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朋友微信中说了一句名言,在人生旅途上,没有一段弯路是白走的。想到中学毕业分配之后我的人生经历,欣然同意此说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中学毕业之前的一年,即一九七零年秋季,经历了一次秋季征兵,那是我中学三年半时光中唯一的一次正式征兵。在那个年代,几乎每年都有一次全国性的征兵活动。当时由于我父亲的工作关系在郑州,学校没有时间进行外调,故我的当兵梦想成为泡影。看着欢送会上坐在礼堂舞台上带着大红花的康志强等人,我极端羡慕与嫉妒,五味杂陈。带着我诚挚的祝愿,我的好朋友、小学同学康志强等新兵奔赴成都军区,来到四川雅安服役。四川雅安在四川藏区边缘,是一个风景秀丽景色宜人的地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九七一年国庆节,由于那个人的草原坠机,游行庆祝活动全部取消。之后,七一届学生基本上没事了,半天上课,半天空闲;即便上午上课,也是点个卯就回家,纯粹是在等待分配的消息。十月底的某天,一连和二连的七一届学生在礼堂召开了毕业动员会,冯政委、高主任和谢副主任都讲了话,希望大家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做一个革命的螺丝钉,党拧在哪里就在哪里发光。毕业动员会后,各排的班主任老师组织大家讨论,端正思想,进行表态。当然我也表了态,表示我是一块砖,服从分配任党搬。但我心里早有倾向性的意见,我希望能被分配到工厂。工厂,是我除了当兵之外最希望去的地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记得,一连学生的分配工作好像是由马满和老师负责(但我不很确定)。当时我家实在太穷,口袋里没钱,按照目前屌丝的说法,口袋比脸还干净,当然也没有给马老师送礼,我估计即便送礼马老师也不会要。毕业分配的第一周,大家学习讨论,挨个进行表态,时间在乱哄哄的讨论表态中缓缓过去了。第二周的六天,一点消息都没有,据说负责分配的老师与学校领导正在闭门工作,没有任何消息从毕业分配办公室传出来。我的心忐忑不安起来,不知道我的命运在何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三周有消息了,第一批分配人员名单定了下来,是几个留校名额,其中我们班的郎佩娟,以及一连一排的杨春明、宋学明赫然在名单之中。郎佩娟留校后负责做团兵工作,担任学校团委副书记;杨春明和宋学明,好像还有刘大为,分配留校去校办工厂工作。实事求是地说,毕业分配留在母校,也是个不错的分配方向。此时,包括我在内的同学们都在静静等待着,这里黎明静悄悄,七一届的学生都老实了许多,基本没有了喧哗,也没有了吵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某个周一的早晨,太阳有气无力地挂在天梢,秋风吹着落叶纷纷落下,那是一个令人心情压抑并让我永世难忘的上午。终于,我在深秋这个讨厌的时节落难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马满和老师让我到办公室找他,是哪位同学转告通知我的,我此时也记不得了,似乎好像是赵勃。不知怎的,当时我简直要崩溃了,心脏一阵阵发慌,腿也软了许多。毕竟,这次分配关系到我的后半生。莫名其妙地,我心中生成一种预感,一个声音在我的耳边反复响起:你当工人没戏!你当工人没戏!马满和老师的办公室是在小灰楼的二层,与分配办公室是同一楼层的东西方向。顺便插一句,与我谈话的老师,我最初的印象是马满和,然而另一个老师的头像也不时地在我脑海里闪现,那就是侯淑玉老师。也就是说,找我进行毕业分配谈话的老师,或者是马满和,或者是侯淑玉,我也拿不准。在此文中,我姑且认定马满和老师找我谈话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当我走进办公室后,看见和煦的阳光洒进不大的办公室,很暖和。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马满和老师看见我走进门,示意我在他的办公桌前坐下来。马老师说:孙保兴,我找你来,是想与你谈谈毕业分配的事。对于毕业分配,你有什么想法?马老师开门见山地问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坐在马老师的办公桌前,透过窗户俯瞰着窗外偌大的校园,心中不禁涌出一种冲动。听马老师的话音,他只是征求我对分配工作的意见,想知道我对分配工作的想法。于是我心中坦然了不少。我笑着对马满和老师说道:马老师,其实对于分配工作我并没有什么想法。我只是想被分配到工厂,当一名光荣的工人阶级的一员。这是我目前唯一的想法 …… 我还没有完全说完,马老师便粗鲁地打断了我:孙保兴,我知道你想去工厂,这点,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但是 …… 马老师不说话了,深陷进去的的眼睛盯着我,不紧不慢,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学校分配办公室决定,分配你到东城师范学校学习,你觉得怎么样?坦率地说,就在马满和老师与我谈话的那一刻,我并不晓得马老师嘴中的东城师范学校是啥东东。于是我问道:东城师范学校是干啥的?马老师说:东城师范学校简称东师,是培养小学教师的学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如遭受五雷轰顶,我的眼前一黑,有些昏晕。家有五斗粮,不当小孩王!这可是我家的祖训呀!我家祖籍在山东兖州。听我爷爷说,我太爷爷就是武训的邻居和拜把子兄弟。当武训沿街乞讨开办义学的时候,我太爷爷就在旁边帮着收钱。看到武训老大如此这样辛苦办学,我太爷爷就说了:以后咱家孙家的后代,长大以后可以当孙武和孙膑,但绝不能当武训,不能去当孩子王。我们孙家出名的不多,除了孙悟空和孙中山外,就数那个被庞涓割掉膑骨装疯卖傻的孙膑了。不知道我的祖先孙膑是怎样搞掂他的老师鬼谷子的?我在转念间想了很多,连鬼谷子都想到了。但是不当小孩王,只是组训,我必须无条件地遵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冲着马老师一鞠躬说道:马老师,这样大的事情,您可不要开玩笑。我在中学表现这样好,怎么能去当小教?马满和笑着说道:学校送你去东师,正是因为你的表现好。告诉你吧!经研究决定,学校分配你去东城师范学校…… 马满和老师的话没有说完,我就扯住马老师的右胳膊袖子急切地说道:马老师,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 …… 我口不择言,胡说八道,只想表示我与马老师有交情,但却把夫妻交情深的词句用出来了,真是口不择言。马老师奇怪地看着我,好像是说:你怎么扯上夫妻关系了?我一看要坏事,心想千万不要把马老师惹毛了。满和老师一生气,那个小教帽子就会扣在我的脑袋上。于是我堆着笑脸说:马老师,您别介意,我是指我在中学这三年勤勤恳恳工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再说了,我家的猪要养,我家的羊要放,地里的活还指望我去干。我怎么有空当小教?马老师不高兴了:孙保兴,你不要伶牙俐齿了。什么养猪放羊的,都是你的借口。就这样吧,你去东师是组织的决定!希望你服从分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听马满和老师如此说,我万念俱灰,两腿发软,不知是怎么走下楼的。站在偌大的操场边缘,我的心都要碎了:看来,只能服从分配去当小教了。回到教室,刘燕生走过来问我:保兴,你分配了?去哪里?快告诉我。张景春也靠过来,眼睛中也发射出探询的目光。我有气无力地说道:分了,惨透了,学校分我去当小教!什么?大家不约而同地都吸了一口凉气。张景春说:孙保兴怎么能去放小教?要去当小教,我应该像司祥瑞那样的人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来我知道:从一九五八年大跃进开始,经过三年自然灾害到一九六二年那段时间,是建国之后最艰难的一段时期。这个时间段,既有天灾也有人祸,人们的生活苦极了,有些省份竟然出现易子而食或被饿死的现象。人们的生活苦,但却遏制不住男女之间性欲的喷发,加上晚间生活很枯燥,没有任何娱乐活动,于是就把床帏当战场,把造人当游戏生孩子玩。莫名其妙的统计表明,紧紧巴巴且苦苦哈哈的那几年自然灾害时期,竟然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生育高峰。到了一九七一年,自然灾害时期出生的这茬孩子,大都十岁至十二岁之间的年龄,正是上小学或者中学的年龄。所以,学生的就学压力很大;学校的师资力量匮乏的压力也很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后来知道:东城师范分为三个班:学制为两年的师范班,专门培养小学教师,分配去的人员是印卫平、邵丹妮、杨连功和我。学制为一年的师训班,亦专门培养小学教师,分配去的人员是刘淑琴、田小仙和戴红。学制为三个月至六个月不等的师训班,培养学校美术老师、音乐老师和体育老师以及会计人员,分配去的人员是赵勃、谢世嘉和杨艳平(音乐班和体育班空置)。我们十个人,三男七女,就这样被北京一四五中的领导班子打包到了东城师范学校。当时我很伤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来我还知道:从出生之后,凡是我待过或者我工作过的基础教育单位,基本都逃不脱被拆的惨痛厄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幼儿园:我在海淀区北蜂窝的一个幼儿园上,结局是被拆掉!小学:我的第一个学校是羊坊店二小,结局是被拆掉!我的第二个学校是东城区和平北路小学,结局是被拆掉!中学:我在北京一四五中学上学,结局是被拆掉!中专:我在东城师范学校学习,结局是被拆掉!工作单位:我第一个工作学校是北京一四四中学(原河北北京中学),结局是被拆掉!我第二个工作学校是北京一九四中学,结局还是被拆掉!从幼儿园到我工作的两所中学,都是与基础教育有关系的单位。哼,让我去东城师范学校当小教,你就擎好吧!不拆个七荤八素,我就不姓孙。反过来说,历史果然走到了这一步,我的拆功特别发扬光大了。但现在我也后悔,人老了,想去一个母校参加活动都没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于是,我带着失望,带着烦恼,带着一种男人当小教的侮辱,去了我十分讨厌的东城师范学校,好在与我同去东城师范学校的那几位女生,都是北京一四五中的重量级美女,这是对我唯一的安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说句实话,我去东城师范读书,感觉是低人一头,尤其是在被分配去工厂的同学面前。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在闻革那个年代,工人,是除了解放军官兵之外的最好选择,荣誉之崇高,尊敬之广泛,是我这个毕业当小教的师范生不可比拟的。然而历史腾转挪移,缓缓地进入了一个历史新时期。邓大人把高考的大门向我们敞开了。正是由于两年的东城师范学校的磨砺,积累了知识,提高了学习能力,才让我有机会进入大学的课堂,然后有机会进入硕士研究生的课堂。可以说,东城师范学校改变了我的人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虽然历史不能假设。如果我要假设,假设我被分配去了工厂,那会是啥结果?一种结果是我当个好工人;政治上要求进步,业务上精益求精,掌握了一门傍身本事,然后厂领导让我带一个漂亮的女徒弟,也许在日常工作中我与漂亮的女徒弟碰撞出来爱情的火花。当高考大门敞开后,几经努力撞不来大学的大门,然后就安安乐乐地经营者家庭的爱巢。另一种结果是,如同沈希红和徐小松一样,咬紧牙关,努力学习。当高考大门向我们敞开的时候,我能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学。只不过,由于工龄长,我能带薪上大学。那可是多么美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东城师范学校之路,我走过了,当然也不后悔。最让我庆幸的是,我们的运气好,当了中教,而没有当小教!上帝青睐于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