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莫言愁》第五十六章

Sheridan 圣丹

这顿晚饭每个人都有些沉默。 梁院长和张阿姨早早把三个孩子都哄睡了。要不连说句话都困难。 亲手拉拔大的两个孩子现在一个要去清华，一个要去美国，梁院长心里又欢喜又伤感。 “李阳啊，自己在学校别太苦了。现在我们院里的钱够用的，你别舍不得花钱。”梁院长夹了一个虾放在李阳的碗里。最近的院里的经济情况好转很多，伙食水平也明显提高了。 “嗯。” 李阳心里象压着块石头。 “小灵啊，去了美国要好好听爸妈的话。”梁院长又夹了一个虾放在李灵的碗里，眼睛已经开始泛起了泪花。 “嗯。我会的。我会想你的。”李灵眼睛眨了眨，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梁院长赶紧抽了张纸巾给她，“别哭，别哭。这是高兴的事。不能哭啊！”虽然这么说着，她自己的声音却也在微微颤抖。 沈文君和王星紫都伸出手按在李灵的胳膊上，表示安慰。 李阳说：“院长，以后你有什么活儿找人来干，别自己弄了。我不在你好好照顾自己。”“放心，我还没老成那样呢。”梁院长知道李阳千百个不放心自己。这孩子从小就爱操心。 吃完饭，李阳和李灵还有王星紫三个人抢着去洗碗。梁院长抢不过他们。李阳说让他尽一次孝心，下次就得半年以后了。听李阳这么说梁院长也就只好让他们去了。 “院长，你把这两个孩子教得真好。”沈文君不禁感叹道。 “唉，都是苦命的孩子。”梁院长看着在厨房里洗碗的三个人，“谢谢你们对他们这么好才是真的。你们是他们命中的贵人呀！”梁院长早就知道他们是王仁杰亲手从地震倒塌的房屋里救出来的。命运的奇妙谁能想到呢？ “为啥不让李阳他们叫你妈妈？”沈文君终于问了这个困扰她很久的问题。所有的孩子都叫梁院长“院长”。叫妈妈不是更亲吗？ “唉，孤儿院总是希望这些孩子能找到一个家，我怕他们叫我妈妈以后不愿意跟人家走。”梁院长解释道。 沈文君听了，感动地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没想到竟然是为了孩子能更适应将来的家庭，尽管这么多年唯一被领养的孩子就是李灵。 沈文君对眼前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却看起来至少老了二十岁的女人充满了崇敬之情。她自己真的不可能做到梁院长这样完全为孩子着想。难怪李阳说他开不了口叫别人妈妈，因为他只有梁院长一个妈妈。 王仁杰听了也感慨万千。自己过去在王星紫的生活中物质上的给予是应有尽有，却从来没有这样完全为了孩子考虑过。他的心里因为梁院长的无私而感到愧疚。 到了该回家睡觉的时候了。明天清晨六点半出租车就要来接他们出发去机场。所以晚上李阳和李灵也都要去王星紫家过夜，这样明天早上才来得及一起出发。 梁院长正想叫李阳和李灵赶快过去，却看到他们两个端着一盆水从厨房里出来了。 “院长，让我们帮您洗一次脚吧。”李阳把盆放在地上。李灵则拿着毛巾。 “你们这两孩子，不用啦，我知道你们孝顺。”梁院长眼角泛起了泪花。 “就让我们帮您洗一次脚吧。”李灵蹲下来开始脱梁院长的鞋子，然后脱了她的袜子，把她的脚放在洗脚盆里开始洗。 李阳也蹲下来用手捞着水帮梁院长洗脚。 王仁杰和沈文君在一边看着，感叹这两个孩子真是知恩图报。唉。人家怎么教出来的呢？ 他们对视了一眼，都在心里开始思考着教育的问题。 王星紫在边上看到李阳和李灵对梁院长的举动，心里象被针扎了一样。想想自己日子过得这么舒服，却从来没有这么孝顺过父母，她觉得很惭愧。 王星紫走到爸爸妈妈身边，把头靠在妈妈肩膀上，轻轻地说了一句：“爸妈，对不起。我爱你们。” 王仁杰伸手摸了摸王星紫的头，女儿也懂事了。真好。 沈文君亲了一下王星紫的脸，说道：“你也是我们的乖宝贝。” 王星紫摸了摸妈妈的肚子。七个多月的身孕，沈文君的肚子看起来已经很大了。再不去美国恐怕要等生完以后坐了月子才能动身了。 当一行人离开孤儿院的时候，梁院长眼里的泪珠终于落了下来。又是两个孩子长大成人离家了。剩下这三个还需要她呢。 沈文君挽着李灵的胳膊，李阳则牵着王星紫的手。大家谁都没有说话。 王仁杰走在最后边。前边的四个人都是他的家人。还有沈文君肚子里的孩子。 他这些天一直在想去了美国以后要做什么呢。不可能继续让沈文君赚钱养家了。孩子出生以后她可能会忙上很长一段时间。 他心里有一些焦急，也有一些彷徨。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他必须要有能力支撑这个家。未知的前途对于经过很多风浪的王仁杰来说，也有些令人不安。但他是个男人，这是他必须要承担的责任。眼前的这些人全是他甜蜜的负担。虽然不知道要面对什么样的未来，但他希望自己能甘之如饴地接受生活扔给他的每一项挑战。 回到住了一年多的家。王仁杰这辈子搬过太多次家了。每几年就换个地方工作，老婆孩子总跟着他东奔西跑。没想到这次搬家竟然要直接搬到美国去。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搬家了。 李阳还是继续睡客厅的沙发。幸好是夏天，睡沙发一点也不冷。 大家都洗漱完毕上床睡觉的时候才九点半。平时不习惯早睡的王星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她对于海都市没有多少留恋。从小跟着爸爸妈妈到处搬家。她对于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有“家乡”的归属感。但这里却是李阳和李灵长大的地方。她不知道他们马上要离开家乡会是什么感觉呢？ 沈文君和王仁杰早就躺下睡了。沈文君累了一天。她现在到了天黑就想睡。四十几岁再次怀孕，身体明显不像二十几岁的时候那么轻松了。当初怀着王星紫她还跟王仁杰出去旅游，差点把孩子生在路上，现在要生老二，没想到又要在快生的时候上路。 “老婆，我帮你揉揉腿。”王仁杰坐在床边揉着沈文君的腿。从进入第七个月开始，沈文君的腿明显开始水肿。而且还抽了好几次的痉。医生说是因为胎儿现在进入快速生长阶段，大量从母体吸收养分，所以沈文君现在每天要吃一堆的药，补铁补钙补各种维生素。 “老公，明天要早起，你赶紧来睡吧。”沈文君也心疼老公。整个孕期她状况不断，他每天都陪在她身边照顾她，这次怀孕她好好享受了一次老公的温柔呵护，大大补偿了当初怀王星紫的时候他几乎全程缺席的遗憾。 李灵躺在客房的床上，想着明天就要开始的旅程。从此以后，她的命运就和爸爸妈妈还有阿紫紧紧连在一起，而过去朝夕相伴的哥哥却要离开她的生命了。 至少，是一段时间。 李灵想起小时候在学校，别的小女孩都有橡皮筋儿，只有她没有。她天天眼巴巴地看着人家，渴望自己也能有一条橡皮筋儿，好在学校加入其他的女孩子。没想到有一天，哥哥从口袋里掏出了她梦寐以求的橡皮筋儿。原来是哥哥天天去菜市场的垃圾箱里捡卖菜的人丢掉不要的捆菜的橡皮圈，然后洗干净一个一个套起来给她的。 他多么爱她呀，只比自己大一岁多却处处都维护着她。李灵想着到了北京，签证，然后就要离开去美国，也只不过再十天就要和哥哥分开很远了。她忍不住趴在枕头上哭了。不知道分开以后再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呢。 幸好哥哥和阿紫在一起，他们将来肯定还会团聚的。 李阳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睡不着。他心里担心着梁院长以后没人帮忙，会不会更辛苦。他也担心妹妹去了美国能适应吗？还有星儿，他会想她，非常非常想她的。 “李阳，睡着了吗？”李阳正想着王星紫，忽然就听到她的声音。 “还没。”他翻身坐起来，看到王星紫光着脚站在沙发边上。窗外透进来的光照在她的身上，仿佛整个人都散发着微光一般。 “我睡不着。”王星紫坐在李阳的边上，“你陪我聊聊天吧。” “在这里聊天会不会影响别人啊？”李阳压低声音说。在安静的夜里他们悄悄说话也觉得很大声。 “那去我房间。”王星紫拉着李阳回她自己的屋子，关上了门。 “怎么睡不着呢？”李阳坐在王星紫的床边。穿着睡衣的王星紫在台灯微弱的灯光下，看起来是那么诱人。 李阳发现这样夜深人静单独相处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告诫自己绝对不可以有任何越轨的行为。一边这么想一边在脑海里却出现了王星紫穿着小礼服时的模样。那幅画面对现在正努力保持理智清醒的李阳毫无帮助，他的心跳开始狂飙起来。 李阳赶紧从床上站起来，走到沙发边上看着窗外，企图靠距离让自己冷静下来。 王星紫看李阳不断躲着自己，越跑越远，感到很奇怪。于是干脆走过去伸手推了推李阳。 李阳正在天人交战之中，被王星紫的手一推，差点直接失去理智。 他呻吟了一声，没敢转过脸，说道：“星儿，你穿件外套吧，要不然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王星紫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这李阳变得如此奇怪。孤男寡女，三更半夜，同在一间卧室还关着门......她现在发现这环境的确是太容易引人犯罪了。 “呵呵呵呵......”王星紫忍不住笑了，“好了啦，不跟你聊天了。你回客厅吧。” 李阳落荒而逃，赶紧回沙发上去。独自躺在沙发上，李阳努力试图不去想象如果继续留在房间里他们会发生什么，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不断在他脑海中浮现，让他在罪恶感和抑制不住的想像中翻来覆去地煎熬。 王星紫因为刚才李阳的反应也害羞起来。她不知道对于一个十八岁的男孩来说，刚才李阳的自制力是多么惊人。很多成年人在这种环境下可能也都沦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