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说起吴家庄子,在莱州还是很多人知晓的,提起来都说“这个村真大”。吴家庄子原来叫“吴家洼”,我家就住在村子西南角,还依稀记得有一块石碑上刻有“吴家洼”三个红漆字的。</span></p> <h3><font color="#010101">听父亲说起过,取名“吴家洼”是因为整个村子地处洼地,如此简单而已。小的时候不在意这些事儿,可直到现在我也没看出到底“洼”在何处,是缺少“地理大视野”的缘故吧!</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村子很大,东西走向从村西头到村东头有2000多户人家,有四五里地远,分成三个大队,现在叫吴一村、吴二村、吴三村。三个村没有明显的界限,只有大致的区域划分,有的住一条街道上但属于两个村,真的称得上是“大村”了。</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吴家洼”沟多。可能是因为要“排涝”吧,村子里的沟随处可见,东西的,南北的,有的一条沟几乎能贯穿了半个村子,又延伸到村外去了,不知道这些沟是什么时候挖起的。</font></h3> 我家的老屋后面就是一条沟。小时候的记忆里,沟里的水不同于溪水,大多是不流动的,或是流得很慢。沟两边栽种的是柳树,夏天树条轻垂,在水面上滑起几道波纹。水岸边缘长一些青苔,或是小草,天气好的时候,蜻蜓常在水边的树上、草上、水面上空飞舞或停留,有的还在水面点水嬉戏。<br> <h3><font color="#010101">春天,沟沿的柳枝开始变绿变软了,我和伙伴们争着去攀折那如飘丝的柳条。用小刀截一段柳枝,用手轻轻拧动,将柳条慢慢抽出,用小刀仔细地削去一小块柳树皮儿,郑重地在唇间抿一抿,然后鼓起胸膛,倾注了满腔热情,使出全身的力气,于是沟边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清脆的柳笛声。那曲调其实是很单调的,但孩子们却都执著痴迷,鼓起腮帮,尽心地吹奏。比一比谁吹得最嘹亮,节奏最明快,邻居家的小涛哥做柳笛的技术最高,屁股后边经常跟着几个年龄更小的伙伴,“给我做一个,给我做一个!”</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时间久了,水里是有鱼儿的。夏天的傍晚,从开着的后窗偶有听得“咣当、哗哗——”的声响,便知道有人在“攉鱼”了。赶紧跑出去看,沟里已经筑起两道“坝”,两个光膀子赤脚的男子,在水线两侧各站一个,“水斗”的绳子在有节奏的“嘿呦”声中翻舞,斗里的水便被远远地甩到坝外了,脚下的水越来越少。</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有鱼!”“真的有鱼!”岸上的孩子早已按捺不住,“你们是想把鱼吓跑了不是?”我喊一声。两个男子开始抓鱼了,水开始浑浊起来,弓着腰,眼瞪得滴流圆,猛地一把抓下去,上手啦!现在想想应该是草鱼吧。“来,给你一条!”可能看我乖巧懂事,人家送我一条,旁边的孩子们可是羡慕地不得了。</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冬天沟里的水是结冰的,因为水浅,冰也冻得厚实,这里便成了孩子们的快乐天地,大人是不管的。打滑是最简单的玩法了,小跑几步,站直了或蹲下身子,“哧溜”一下滑出老远。</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玩陀螺、滑爬犁是男孩子的最爱了。陀螺是木头做的,用小刀刻成圆锥体的形状,在尖尖的一头上钉一粒铮亮的小铁球,在一根木棍儿上缠几根布条儿,布条儿缠在陀螺上,缠上几圈,一抽,陀螺便转起来了,比在土地上转的时间可长多了。爬犁也是自造的,一只手一个把杆,把杆上的钉子在冰上一戳,身后有调皮的孩子再猛地一推,爬犁便在孩子中间穿梭。不过稍有不慎,也会弄个“人仰马翻”的。</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比起村里的沟,村外田野的沟那可真算的上是壮观了。地都不是连片的,每块都是200米左右长短、宽40或50米的规矩长方形,大人们称是“条田地”,每个“条田地”中间便是七八米宽的沟,主要作用也是“排涝”。父亲说,遇到雨水多的年景就“排涝”,一般的年景这些沟渠就是一个合理布局、纵横交错的“灌溉水网”呀!原来还有这么多的学问呢。</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挖这些沟可真是不容易!常听父母说起过,“农业学大寨”时间经常干挖沟开渠的活儿,一年四季都不闲着。村北有一块20多亩的地叫“照相地”,我不解其意,母亲说那年有记者来报道宣传挖沟的事儿,听说有记者照相的,人的干劲儿更是冲了天,甩开了膀子干,累得“呼哧呼哧”喘。后来,“吴家洼”因为挖沟排涝改造自然有了名气,这块地就叫“照相地”了。</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挖沟是不分男女的。母亲的个子矮,站在沟渠里用大锨向上甩土要费很大的力气,常是甩一锨掉下来一半儿。每当队里排上这样的营生,邻居家闺女叫芸的总是主动报名和我母亲一组。下了沟渠,芸就说,“婶子,你歇一歇,俺来挖”,便甩开膀子干起来。只到现在,母亲说起这件事情,也是心怀感激的,说芸真是个好孩子。</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七八岁的年龄,就和弟弟随母亲到田野中挖野菜了。母亲不让我们去地里挖,说怕踩坏了庄稼,便领着我们从这道沟渠翻到那道。好多沟渠里是有水的,有一次我为了挖一棵大大的婆婆丁,脚下一不小心,整个身子滑到水里去了,还亏得母亲眼疾手快,一把把我拉了上来。看着自己的狼狈样儿,弟弟在一旁大笑,我也笑了。</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我上初中的时候,家里养了一群羊,平日里是父亲去放,星期天或是暑假有时间,我和弟弟就搭一把手。沟里的青草多,选几条没有水的沟,赶着羊群从这头慢慢地转悠到那头。不过,放羊可不是一件轻快的事情,怕不听话的羊上了沟岸,啃了人家的庄稼可是不得了的。我和弟弟便前后紧紧地看着。记得有一次,羊把沟岸的棉槐条啃了,被一位大叔撞见,指着我穿的背心数落,“还写着‘振兴中华’呢,简直就是搞破坏!”一个劲儿地赔礼道歉,弟弟跑去找了父亲,说了一堆好话,总算了了事儿。</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村子里的沟多,自然桥也多,石头的、木头的都有。沿着我家屋后的沟往西,有100多米就有一座小桥,桥面是三四块大条石。小桥周围的水是清凉的,顺着小桥两侧的沟岸下去,也有几块青石板,这便是女人们洗衣服的好地方了。晌午时分,洗衣服的人多,有在石板上搓的,也有的嫌石板太粗,在上面放了毛巾垫着,有用“呱嗒”一下下有节奏敲打的。“三个女人一台戏”,几个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东家长西家短的,有时走了神儿,连衣服随着水漂去也不察觉,又连忙吆喝几声,让近处或远处的姐妹给顺手捞上来。“吃饭了,下午还得干活儿呢!”嘻嘻哈哈中各自散了,小桥又静了下来。</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我和弟弟上学要走过一座木头桥,其实可以绕行,不过大家都嫌远。现在想想那桥可是真够简陋的,五米左右宽的沟、一张有40公分宽10几公分厚的木头板,应该是一种很结实的材质吧,表面很粗糙,是什么时候什么人按了这座“桥”,倒是没有听说过。小心地踏上桥面,伸开双臂,战战巍巍地往前挪,好到了尽头,一个箭步跨上去,或者有先行上岸的伙伴伸手拉一把。真是奇怪,走的时间久了,人也便习以为常,连和我年龄大小的孩子们也“轻车熟路”,更有胆大的孩子一溜小跑也能过去。那么多年,童年的记忆里还真没听说有谁因为过桥而掉沟里的!</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因为有一座木桥,好像也是聚了人气,这里便成了我们第十生产小队每天早晨“派活儿”的地方。沟北岸一拨儿,沟南岸一拨儿,到了点儿生产队长便吆喝一声,“大伙都听好了,现在派活儿!”父亲做过生产队技术队长,开始细致地分工。蹲着抽旱烟的,凑在角落里指指划划小声嘀咕的,还有哪家没看好的孩子光着屁股在人群里穿来穿去的。太阳有了半杆子高,人群散了,村外的地里又热闹起来了。</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悠悠时光,看似漫长,不过是白驹过隙,忽然而已。现在想来,高亢的柳笛,冰上的嬉闹、沟边的说笑,都已成为遥远的记忆。村里的沟几乎平的差不多了,早已规划成了房屋,偶有几条也成了“残沟断壑”,桥更是不见了踪迹。只有那村外的沟渠仍在,但水没了,草也少了,都从童年的画面里淡去了……</font></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