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话之谜 ——从江南垟的移民看蛮话的演变

芦苇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在鳌江以南原金乡、钱库、宜山三区俗称“江南垟”,此地人口约60万,面积300平方公里。居民操四种方言:瓯语,浙南闽语,蛮话,金乡话。其中瓯语属吴语,浙南闽语属闽南语系,金乡话系外地军民带来的语言与本地语言融合而成的一种独特方言,仅局限于金乡城内。以上三种方言来源清楚,唯有蛮话尚存诸多难解之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著名的语言学家傅佐之、郑张尚芳、温端政、潘悟云,以及杨勇先生都有专文考证蛮话。他们大多从分析蛮话的声母、韵母、声调入手,将蛮话与闽南语和瓯语发音进行比较,寻找蛮话的归属,其中颜逸明认为蛮话是吴语的一支。傅佐之认为蛮话和瓯语“比较接近,可以把它归入吴方言系统”。而郑张尚芳比较声母、韵母、词义后,认为蛮话“闽语性质还是比较明显的”。潘悟云在《苍南蛮话》一文中认为,蛮话属于一种跟现代闽东话很接近的方言,后来在平阳瓯语的长期包围、影响下逐渐向吴语的方向变化。蛮话的文读系统接近瓯语,白读系统是比较接近闽语的。日本人秋谷裕幸足迹走遍闽浙,从民间人士的发音、词汇中寻找蛛丝马迹,提出了蛮话和蛮讲同属闽东话“蛮话片”。近年来,金乡镇杨勇先生最近出版了《蛮话方言史》一书,他认为,蛮话是古瓯族的语言,后融入部分闽东语词汇,吸收了部分金乡卫语词汇,加上平阳长期以来是蛮话地区的政治文化中心,因而蛮话也烙上吴语(金乡话、平阳话均属吴语)的一系列特征。以上语言学家对蛮话的归属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是他们有个共同的特点,都是立足于把蛮话语音结构,并与瓯语和闽南语比较来决定它的归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语言作为“活化石”,它隐藏着族群的迁徙历史、族群归属等诸多信息,反过来,分析一种语言,不应局限于分析语音结构,还要从居民的来源,种族的历史,分析战争,饥荒,以及自然灾害等外部因素,通过综合各方面的要素,才能真正揭示语言的奥秘。对于蛮话语音结构系统的分析,许多语言学家已经做了大量的工作,然而对蛮话外部环境因素的分析却还远远不够。原因在于,一方面在温州地区,瓯语和闽南语的人数占主导地位,讲蛮话的人仅仅是小部分群体。蛮话处在瓯语和闽南语三面包围,人口数量微不足道,不具备代表性。另一方面,分析研究蛮话需要涉及到语言学、社会学、地理学、历史学等诸多学科知识,需要研究者广博的学科知识和专业的语言功底。此外有关蛮话的史料极其稀少,研究人员的素质(基本是外地人研究)等等,也制约了蛮话进一步研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本文通过梳理江南垟蛮话群在历史上的三次移民历史,以江南垟大姓的家谱记载为线索,从而猜测蛮话的成因。</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江南垟处于东海之滨,依山傍海,它以钱库为中心,东临大海,北有鳌江,西、南面均为山区。在钱库镇洞桥等地发现不少商周时期的石棚墓,说明较早时期,这里尚是海滨,地势较高的地方有瓯越先民活动。然而真正意义上的江南垟历史却并不长久,目前最早有文字记载的是,在现在的宜山鲸头发现了西晋朱蔓妻子的“地莂”,结合平阳是孙吴政权“横屿船屯”之地,说明早期的江南垟是作为军事基地。按照现有的资料,我们仅能推测当时的江南垟正陆地初成,且远离中原之外,是军士的谪戌之地,也有可能少数的瓯越土著在山区活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一般而言,引发人口迁移的因素较多,综合来看不外有以下几种原因:一是战争动乱;一是自然灾害;三是人口膨胀。此外历代王朝的政治、经济、文化政策发生变化,也会引发人口迁移(如江州义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江南垟真正接纳大规模的移民的历史,是开始于唐末发生了黄巢之乱。黄巢流动大军从浙北、浙东、绕过浙西从仙霞古道进入福建。其中一路大军经宁德攻占福州,黄巢军队所到之处,烧杀掳掠,闽东宁德地区住民纷纷逃亡,长溪赤岸扼浙闽水路要冲,许多居民携眷从此处开始迁徙,首选之地便是临近相对稳定的温州。据目前资料显示,江南垟地区最早有移民记载的是,除了陈瑄家族从客居平阳凤凰山迁到柘园地方外,还有一支是夏口始迁祖吴万,唐僖宗中和二年(882年),因黄巢率部长驱入闽,吴万为避乱而举家从原籍闽之长溪赤岸迁徙到平阳县东门外居住。五年后,将居地献给仙坛寺,又迁岭门居八年。到唐昭宗乾宁二年(895),迁江南金舟乡咸通里(今钱库夏口)定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自唐末以来,一旦闽地发展了战争、或自然灾害等都会引发大规模的移民。892年来自北方的王潮、王审知统一福建,建立了王氏政权。907年,钱镠消灭了在越州称帝的董昌,夺取了温州、处州,统一了两浙。两地采取了保境安民、休养生息的政策,但是他们互相戒备。钱氏在闽浙交界的分水关等处建关设卡,并在沿海地区设烟墩等军事设施,钱元瓘还在温州建造“钱氏子城”。而王审知也在闽东设置军队,但是王氏政权与闽东原住民之间发生土客矛盾,战火不熄,结果引起了原住民大量迁移。王审知死后,福建又经历了王延翰、王延钧、王继鹏三个国主统治,13年(926-939)时间内王氏政权更迭,百姓苦不堪言。后晋天福五年(940)正月,福州的王延羲(许多温州大族的家谱中记“王曦”)与建州刺史王延政又发生了兄弟自相残杀。兵变迭起、内乱不断,闽东居民纷纷迁移到社会相对稳定的温州。温州许多大姓的族谱中都明确记载,祖上迁移是因“避王曦乱”。正如刘绍宽在《平阳县志》卷十九《风土志一·民族》中指出:“五季朱褒、卢约迭据永嘉,朝夕反覆,卒归钱氏。平阳又与闽接壤,闽越交争,属当战地,锋镝所及,流移必多。故吾平民间族谱多言唐季避王曦乱,自赤岸来徙。赤岸者,古长溪地,今福鼎县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据钱库的章岳棠先生统计,五代时期,为避难自长溪赤岸徙迁横阳县(现平阳和苍南两县)江南垟钱库的有:后晋天福六年(941),项桥的始迁祖项昭举族徙迁金舟乡咸通里,即现今钱库项家桥。第二年,李家堡始迁祖李雅正,迁金舟乡西山箭岙(今钱库桐桥)。居200余年,后人口增多,又转徙邻近东河两岸,并名其地为李三岸,后改称李家堡。同时将箭岙旧宅赠于灵鹫寺,成为该寺的檀越。天福十二年(947),金处的始迁祖金开臣,也随之徙迁金舟乡(今钱库)之麻秋垟(据查此地在龙江里,原北桥头附近)。传十余世,又向南移至现在的金处继续发展。此外,金家垟的始迁祖金大德也于此时徙迁钱库定居。当时还有一些长溪赤岸的居民,为避难先徙迁泰顺等地,然后再迁到钱库。闽地还发生过王敬、王佐、王基、王秀四学士之祸。与其同宗的王盛烈、王绍烈怕牵连,先后于宋皇祐间(1049-1053)和元祐间(1086-1093),自长溪赤岸徙迁今钱库之垟头和张家庄。盛烈为垟头王氏的始迁祖,绍烈为张家庄的王氏始迁祖。以上闽东世家大族入迁江南垟,成为江南垟中心钱库早期的居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除了战争,自然灾害同样也引发移民迁移。江南垟地处山海之间,台风频频登陆,山洪暴发、海水倒灌,此地成为一片泽国。房屋、人畜被洪水席卷而走,历史上曾有过这样的谚语:“乾道水满炎亭岙,江南垟只剩十八家”。描述南宋乾道年间,百年难遇的台风侵袭温州,江南垟是重灾区,居民死伤无数的惨烈一面。为了填充江南垟居民,闽东又移民迁来。此外还有周边的山区也移民到江南垟,如东门垟杨氏先祖就是从平阳山区凤巢下迁到南监,其后繁衍成大族,而杨氏先祖更早也是从长溪赤岸而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江南垟处于海滨,许多闽东的移民便在此上岸,有的定居与此,也有的继续向平阳、泰顺、瑞安、永嘉、乐清等地迁移。可以推测,平阳以南到福州以东一带的江南垟、南港、北港、泰顺、福鼎一带基本是连片的闽东语板块,与北面的温州、丽水等鳌江、飞云江、瓯江流域的吴语板块对峙、并存,并互相影响。同样,闽东话也受瓯语影响,发音系统也发生了异变,因此,处于闽东话与瓯语区域的交界处的江南垟蛮话、泰顺“蛮讲”、庆元“蛮话”中皆有瓯语成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明清时期,温州地区掀起第三次移民高潮,主要原因依然是战乱和自然灾害、以及政治的因素(如迁界)。明朝倭寇频频骚扰沿海居民,闽东南地区百姓流连失所,温州有三卫(“金乡卫”、“温州卫”、“磐石卫”),有力地抵御了倭寇的进犯,社会相对稳定,吸引部分闽南居民入迁。顺治三年(1646)7月,清军占领平阳,陈仓起义军转入抗清斗争,活动在南北港和江南一带,曾攻打平阳城,并一度占领了金乡卫,后遭到清军镇压而失败,江南垟和南北港成为主战场,人民流离失所。1655年到1658年,郑成功率领水师北伐,得到平阳沿海居民的拥护,纷纷支援粮草。为了断绝沿海居民与台湾郑氏政权的联系,朝廷下令沿海居民一律“迁界”。“迁界”给浙闽沿海居民带来了“灭顶之灾”。沿海的船只和界外的房屋什物全部烧毁,城堡全数拆除,越界者不论远近立斩不赦。凡迁界之地,房屋、土地全部焚毁或废弃,重新划界围拦,不准沿海居民出海。迁界之民丢弃祖辈经营的土地房产,离乡背井,仓促奔逃,野处露栖,据史记载:迁界引起“死亡载道者以数十万计”。初迁时,只限期三日,“尽夷其地,空其人”,不愿意离开土地的往往被杀,入界后因生活无依靠,饥死、病死不知其数。1670年(康熙九年)部分复界时(蒲门迟至康熙二十二年台湾收复后才复界),迁民回家的只有525丁。可见平阳经济的破坏是十分惨重的。1674年(康熙十三年)“三藩”之一耿精忠发生了叛乱,耿部将曾养性领兵经平阳北伐。兵败后,又由平阳退回福建,并曾在平阳打过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清初持续三十余年的人民抗清和统治者的残酷的镇压,使得平阳“地亩荒芜,百姓流亡”,大量田园无人耕种。闽南的泉州、漳州、厦门一带移民(“棚户”)迁来,填充这一区域的空白地带。这些强势的闽南居民嵌入浙闽三县福鼎、平阳(含苍南)、泰顺县,他们在无主之地开垦,修养生息,朝廷也鼓励移民在无主地上开垦。随着闽南移民陆续增加,闽南语的范围越来越大。如今福鼎县、苍南县南港、平阳北港等全部讲闽南语。郑维国先生编著《苍南百家姓》(第一卷)中记载,灵溪、桥墩、矾山、马站一带大姓家族大多是于明清时期从闽南迁来,闽南语占据绝对的优势。</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闽南移民对浙南方言的影响是巨大的,它将原来的闽东方言区域分割为两块,一块在江南垟,一块在泰顺山区。经过不断的融合和演变,前者称为“蛮话”,而后者演变为“蛮讲”。从清朝至今,大致形成了现今的方言格局。南港、北港一带与邻县的福鼎,操闽南语。靠近鳌江流域的宜山区一带讲瓯语。钱库区以及金乡城外的舥艚等地(江南垟的大部分)讲原闽东话的变种——“蛮话”。泰顺山区同样操闽东的变种——“蛮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通过观察浙南的移民史,可以为揭示蛮话的奥秘提供有益的启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一、蛮话并非古瓯越语的遗留,前身是闽东语。刘绍宽在《平阳县志》中指出:“唯土语(蛮话)江南一区有之,其称瓯语为后生语,则似海滨土著,本作是语,反盖化为瓯语也。”因此,一直以来许多人认为蛮话是古瓯越族方言遗留,相对于中原,古瓯族是蛮人,其方言当然称“蛮话”。其实并不然,瓯越族在西汉时期已举族迁往江淮,也许有小部分残留,但是这些瓯越先民的人数很少,他们早就被后来的移民或征服、或同化。如今蛮话中有小部分的发音无法归类到闽语或瓯语中,或许就是古瓯族方言遗留的雪泥鸿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我们认为,与刘绍宽的观点正好相反,江南垟的蛮话并非是“海滨土著”的方言,而是闽东话。“蛮话”实际上“闽话”,在闽东语中,“闽”的文读音是Min,而白话音是Man,“蛮”的本字应是“闽”。江南垟真正的本土语是“瓯语”(至今操蛮话人还称呼“瓯语”为“本地话”),蛮话才是“后生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二、历史上蛮话的演变。江南垟住民操闽东语历史已久,虽然历史上曾遭受山寇、海盗、或倭寇侵略,也受到战争的破坏,但江南垟世居大姓自觉地抱团自卫,基本没有遭到毁灭性的动乱和破坏,闽东语(蛮话)依然是江南垟的主流。明清之后,随着闽南语的契入,并向北向东扩张和推进,必然在江南垟地方遭遇阻挡。因此在金乡的大渔、钱库的括山、新安等地,蛮话和闽南话形成相持状态。比如括山小陈家堡是讲蛮话的陈家堡分迁,而南洋的董姓是闽南迁来,讲闽南话,两村仅隔一条河,但讲不同的方言,泾渭分明,类似的地方很多。江南垟的西边宜山和北边是瓯语地带,因为闽东语(蛮话)与瓯语相持已久,两者的缓冲地带(如白沙、海城、孙店、朱家岛一带村落)经过历代融合,产生了蛮话的变形语种 ——“北向腔”,这种方言所带的瓯语色彩更浓,而江南垟中心一带的原蛮话语种称为“南向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近百年来,江南垟蛮话处于强大的闽南语与瓯语的夹缝中生存,随着与不同语种的居民之间交往、通婚,蛮话必然受到影响。蛮话的前身闽东语与瓯语相持已久,而且瓯语一直以来是平阳县的主导语言。蛮话人工作,就业,大多与瓯语的人群来往,由此蛮话中的文读音与瓯语相近。我们认为,傅佐之和颜逸明先生所持的“吴语说”是不确切的。郑张尚芳先生认为蛮话属闽东语系,已经触及了蛮话的本质。潘悟云先生更进一步提出了蛮话文读近瓯语,白读近闽东语,实际上已经接近蛮话的真相。日本人秋谷裕幸走遍了泰顺、丽水、柘荣、和苍南,他从语音、词汇、句法三方面全面、细致地记录和比较了泰顺蛮讲与苍南蛮话,并提出“蛮话片”的概念,肯定它们为浙江境内的闽东方言,最具有说服力,一个日本人能够研究蛮话到这种广度和深度,日本学者做学术的态度如此严谨不得不令人佩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三、蛮话区域与闽东、泰顺等地有共同的地方神祭拜传统。在江南垟不少讲蛮话的村落(比如江南垟的仙居、陈家堡、柘园等地方)总在祠堂旁边立庙,祭祀陈十四娘娘或三港大帝。据传,陈十四娘娘是闽国时代的人,在福州闽东称为陈靖姑,又称临水夫人。而三港大帝原姓陈,字子良,是后唐时代的人,原籍泰顺洪口。这些外地的地方神为何会受到江南垟村民祭拜?我们是否这样认为:泰顺和江南垟原本是连片的,都是闽东移民,通行闽东语。尽管被闽南语割断,但是共同的地方神敬拜传统却遗留下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综上所述,蛮话其实并不神秘,无论是语言学家对蛮话语音系统的考证,还是对江南蛮话人群移民的考察,都可以证明蛮话的前身就是闽东话,只是经过岁月的淘洗,蛮话与周边的瓯语、闽南语、金乡语等方言不断的融合,才演变为现代的蛮话,只是这种蛮话已经与原来意义的闽东话,甚至有血亲的语言“蛮讲”比较,也已经面目全非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注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1、乾隆《宁德县志·黄岳传》记载:“时黄巢过闽,避地者无所衣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2、宋通直郎林甄《修筑赤岸营田陂记》记载:“赤岸居民垦辟斥卤地得田千余亩,时闽王据七闽地,与吴越用兵,横取以为赡军营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3、据郑维国编着的《苍南历史千年纪事》记载:乾道二年(1166)丙戌八月十七日,大风雨,驾海潮杀人、覆舟、坏庐合、漂盐场。潮退,浮尸蔽川,田禾无收。九月,遣官按视上月水灾,赈贫民,决系囚。干道五年(1169)己丑夏至秋,凡三次大风水。漂民宅,损田禾,人畜多溺死。县官不具报,受降官、落职、放罢等处分。乾道六年(1170)庚寅五月,大水,夏旱。乾道七年(1171)辛卯连岁大饥,米斗值五六百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4、史书记载,元大德元年(1279年)7月14日,该地遭遇台风暴雨,又遇海浸,当地居民淹死数千人;明成化二年(1466年)5月,飓风暴雨三日夜,江南山崩屋坏,平地水满五六尺,田禾无收,淹死许多人;明正德十三年(1518年),飓风暴雨,江南洪水暴涨,漂庐舍,溺人畜,水逾月不下,田禾尽淹,人食腐米;明万历三十五年(1619年)6月28日起,连续五天大雨不止,水暴溢,江南淹死许多人。可见这个传说并非全无依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5、清诗人项元生亲历这一场浩劫,借《十禽言并序》,记录了迁居时的悲惨情景。在序言中,他写道:“吾蒲(门)于顺治十八年辛丑闰七月一日奉迁,大兵翌日抵蒲,尽驱男妇出城。三百年之生聚一旦俱倾,十万户庐经焚而尽。况时大火流金,狂霖漂石,僵饿载道,襁负塞途。或旅处深山喂虎之口,或颠连古渡葬鱼之腹,甚至卖妻卖子,委壑填沟,万种惨伤,一言难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6、如按照清朝《户部则例》中的规定,“各直省实在可垦荒地,无论土著流离,俱准报垦”;又规定,“凡报垦者必开具界址土名,听官查勘,出示晓喻后五个月,如无原业呈报,地方官即取结给照,限年升科……垦户不请印照,以私垦论”。入垦移民得到官府颁发的垦照后,成为合法垦户,即成为业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7、这次移民与以往不同之处在于:通过对浙南大姓(如陈、杨、王等)的族谱分析,凡唐末和五代时期从长溪入迁浙南的,往往是世家士族,正如温州学者叶适撰《长溪修学记》所言,“邑(长溪)宦游满天下”,尤其是“赤岸尤盛”。而明清之后,入迁浙南的是,大多是闽南(主要是龙溪、海澄、漳浦、安溪、惠安、同安等地))一带的农民(“棚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8、最有代表性的是,元代的江南垟芦浦人杨建宇(杨十元帅)抗倭寇,为保全家园,壮烈牺牲。元至正十五年,郭暯率江南民团随知州周嗣德进攻李师金,翁瑞的抗元队伍于黄浦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9、三港大地真名陈崇福,字子良,原是泰顺洪口人,于后唐明宗年间(903-906)出生,武科进士。一生乐于奉献,济危扶贫。深受民众爱戴,宋太宗嘉其行封惠民侯,宋宣和二年(1120)加封护国君,南宋乾道二年(1166)获封惠民福善圣王。元烈主加封庄济圣王。明洪武间“圣王显灵”化作商人购来木材造船,歼灭倭寇,得皇上再次加封为“护国佑民三港大圣”立庙奉祀(陈家堡亦有三港庙)。其联曰:存心慕敬神如在,意秉虔诚圣有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10、秋谷裕幸,《浙南的闽东区方言》,台北中央研究院语言学研究所,282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11、林亦修:《温州唐末五代移民的社会背景述略》载《温州大学学报》,2007年5月,第20卷第三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12、傅佐之,郑张尚芳:《平阳蛮话的性质》载《方言》,1984年第2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13、潘悟云:《苍南蛮话》,载《温州师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2年第4期</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