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暖阳

阿蒙

回到宾馆，屋子里的灯全部打开，我希望，这些光亮能带给我一点安慰！

今天回宾馆有点早，记录一天的忙碌成了我的必修课。

给老郭喂完饭已经筋疲力尽。胳膊上的肌肉酸疼地像针扎，后脖颈子和腰上也打补丁一样贴着止痛膏——能缓解疼痛也是好的。

没有几天就是立冬了，树叶子陆续在空中飞舞。不到六点天就暗下来。我最不喜欢漫漫的黑的夜，感觉被夜幕包裹着，呼吸急促以致会到窒息。

整整80天。

我的夜晚都是灯光相伴。

白天看着不能言语的郭，有时候，眼泪还会止不住，我的手并不能及时擦，泪珠儿就噼里啪啦掉下来。国栋嫂子嘱咐过我，不能当着病人哭，会影响病人康复的。我真的没有哭，哭是有声音的悲伤，我只是，只是流泪而已！小时候常用“像”造句就说，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我的眼睛很小，我的眼泪可能就像断了线的小珍珠子。

好像也没有太多流眼泪的时间。因为马上就会有新的应该注意的事，例如每天都复习一遍的“沙漠骆驼”是不是应该换换了，想着青城山下的白素贞，在雷峰塔下勤修苦练也早已得道成仙，看在我们如此虔诚的份上，是不是神仙们也给老郭些许点化，让他的伤口速速愈合，再次恢复到初见他时睿智的模样。

上午院长查房，看了老郭的核磁片子后，又询问现在做什么康复，有什么效果，我知道院长已经记起我们来，我说，他不能说话……不能掌握平衡，左肢活动不明显，有点血栓，眼睛能向四周转动，有吞咽功能但很弱……院长沉吟片刻，肯定的说，脑干轴索损伤的病人能恢复到这种程度已经非常不错，醒过来的希望非常大，只是时间的问题了。等着吧，他要是醒了，康复速度谁也比不上他。

这句话我听太多了，每次都会让我燃起巨大的希望，可是时间都去哪儿了?能不能再多给老郭点时间?或者让时间像弹簧一样压缩给老郭?压缩饼干好像很给力的，压缩的时间也多给老郭些就好！我的情绪又来了，院长的话几乎让我喜极而泣，好像寒秋里有阳光眷顾了我！

甚至有拥抱这个老院长的冲动！而我却只能瘪瘪嘴，感激不尽地道声谢谢。好像他止疼了老郭病痛和我的忧郁。

早晨六点半离开宾馆。过马路的时候我习惯性看看东方的天。太阳还没有出来，市区内看不见山，高楼林立的缝隙里朝霞已经红彤彤一片。晓风钻进大衣里却并不觉得很冷。我给自己心里暗示，这是好兆头，老郭今天又该有新起色了！

喂饭，听歌，看照片，听新闻，宣说我这是给老郭上课。下课时间是练习坐立。两个多月的时间让老郭几乎丧失了坐立行走的力量，训练是必须必的。这需要我们所有人员上阵，肩扛，手托，腰顶，腿靠，还得有人用有声光电的视频捉住老郭的眼神并且左右移动，以此训练他的眼睛，有美女视频的绝对不能放过，吸引他的注意力。我现在才知道谁是张禾禾谁是祝小涵。只要老郭喜欢的，统统打开来看。他的眼睛亮了，我的心里也会发光！

不分场合地亲他的脸，也是神经病的表现吧。我会经常安静地凝视老郭的眼睛，他并不看我，我只好小声央求着希望他看看我，他还是不理我，我就俯下身子把脸贴过去，我亲他的脸，他本能地躲闪，眼睛似乎很不满意，向斜下方瞄着我的动向，还不屑地眨眨眼睛，大姐故意说你太不注意了，人家不能不分场合，都躲着你啦！我不管，我就一下子亲过去。

我恨不得让他瞪起眼珠子训我一顿才好！

午睡时间到了，我们是靠窗的床，我拉上窗帘遮住炽热的光，老郭的眼睛不好，刚好遮住眼睛就行，其余的阳光曝晒着腿脚，暖暖的，不用盖被子，阳光就是大被子。

我就躺在老郭身边，病床有点窄，床栏的金属杆也细细的，螺纹接口似乎也不牢靠，碰一下就吱嘎吱嘎响，看起来像秋忙过后，被人落在田地里的高粱杆，我可能就是那阵飓风，它不堪一击。那也没有办法，这样卧睡，一则可以截住老郭不自主的右挪，另外，我双手的温度可以让他惊慌的心稳下来，我要让他感受到这里非常安全，没有危险。我还可以把脸靠在他的肩膀上，我们可以互相依靠着……

此时夜色渐浓，室内的灯并没有衬出愈发的光明。我习惯晚上亮灯。有灯亮着，哪怕只是发出微弱的光，我也踏实些。

听说时间会把陪伴熬成最美的情话，我只想把亲情熬成一副浓稠的汤药，我希望老郭药到病除。

习惯再看看天气预报，明天周末，小雨转阴，空气质量“优”。太阳呢？光呢？应该躲在云层后面吧。已经悲了秋的凉，之后应该依旧灿烂如故才是本分！

我也可以的，把目光所至和心底温柔都融化成秋日暖阳。老郭，我照耀你！

2019.11.1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