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教导处工作的日子

勾股定理

在《苏州学习的往事》一文中说过，我是1984年10月来到长铁二中的，被安排教两个初三班数学，学生调皮，我很不适应，被整得苦不堪言。这两个班毕业后，我就被安排到教导处去了，在那里整整工作了一个学年。现在回想起来，这一年还是有很多东西值得回味。
那时的教导主任是肖仕秀老师，她是正牌的数学本科师范毕业生，当时学校里的老师要么是学历不够，要么就是专业不对口，像她这样即有学历又专业对口的老师，我不记得学校里还有谁？为此，她总是颐指气使，别人都很难入她的法眼。可惜她手下的兵就不怎么样了。
教导处除肖之外还有三个人：一个是我，我后来才知道，我是因为被领导认为上不了课，被充军到教导处来打杂的，肖说我年青力壮，安排我跑外勤，还配了一辆骑不动的破单车；一个是中年女老师，体弱多病，就安排在办公室做内务；还有一个老教师叫李自週（李春的父亲），老眼昏花，是从校办工厂那边调过来的，负责教务。这就是当年教导处的全部人马，全是老弱病残(我算是其中的“残”吧)。我想，肖那么强势的女人，看着自己手下这么弱势的兵，只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过肖主任虽说强势，但好像那阵子，她家里不安宁，也就没多少时间和精力来顾工作上的事情。至于学校领导是不是有意整她，我想，她即使有想法也没精力去理论了。
就这样，一匹自我感觉良好的千里马，无奈拉着一辆破车，开始上路了。
刚开学时，李老师负责教务，最重头的任务就是排课表，可怜他年级大了，眼睛看不清，记忆也不好，就剩下工作态度好。他剪了很多小纸牌，工工整整的在上面写上课名，然后戴着老花镜，颤巍巍的拿着这些小纸牌排来排去，却总也排不好，不是重课就是重人，排了两天也出不来课表。肖很不高兴，就要我去帮他，我反正没事，就花了一个晚上将课表排了出来。第二天肖仕秀看了课表很高兴，顺手就将李老师的教务工作全部移交给我干了，我年青不知深浅，也二话不说就接了过来。李老师以后就只要负责写写画画，他受过专门的绘图训练，一笔正楷字非常漂亮，画个表格更不在话下。
其实，排课表虽然麻烦，但也只是几天的事情。调课才是最麻烦的，不论因公还是因私，过一两天就要调一次。有的老师好说话，有的老师不好说话，好在我那时城府不深，与任何老师都没有过节，只要有要求，无论公私，我都会尽量满足，也不需要向领导请示，常常是从这栋楼跑到那栋楼去协商调课的事情。大部分老师都会感念我给予的方便，也会配合我调别人的课，所以教务工作干得还算顺利。
只记得有一次，一个女老师是军属，因急事要去广州，需要调几天的课。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帮她调了课，那知她不满意。我又楼上楼下转了几圈，帮她作了调整，她还是不满意。这时我的牛劲上来了，双手一摊对她说：就这样了能上就上，不上拉到。她哭哭啼啼找到孙大镇书记告状，孙来找我，我将一叠调课单给他看，要他自己看看还能调哪节课，孙也无法只好去做那个女老师的工作了。肖主任后来得知此事，力挺我，说我做得对，还说我以前就是太迁就老师了。
最初肖是看我不起的，从不拿正眼看我。有一次初三老师会议上，郝校长客气地要我发表意见，结果她插话说：一个乡里学校来的老师会有什么高见？硬是将我压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她这人很直爽，不会认死理。我到教导处没多久，她就看出我的好来，言语中明显地改变了态度，即便我工作上有了差错，她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翻着白眼训人，而是会耐心的给我指出问题的所在，讲讲她的看法，然后会笑着对我讲：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怎么去做了吧。我当时还是单身，住在学校里，她就经常给我电影公司的内部电影票（她老公是电影公司的）。
有一次闲聊，我给她看手相，胡说了一通，居然蒙对了不少，哪知她是真得迷信，对我都有点崇拜起来了。从此，她完全改变了对我的态度，不仅不再说我的坏话了，反而像检到一个宝贝一样，见人就夸我。包括对我刚来时，被两个初三毕业班弄得焦头烂额的事，也认为不是我的错，说是原来勤换老师和班主任就已经把这两个班带坏了，我只不过是捡了个烂摊子，成了别人的替罪羊。
我们有时也聊些教育教学方面的事情，她同样是对我的观点赞赏有加。周美轮调来学校后，肖是教导主任，自然是要去听课的，她认为周美轮的课很有特点，值得总结。但她与数学教研组长赵长安老师有矛盾，老是说他只会吹牛，便要我去做周美轮的教研工作。我知道这是个费力不讨好的事，起码赵老师会不高兴。没办法，老大安排了任务，只好去完成。我连续去听了周美轮老师一个多星期的课，最后写了个总结分析报告给她。也许是我的报告不怎么的，或许是她忙自己的事，把这事给忘了，反正这事最后是不了了之。只落得个被赵老师教训一顿，说我没有政治头脑，看不清方向瞎积极。
正当我在教导处干得如鱼得水，自我感觉良好时，学校里一个姓王的老教师告诉了我一件事情，说孙书记在教办领导的会上，汇报学校工作时，说学校如何如何“知人善用”，孙书记举例说："有一个数学老师从外地调来，上课不行，学校就安排他到教导处工作，结果干得蛮好。"我一听心里就凉了半截，我原来是被打发到教导处来的，我竟然成了“废物利用”的典型。这个王老师好像是改行照顾来学校的，原先教生物，教不下去，就被学校安排做了别的事情。怪不得她平时见了我都会显得特别亲近，原来她一直对我是“同病相怜”，把我当成了“难兄难弟”。
据说当年学校的人事斗争很厉害，肖是其中的主要一派。赵老师还专门提醒我不要与她走的太近。我那时年青单纯，我行我素，根本就不会去想拜山头争地位的事情，有事做事，无事逍遥。
虽说肖主任会经常在我面前很不屑地评价某些领导和老师，那是她性格使然；她也会经常和我探讨一些人生的意义这些哲学上的大问题，那是因为她知道我看得书多，还会“算命”；但她从没有跟我正经聊过学校里的人事斗争，她后来为家庭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也从没跟我正经说过她的家庭矛盾。我很感激她没让我卷入到这些事情中去，我从内心里也想帮帮她，但我能帮她的就是尽量把教导处的工作做好，让教导处的这辆“破车”能继续前行。
有一段时间，领导有事要教导处做的，只能找我交待；老师有事要教导处安排的，也只能找我转达；因为这期间肖常跑法院很少在办公室。非常时期，我便自作主张替她处理了很多事情，事后跟她汇报，她无不赞同，也多次对我表示感谢。可以说，她虽然大部分时间都用于处理家庭问题去了，但教导处的工作并没有受到影响，教导处的这辆“破车”依然行进在路上。
赵老师不乐意了，他本想看肖的笑话，也多次暗示我不要太积极了，到后来，他干脆直接说我有希望当教导主任了。数学组的办公室就在教导处的隔壁，是一个大教室隔开的。有时，他就在那边故意扯起嗓子喊：“栾主任，跟你请示个事情。”我跟他本来就关系不错，也就不在意他的玩笑，依然我行我素，他也拿我没有办法。
一年后，肖跟随孙大镇书记去了深圳铁中，我也离开教导处回归到教师队伍中去了。
现在回想起来，在铁二中肖仕秀是最早最全面赏识我的领导，也算是将我“变废为宝”的第一人，为此，我很感激她。

几年后的1992年的暑假，学校派我到深圳出差，我专门去看望了肖仕秀。我们坐在她家的阳台上聊天，在周边高楼上灯红酒绿的辉映下，肖还是以前那样健谈，但脸上曾经的傲气是一点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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