，剧团撤销，他丢了“铁饭碗”，和舞台聚光灯“拜拜”，转行到企业作工；再后来，董兴林的职业彻底“清零”，跌入最低谷，回到家里种田谋生。直到上个世纪的80年代，在国家改革开放政策的推动下，董兴林才重新站到舞台上。那时，董兴林近50岁，“耍耍”激活了他的艺术青春，年轮中不断有内容“刷新”。1992年，他54岁时带队参加恩施自治州重阳节文艺汇演，夺得一等奖；2008年8月，他60岁时被恩施州人民政府命名为民间艺术大师；同年，被公布为湖北省第一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
     这以后，犹如返老还童的董兴林越跳越起劲，将主要精力放在“耍耍”的传承上。他的传承，用一句时髦的话说就是“从自身做起”，真宗真脉谪传：儿子、孙子、孙媳妇、孙女都跟着董兴林“耍”，连他的内当家有时也上场打个钵、敲个鼓什么的。一家三代同从一门艺，这在文艺圈内算是鲜有的事了。无疑，董兴林是靠“耍耍”讨口食（养家糊口），但他不忘一个文化人的社会角色，多年来，做了很多社会公益演出，如进幼儿园及小学表演，下乡扶贫表演等，他分文不取，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随着全社会对文化艺术的认知度提升，“耍耍”成了“香饽饽”，乡里乡亲们跟着学“耍耍”的多起来了。董兴林很热情地带起了徒弟进行传承。20多年下地，全县经他调教过的“耍耍”粉丝至少有2000人，“耍耍”这门乡土艺术不愁后继无人了。在诸多徒弟中，已有20几位自己成立了“耍耍”表演队谋生。董兴林的大儿子二儿子都有自己的表演队，专门为当地老百姓的红白喜事捧场，每个队年收入一般在10万元上下，在一个山区县生活，这个收入算是中等水平了。董兴林自己不再直接登台表演创收，但日子过得还算滋润，他的省、州非遗传承人补贴一年接近1万元，老两口还有养老金及及高龊津贴、农业补贴。另外，一些学校、单位临时请董兴林去教授“耍耍”，都要付点劳务费。最好的待遇是在恩施州的几所大专院校讲课，校方会按副教授待遇付酬。他的家，原在乡下，走水路要一个多小时，前几年，也由后人给他在宣恩县城租了房子，老两口也就进了城。后人都在城里居住，享受天伦之乐近在咫尺！老人觉得，自己算不上大富大贵，但小日子过得舒心，不愁吃不愁穿，很知足了。
     更重要的是，他虽然已步入杖朝之年，但社会没有忘记他。在2018年年末时，恩施州民间艺术家协会召开代表会议，他和孙媳妇黎艳都作为代表参加会议，他的“耍耍”后继有人，这对他是莫大的慰藉。
    人生就像个大舞台。60年前进京献艺《宣恩耍耍》，60年后来自京城的专家登门拜访学跳《宣恩耍耍》。董兴林生命中带点传奇色彩的这个大轮回，似乎昭示着：执着地对艺术以身相许，艺术也会对你格外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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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董兴林(击鼓者）正在指导“耍耍”锣鼓班子练习》现年81岁的董兴林是湖北省非遗项目民间舞蹈耍耍代表性传承人，是耍耍世家，六代相传。他从9岁起跟着爷爷学耍耍，如今，他的两个儿子靠耍耍表演队谋生，孙子辈中有几位都会耍几手，连重孙辈中也有爱好者。摄于2018年12月15日。

2：《董兴林 在家门口带徒弟》1957年董兴林到县剧团当上了演员；文革中董兴林被“清零”解甲归田当农民。只到改革开放后他才重出江湖，放开手脚演耍耍，他先后带了近2000名弟子，有20多人后来都自己带上了演出班子。摄于2009年6月17日

3：《董兴林手把手教徒弟》摄于2009年6月17日。

4：《董兴林给徒弟们说戏》摄于2009年6月17日

5：《董兴林的妻子吴碧云（后排打铜钵者）也能参与耍耍表演来一手：打钵（一种乐器）》摄于2009年6月17日

6：《录制“耍耍”现场》2009年，恩施自治州文化促进会为董兴林表演的“耍耍”录制光盘，这是录制进行时。摄于2009年6月17日。

7：《董兴林化妆候场》董兴林时年71岁。耍耍有点类似于东北二人转，扇子是必备的道具。摄于2009年6月17日。

8：《董兴林在录制“耍耍”现场带队表演》摄于2009年6月17日。

9 ：《录制董兴林在创作》董兴林年幼时读过几天私塾，在乡亲们眼中是个文化人。不仅会表演“耍耍”，而且还能写作，如写个小品、快板、鼓词之类；逢年过节还能帮乡亲们写写对联。摄于2009年6月16日。

10：《董兴林正给中国舞蹈家协会采风团讲解耍耍》1957年，董兴林曾赴北京给国家领导人表演过舞蹈耍耍，60年后的2016年北京舞蹈家们抱团来找董兴林学习耍耍的舞蹈元素。摄于2016年3月26日

11：《年近8旬的董兴林登场表演》摄于2016年3月26日。

12：《董兴林正眉飞色舞地给采风团员们讲解》采风团成员都是专家级人物：中国舞蹈家协会分党组成员、副秘书长，东方演艺集团编导、国家一级编导，中国歌舞剧院艺术指导，北京舞蹈学院教授，中央军委政治工作部歌舞团政治协理员；以及湖北省和恩施自治州的舞蹈行家们。摄于2016年3月26日

13：《董兴林的儿子、儿媳、孙媳妇给采风团表演》摄于2016年3月26日。

14：《董兴林一门三代和中国舞蹈家协会采风团合影》和一般的非遗项目后继无人不同，董兴林儿子辈、孙子辈中都有接力者。其中，大儿子和二儿子都组建了自己的“耍耍'表演队作为一家谋生的主打项目；孙子辈中也不乏皎皎者。摄于2016年3月26日。

15：《孙媳妇黎艳（右一）正带领自己的队伍排练“耍耍”》董兴林在旁边观看。摄于2018年12月15日。

16：《看孙媳妇黎艳玩“武耍耍”侧空翻》董兴林现在由于年岁已高，不再表演节目，但是儿孙辈练习时他还是到场指导。摄于2018年12月15日。

17：《董兴林给后辈排练节目管理音响伴奏》他面前是一个迷你音箱，平时排练节目时董兴林负责调控音乐伴奏。摄于2018年12月15日。

18：《享受》董兴林没有什么特殊嗜好，平时就好抽一口烟，已经81岁的老人了，也没有“三高”之类的毛病。摄于2018年12月15日。

19：《董兴林在玩手机》摄于2018年12月15日。

20：《董兴林和孙媳妇黎艳参加恩施州民间艺术家协会第四次代表会议》董兴林的孙媳妇黎艳学跳耍耍成绩最好，在2018年恩施自治州民间艺术家协会召开第4次代表会议时，俩爷孙作为代表双双出席，摄于2018年12月8日。

21：《董兴林的小女儿（后排持钵者）及二儿子俩口子在操练锣鼓》董兴林的二儿子（右一）董朝丕传承父亲的衣缽自办了“耍耍”表演队“讨口食”（谋生），街坊、乡邻谁家有红白喜事，都请他去“凑热闹”。图中，他的媳妇为打击乐器的事与他小有争执。摄于2018年12月15日

22：《社区里的“耍耍”表演》董兴林所在的“老院子”社区有活动，由董兴林的二儿子董朝丕的表演队表演。摄于2018年12月15日。。

23：《董兴林的孙女董慧（着黄上衣者)正和舞伴表演武耍耍》武耍耍是“耍耍”舞蹈中表演难度最大的动作，董慧身材灵巧，悟性好，“武耍耍”玩得也好。摄于2009年6月17日。

24：《董兴林和孙女董慧（前左一）同表演队其他成员合影》摄于2009年6月17日。

25：《周末小聚》董兴林（左三）和老伴吴碧云（左二）共养育3男3女，如今儿孙绕膝四世同堂共有49位，平时很难聚齐。即使是周末，也只有少部分后辈来家相聚。这是老两口和二儿子夫妇、小女儿及几个孙子辈、重孙辈相聚。摄于2018年12月15日。

26：《4岁的重外孙女朱慧敏喜欢上了“耍耍”》从小耳濡目染，董兴林的重外孙女朱慧敏在家里总喜欢拿大人们玩“耍耍”的道具玩。摄于2018年12月15日。

27：《湖北省非遗传承 人证书》2008年12月，董兴林获得湖北省非遗项目“耍耍”代表性传承人证书。摄于2018年12月15日

28：《董兴林自编自演的节目“我给毛主席演耍耍”演出剧照》根据视频翻拍。摄于2018年12月5日。

29：《充满活力的董老师》2008年，董兴林参加了全国民间音乐调演，这是他的徒弟为他制作的演出剧照相框（照片由董兴林提供）2018年12月15日翻拍（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