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萋萋的一些事。。梦里赶我（云轻图文作品）

云轻

　　如果要孤独，我必须逃避现在。我要我自己当心，在罗马皇帝的明镜大殿里我怎么孤独起来呢?我宁可找一个阁楼。在那里连蜘蛛也不受干扰，更不用打扫地板，也不用一堆一堆地堆放柴火。••••••（瓦尔登湖）梭罗

　　二十多年在诗歌的感觉里碰撞，现在也不甚去想我写下的那些诗歌的命运，曾经为了一种新鲜的理念极尽了热情，现在也变的湖水一般平静，那些美妙的论语和教训人生的哲思晰辩，解决宇宙的各种花言巧语，他们也渐渐变得都没有什么疗效和帮助。

春天的时候故意去了一趟江南水乡周庄，清清净净地找到一间庄子边上客店，临一座小桥，桥侧盈盈地垂下些柳丝，我住在阁楼上，推开窗子那凉台上有竹椅和漆色的木桌，一个人坐下品茶，斜斜地歪靠在竹子光滑琼凉的臂里，读一本叫读者的杂志，一抬眼，就如入了一首唐诗之中，恰巧又逢了些小雨，阁楼上望去石桥孤寂，银子浜河微黄绸子一样，石阶湿漉漉的闪着亮光，并无人来往。
打着油纸伞，孑孓在幽深幽深地小巷。。。
那是一首诗歌从桥的上面走过去。。。或者又走过去。

　　翻看书页之中，沈从文先生笔下的沱江，清凌凌的也是绸缎一样，沱江自有韵味，角楼高吊，有炊烟款款升起，。。。。
＂梦里赶我来吧，我的船是黄的，尽管从梦里赶来，沿了我画的小镇一直向西走，我想一同和你坐在船里，从船口里望那一点紫色的小山＂。。。。。

儿时，住在鲁东沿海的一个小村，村子里有一条河，连着另一个村庄的是一座古老的小桥，有随地可见的白色软石 ，散散落落地出现在路的边上，夏天里河水清澈见底，游鱼可数，细流潺潺，波光粼粼，河岸上是梧桐和槐树，柿子树和山楂树要站的更远一些，蝉大声地吵闹。那里曾散布有我孤单的小小身影。
月萍是我唯一的玩伴，她有一张明亮的脸，头上编两只羊角用红线绳缠好，齐着刘海，穿一件有牡丹花的布袄，裤子上是蜡染的梅花，眯眯地笑，笑起来唇角有个很深的酒窝窝。我们在小桥的石板板上用软石画画，我喜欢画金鱼，画完长长的尾巴，总是不忘记画上两只凸出的大眼睛，她喜欢画荷花，她画荷花总是把我的鱼遮住一点，又嘎嘎地笑，＂这样鱼就
有房子住＂。她说，我便不敢跟她计较。

　　把草垛掏空一些，小鸡一样把自己悉悉索索地藏起来，太阳从麦杆的隙里漏下来，我们有一本"西游记"的书，可以让一切都安静下来，奶奶总是叨叨着喊我们的名子，响午里从我们身边走过，我们就屏息，不让自己发出声来。她还是憋不住的笑，哧哧地。
村里的水房子边墙上，有一块黑板，我是班上写字好的学生，学校里的宣传都是我来写画，文章大都是老师拟好了，我在板的角落画上枝梅花，画上只鸟，她说喜鹊最好，不要画的太胖，否则就不能飞，她从家里带来一只煮好的地瓜递过来，我说地瓜像鸟，她说是鸟更像地瓜，又笑，嘿嘿地。
鸟是我画上去，又描。＂喂，再画上些松枝吧，在地瓜鸟的左边＂，她说：又是一阵咯咯地笑声。

＂长亭外，驿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树上一只灰色的喇叭唱这样柔柔的歌曲。似乎听不懂似乎听得懂，那曲子让心空空又灵灵起来，痒痒地。我们都屏息停下听那歌曲。她也不再笑。

瞥眼就能见着她家青瓦的门楼，她家的屋上黑漆漆的是厚厚的海带草，扶台下面长许多莲花一样青莲，巷子里都是黑褐色的石板，又伸出一片翠玻璃一样的枣叶，她会在那里踢毽子，那毽子下的铜钱是我偷偷从家里拿来的，鸡毛也是灰芦花公鸡的尾巴上揪下来的，她的毽子总几天里就秃了去，家里的鸡见着我就跑。我倚在门槛上，听他沙沙地踢，听她的笑和唱歌。傻傻地。
那些事总是跟夏天有关。

那似乎是七月，好久无雨，下午的时候天闷闷地，街上没有行人，她坐在巷子里一个废弃的石碾上，穿一双黑色绒面有横带的鞋，把白色的袜子比出来。
她问我：你还回来吗？
她的话一出口，我们都好久没有说话，就连树上的知了似乎也不叫了，。
她终于说话，"这是我家院子里的脆瓜，你路上吃，火车要好几天才到吧"，
＂嗯＂，我也终于说话。

脆瓜们被一块蓝布包着，她又说；＂是家里门帘上的土布，蜡染过，用靛青＂。
＂知道你不会回来＂，她说：我摇摇头，又停下。
你还会画金鱼吗?＂会＂我说；她笑了，甜甜地荷花一样。
又坐着沉默，不知道有多久。也再没有话。
那个夏天走了，很静。

阁楼的一块瓦片上，一只蝴蝶被雨水打湿了翅膀，她不停地轻合着，象鼻翼的呼息，上面闪着绒绒的彩色光耀，太阳出来她就会飞起来吧？她有些急躁地来这个春天，柳穗嗒地一声落在瓦上，我看见散了些清香鲜绿着弥漫开来。

＂梦里来赶我吧，我的船是黄的，尽管从梦的深处赶来＂……
如此的举杯未饮的愣怔，及怎样地回味才可以弥补的空落。。。。

一只鸟。柳树上站了一会儿，就飞走了。雨声里。泛起些银铃样的笑声。。。。脆脆地飘来。
　　


2012 年12月24日云轻于哈尔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