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大话之十月大别山

杨勇军

　　十月的大别山，是金风送爽的极好时光。褪了颜色的桂树上花萼残存，夜阑时潮气上来还会有淡淡的丹桂飘香，虽不似八月时候那么浓烈，但依然让我想起那时的轰轰烈烈。

　　1930年6月，这里曾成立鄂豫皖苏维埃革命政府，红四方面军、红25军、红28军先后在这里发展壮大，主力部队达到4.5万人。地方武装和民兵达到20余万，根据地扩展到20几个县，总人口超过了350万。与远在江西瑞金的中华苏维埃革命根据地遥相呼应，红亮亮地照亮了半个天。1932年红四方面军转战苍溪，在那里开辟了川陕革命根据地。1934年11月至1935年9月的红25军长征，一步一步把一个蛋糕越做越大，让一粒工农民主革命的火种游走在灰暗的中华大地，走到哪里那里就是一片明亮的天。再到后来的刘邓大军千里跃进大别山，当年的那一粒火种已然铸成了一柄无比锋利的剑，从战略全局的角度直直刺进大别山，顶在了蒋家王朝的命门之上。如此，才有了后来毛泽东谈笑间“林彪不入关，粟裕不过江，这出戏就不太好唱”的先机。大别山，曾是一个摇篮，后来竟又成了问鼎那半壁河山的夺命利刃。十年磨一剑，剑锋所过荡涤乾坤，还来一座荡漾着春风的华夏故园。

　　创客小镇。今年的9月16日，习近平主席视察河南刚从这里离开。村子入口处一家杂货店的柜台上，就已经摆着习主席进店与主人对话时的巨幅相片，大家都在纷纷议论这块金字招牌今后的分量。绿树绕塘，俨然农舍间时而会有一家特色小店，据说这是新县政府着力打造的扶贫安居工程。不忘初心，时刻牵挂革命老区人民的党中央主席，来到这里低头进农舍，实则是在向他们血洒革命征途的前辈们颔首致敬啊。就像国庆70周年阅兵大典上，紧随其后那辆无人乘坐检阅车的出现，湿润了多少人的眼眶，又温暖了多少颗硬邦邦的英雄心。一个国家和一个民族不能没有英雄，这片土地上处处都有英雄的足迹。在一家专卖手工制作鞋垫的小店前，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站在不远处听着电喇叭介绍才知道，上个月习主席也饶有兴致地参观了这里，并且对他的手工产生了兴趣。店家要送给主席两双的时候，习主席询价后付给了他200元钱。店家推辞不掉，就悄悄地在两双鞋垫里又夹带了一双最好的“鸳鸯戏水”图案的，结果让习主席发现后退了回去。店家一再表示这是捎给彭麻麻的，结果还是被微笑着退了回去。这一刻，领袖和人民的心心相连无需过多笔墨。

　　走在英雄辈出的山山水水间，迎面的风里传送来这里的乡音，那是一种笃定的、令人敬重的声音。听他们讲述，你不会怀疑什么，曾经100多万前后牺牲的人中，只有13万多人被后世记得姓名，音容相貌则无从谈起。当时听到一位21岁年轻女娃的死去，虽时隔几日，心里还是难以平静。这个女娃不是别人，竟是当时红四方面军总指挥徐向前的结发妻子程训宣。她1928年参加革命，由于工作积极，对党忠诚，很快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后来与徐向前结为夫妻。1932年在苏区肃反中，被张国焘指使中央保卫局逮捕。为逼迫她揭发徐向前是奸细，他们把程训宣吊在房梁上，用皮鞭抽打的皮开肉绽，连续三天的酷刑始终没能让她就范，随后被判处死刑执行了枪决，年仅21岁。而当时的徐向前却正在前方的七里坪指挥阻击敌人的战斗。他心爱的妻子被自己的同志五花大绑押往刑场的时候，他也正在面对着敌人的枪林弹雨。因为是路线斗争，徐向前一直不知道妻子的下落。直到1937年在延安得知这一消息后，徐向前五内俱焚。他质问当时鄂豫皖苏区的保卫局长周纯全，他为自己身为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将却无力保护自己的柔弱爱妻而痛心疾首。相信这样差强人意的往事只能令人唏嘘，让人扼腕痛惜，那么之后呢？受此不公待遇之后的故事又该如何续写。这就要回到对一个主义的深信不疑，乃至一旦投入就将至死不渝的信仰。这是今天的普遍价值观无论如何都解释不了的问题。我是谁？我为了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往哪里去？这些天来，当年走上革命道路的共产党人思考的这些问题，不断被我拿来当今的时代对照，却始终没能对上节奏。看了徐向前与程训宣故事的续写，我似乎明白了。但有人和我讨论当时中央保卫局的周纯全后来也成为开国上将时，心里又一次顿觉不爽。虽然不经别人点拨也能迅速明白其中道理，但想起那个性情忠烈的无辜女子和威名赫赫的徐向前元帅，心里还是不爽。只好嗟叹，青山有幸埋忠骨，不忘初心，必得始终。尽管这个结果沉甸甸的，压得心疼。

　　被这个故事压得沉闷的心绪，是在又一次走进许世友故居的村庄时，被他的一身豪气和胆气给缓解的。

　　这位开国上将拒绝在毛主席发起的火葬倡议书上签字，他公开声明，他许世友生前为国家尽忠，死后为父母尽孝。拒绝火葬百年之后要埋在父母身边尽人子之孝，既有胆气，又有豪气。如今再次凭吊上将军坟茔，他不但如愿以偿，而且深受后人敬仰。单看那坟前堆积如山的空的茅台酒瓶子，便感受至深，他是受人爱戴的。那么，一个强大的极正义的组织，在历代高瞻远瞩的领袖眼皮子底下，怎么就容忍了这种破坏组织纪律的言行了呢？如今往回看，我的心里很平静，所有人的心里很平静，相信当年的领袖在受到悖逆时也许曾有过一丝愠怒。但很快平静下来后，直到今天相信他们也一如当年的平静。所有人选择的认可，这个认可里包含的就是敬重。不言而喻，这份敬重是来自对忠、勇和大义的敬重，忠、勇和大义加起来就是英雄。一个国家和一个民族不能没有英雄，这是对英雄的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