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我的父亲

骑行天下

<h3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line-height: 1.8;">  他,起个大早,要到离家十几里地的社办煤窑——莲花池沟上工。走到村东大柿树下,却又踅了回来。娘问:“咋又回来了?”“我起来没有听见老二哭,是不是被子捂住了呀?”他边说边急匆匆往里屋走。当看到襁褓中的我,小鼻翼均匀地翕动着,他这才又放心地离开。</span><br></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他,我的父亲!</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r></h3> <h3>  修北山红旗水库那些年,各大队都抽调民工,他也在应征之列。天天扛石头,拉水泥,打炮眼,风里、雨里、泥里、水里,顿顿却只能吃些黑面窝窝。工地上十里半猛(方言:不经常。)改膳点伙食,像分一丁点儿油膜蒸肉啦之类的,他自己却不舍得吃。下了班,趁夜色,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十几里山路带回来。一盏昏暗的煤油灯下,两小孩(我哥和我)趴在油漆斑驳的箱盖上,津津有味地吃得满嘴满手是油。这幅温馨幸福的画面几十年来一直是我挥之不去的甜蜜记忆。</h3><h3> 他,我的父亲!</h3> <h3>  去临汝西卖碎烟叶(生产队不要的黄巴烟叶,俺娘把它们穿起来吊在灶房里炕干。再让他拉架子车带到临汝西不产烟叶的乡村,走村串巷沿街叫卖。)</h3><h3> 有一次,我跟车。凌晨四五点出发。他拉着一大一小两包碎烟,还有车后梢被子围着的我一路地奔儿(方言:步行)。八九点光景到临汝县城。想着去鼓楼市场赶个早集碰碰运气,谁知到那儿车还没扎稳,远处过来一个市管会的人凶神恶煞般地吼着“走,走!”不叫在那儿卖。无奈,他只好拉着车领着我悻悻离开。那年我九岁,上小学三年级。</h3><h3> 早饭记得是在西关中街国营饭店吃的。“师傅,来一碗面条,多添些水。”他惯常地跟做饭师傅交待,随即从车上布包里拿出临走时娘烙的杂面馍馍,递给师傅。师傅会意,待面条快熟时,把干馍掰碎放到滚锅里一并煮好。这样,一碗的钱,两碗的饭。吃饭时,他把面条挑给我,自己吃泡馍!</h3><h3> 在乡下游街串巷叫卖。临近中午时,在去另一个庄上的村口路上,他交待我:“给你讨饭,你吃饱后,装着没吃饱,叫我再给你要一碗。你吃几下,再让给我。”我点点头。可是到时候,我竟没有那样做。仅仅是因为我的那点可怜的实诚最终让极自尊的他的这点可怜的“计谋”落了空。</h3><h3> 他,我的父亲!</h3> <h3>  农村包产到户后,有一年,家里种的烟叶特别黄!打烟、串烟、炕烟、捡烟、扎烟,全家忙而高兴着。去烟站卖烟,临出门,他特意穿上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衬衣,清瘦而精神抖擞;三十多岁的年龄,拉着两大包黄金叶和包上坐着的娘——满劲!可赚回一卷卷的票子却舍不得在镇上花一个子儿为他们自己舀一碗杂烩,称一两油馍!而我们兄妹也从没有因为交不起书杂费而中断过学业!</h3><h3> 他,我的父亲!</h3> <h3>  初三那年,没有考上高中,学校又不让留级。他只好掂着礼物,托关系,撇开自家地里的农活,去给托办事的人家做工:帮人家锄地,薅稻田里的稗子。以此央人家给校长讲情才得以留初二复读。</h3><h3> 他,我的父亲!</h3> <h3>  高中,要到离家几十里的县城上学。一袋袋新打的麦子,他赶着驴车往城里侯三或红星面粉厂里送,拿收条再到学校兑换成饭票供我上伙。而他和俺娘在家吃的却是从村西头面粉厂廉价购买的黑黢黢的扫磨底面。</h3><h3> 有时候,没饭票了,我也会回来自带一袋麦子去学校。临走他送我去镇上车站。瘦削的肩膀扛着八九十斤重的麦袋子,蹬蹬蹬地前面走,有劲得很!那时,他四十多岁,正值中年。</h3><h3> 他,我的父亲!</h3> <h3>  考大学考个委培生。五千一的委培费,对一个汗珠摔八瓣黄土地上死磕的农民家庭,无疑是天文数字!幸好那年我哥参加工作,提前预支半年的工资,加上舅家的鼎力相助,揩干了家里的老底,还欠二千。只好托人在镇信用社贷款才使我最终跨进了梦寐以求的大学校门。而他却要常年忍着恶臭、蚊蝇哄咬,定期清淘信用社的厕所来抵消那二千元贷款所生的利息。这样的日子,直到我参加工作数年后还清本金方止。</h3><h3> 他,我的父亲!</h3><h3> 作苦作难的父亲!</h3><h3> 恩重如山的父亲!</h3><h3> 我的老父亲!</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