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h3><h3>我心伤悲,莫知我哀。丁晓雷,一想到你在那冰冷的柜里独自呆着,我本应该陪你一晚,为你守灵,可连你妹妹都见不着你,何况我这老乡校友身份的外人。想想你这崎岖坎坷的一生,作为你好朋友的我们,心里有多痛,你知道吗?</h3> <h3>我前天和丁妹妹聊了一个多小时,可昨晚上她又不接我电话了,老丁至今在派出所管辖下的某医院太平间里,好像还不能移交给家属。</h3><h3>应该是手续没办好,这边北京公安的同志说,北京办事只要手续齐全,就没问题,现在缺的可能就是大同30多年前晓雷父母兄妹在一起的原户口底本材料,在大同复印了就好。</h3> <h3>初识丁晓雷,是在1984年8月底高考录取通知书收到的日子里,金榜题名,北大在大同一中二中共录取了6名学子,我与丁等5人相约一起买票,一起坐火车,从晚上10点到早上6点,我们兴奋地聊着那时年青人特有的话题,苟富贵勿相忘也说过几遍,聊籍贯聊家人,我聊着数学游戏和数学竞赛的陷阱题目,大家渐渐睡眼朦胧,当时只有丁晓雷最肯搭理我,我发现他知识面的广博。</h3><h3><br></h3> <h3></h3><h3>大一我们理科生学业较紧张,晓雷已把同乡学长们的情况摸了个门清,还有哪里有著名北大教授的讲座等等。如79级的麻密姐姐曾经是山西省的语文竞赛第一名,上了生物化学的研究生,找了一位数学系的朋友,化学系81的,有三位大同一中、二中的如许少军等,化学82的李喜林和一位师姐,这些都是晓雷介绍我去拜访的。</h3> <h3>刚上大学的一天晚上,他带着吸铁象棋来与我下棋,下了八盘他输了七盘平一盘,不过几天后他再来找我下棋,我便怎么下都是输给他了,再没赢过。几年后他与电脑下象棋,从开始的输棋多,到后来也是屡战屡胜。他有一种执着的不服输的精神,这是后话了。</h3> <h3></h3><h3>见面的次数多了,也就慢慢了解了。晓雷的父亲是抗美援朝的一个军医,山西忻州人,晓雷到小学毕业前都住在军区大院,所以他出生地在黑龙江省的牡丹江市。父亲转业后在大同市矿务局医院做院长,离休在大同南郊区。母亲是沈阳人,普通干部,家教较严,他说母亲在小时候管教他,他挨打时从来不哭也不讨饶。他中等身材,四方白净脸上戴着眼镜,寸头,头发又粗又硬,直直地向上,一如他刚直倔强的性格,不苟言笑,衣领的风纪扣扣得严严实实,很有军人的作风。</h3> <h3></h3><h3>大学三年级末,他独自骑车去沈阳,途经山海关、北戴河,看着他拍的照片,我满心羡慕。大四以后我俩常常去爬香山或游颐和园。十年前他刚回国,能步行走一圈四环,后来我开玩笑说他再徒步走只能走二环了,三年前爬百望山,明显感到他上台阶吃力。</h3> <h3>不能聚集多数人的力量、包括亲人的力量,使他的人生之路越走越窄,是他的致命之处,也是他的宿命。我见到其他系也有这样的同学,他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社会对他们没有那么宽容,处在社会的转型期,能通过知识改变命运才是硬道理,他不太会抓住机会实现自我价值。</h3> <h3>2018年4月30日大聚时与大同二中校友冯云中(计算机系)封兰英(地质系)再聚首</h3> <h3></h3><h3>他的孤傲的性格即使在现实中也总是遭男同学围攻,遭女生不待见,我的泛滥的同情心总是受不了这个,又爱听他知识面广博的聊天,是他的倾诉对象,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彼此视野知识面差距越来越大,他只是在我这里有短暂的放松。我在给她介绍女朋友时,他总是看重有无共同语言,入他法眼的不多。现实世界女士都看重眼前的物质生活,这也是人之常情。单身而且常熬夜,不规律的生活是他英年早逝的主要原因。</h3><h3> 他老是损我,常拿我身为化学系的而未出国的事揶揄我,习惯了他的为人,我也不生气。17年,我去美国旅游办护照,是他帮我上网填表的,他的计算机和英文的驾轻就熟,让我这理科生自愧不如。</h3> <h3>在香山曹雪芹纪念馆</h3> <h3>大学毕业以来20多年来,我俩总是相约在我或他过生日时去爬山,因为我们俩的生日差7天。每次挣得一笔翻译的稿费或额外的奖金,他都要来北大请我吃饭。我大四时请他吃一块奶油饼干的早点,他拿在手里说,这不是汉瓦吗?88年为着北大熄灯,他拍的看大字报栏的照片给我看,说里面有朱善璐,他讲:“我拍的时候还没发现,挖出来才看见是朱某某。"说完自己也笑了,考古考出职业用语了。书呆气十足让我好气又好笑。88年毕业后,也有人给他介绍女朋友,可考古挖掘下田野很苦,刚谈了没几天,等3个月后从田野回来,人家早就不再理他了。每次考古回来,他会来找我倾述一下挖掘的心得。每次挣得一笔翻译的稿费或额外的奖金,他都要来北大请我吃饭。</h3> <h3> 2018年4月18日我俩去卧佛寺郊游,当时公交车人多他差点没虚脱了,满车的大爷大妈都没事,就他穿着衬衣,外面夹克,衣服湿透了,大汗淋漓,虚的厉害,我赶紧拉他在下一车站提前下了车,一直走到卧佛寺南门。他在2000年去美国前就有高血压,长期熬夜至凌晨3~5时上床,一觉睡到吃午饭时分,生活的不规律大大损害了他的健康。赴美第三年他患强直性脊柱炎,肾功能障碍甚至使他拄上了双拐,这是我美国的研究生同学过后告诉我的。即使身体这么差,他每次约我爬山时,双肩包里都给我带着单位发的5升的花生油,因为他自己不开伙,油只能送给我。</h3> <h3>3年前他去看牙,拍片看医生大吃一惊,说这满口牙漂了起来,以为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一看是他,才刚50岁,后来给他安了一口假牙。两年前他甚至去做了肾透析,为了保密,他都没去报销医药费,是前两天单位同事整理他办公桌抽屉时发现的。他把面子看得很重,这些事他都不会讲的。</h3> <h3></h3><h3>丁本质是很纯洁的,我考研时经常晚上趴在三教的课桌上熟睡过去,每次都是他叫醒我的,但我们从来没碰过手。每次同学聚会,他都是绅士般地抢着付账。</h3><h3> </h3> <p class="ql-block">这是小雷2017年时给我做的一个模型,是为了说明飞机航拍的原理,为什么飞机不管什么角度飞,照相机能一直镜头朝着地面,就是因为使用了这个装置。</p> <h3>这是2018年春天我们一起去樱桃沟看水杉树</h3> <h3>本月17日我和他及历史系84女生谢同学本来约好去向丁校长最后告别,由于我没带手机,他反复打我手机是我儿子接的,告诉他我已出去,结果我在约好的八宝山地铁站C口苦等一个小时,谢同学来了,用谢的手机打过去,他说没打通我电话,他最终没有去。我发微信给他“昨天由于我的不慎,没带手机,害你没和老校长最后告别,对不起!奉劝你永远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突然改变自己的决定!”这是我俩最后的对话。当天中午与丁石孙校长告别仪式结束,邀请到谢同学到北大,我立即电话邀请晓雷到北大,我们一起吃了庆丰包子,恰好是我生日,他俩还给我唱了祝福生日快乐的歌。饭后他约了考古校友吴同学要去看一位过去教过他的得了癌症的老师,陪他买了营养品作为礼物,我陪着谢,和他匆匆告别了。没想到这竟是我俩的永别!</h3> <h3>2007年赴美回来以后,也许是看问题视角的变化,他经常会有一些卓尔不群的高见发表在群里,不同生活经历的人,显然会有不同世界观的碰撞。他的人生走得坎坷,但他一直在追求做最好的自己。北大84级的校友群里大家对他的博学多才,正直善良,记忆超群有着深刻的印象:</h3><h3>卓尔不群,晓古通今真学者;</h3><h3>傲然求是,雷天动地大男孩。</h3><h3> 晓雷兄一路走好!</h3><h3> ——北京大学全体84级校友敬挽</h3><h3><br></h3><h3>傲世凭骨硬</h3><h3>温润藉刚烈</h3><h3> 深切悼念丁晓雷兄弟</h3><h3> ——北大大同同乡校友敬挽</h3><h3><br></h3> <h3>98年听说他准备考北大考古系的研究生,我曾给他妈妈打过一次电话,他听说后埋怨我半天,好像是怕家人知道他工作不稳定才考的研。后来他总是说大同已经没有家,妈妈在沈阳,即使中学同学聚会,他也是住宾馆。而直到他去世后我和丁妹妹通电话,才知道他妈妈一直在大同,20年了至今也没变过固定电话,只是盼望他能回家,有时去沈阳只是为了照顾姥姥,姥姥早去世了。他在美国生病,妈妈都寄钱给他过。母子间有什么不能说的矛盾,我至今也不知道,他回国的事一直不让妹妹告诉母亲。母亲至今健在,生活在大同。这是母亲痛彻心扉的痛。</h3> <h3> 可惜了,以他的博闻强志的才学,他考上北大考古系研究生和去美国读双硕士,一般人都会选择在职读研和公派出国,可他却辞了社科院考古所的公职,去读的北大研究生和出国求学,这样在国外四年身体出问题时,经济上就很困窘,回国找工作又重新租房子,把自己变成了北漂,幸亏考古所看中他的才学接收他为外文杂志的编辑,可他的工龄又要重新算起。他不仅不会利用机会,反而在与人打交道、处理人际关系时属于他的机会他都不会为自己争取。</h3> <h3>这是2018年4月30日老丁参加84级同学大聚时的合影</h3> <h3>这是93年老丁送我的在河南考古时发掘的墓中石床的花纹饰的拓片</h3> <h3> 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我不是丁晓雷,但我能切身感受到晓雷躺在医院太平间冰柜里的心之冰凉也!<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