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连绵不断的秋雨,让人的心情变得极为糟糕,麻木的神经早已让我感觉不到季节的变换,只是行尸走肉的履行着属于自己的职责,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再会发自内心的笑过,也不曾痛快淋漓的哭过。看着满地堆积的树叶,就如李清照的那首词的结尾一般“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是啊!世上的很多事情怎奈用一个“愁”字能说的清楚呢?</p><p class="ql-block"> 直到有一天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雨轩”从新疆打过来的。她告诉我,她父亲“凯叔”来口里已有一段时间了,准备明天要来看母亲,让我在广场去接。</p><p class="ql-block"> 接完电话,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激动、意外、忐忑的心情让我一夜未眠。曾经幻想过很多次与很多故人见面的场景,唯独没有想过与凯叔能再次相见。说实话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三十七年后的见面我们该说点什么?但心里又很期盼早日能见到凯叔,必定儿时的很多记忆牵动着自己太多太多的过往。</p><p class="ql-block"> 记得那时我们两家住的都很近,我也经常去他家里玩,每见到凯叔那一脸不苟言笑的神情心里便不由得生出一份惧怕,每次去他家除了“叔叔”这样简单的问候之外,便从来都没有听到过他回答的声音。那么多年也从未见他笑过,怎么说呢?那个年代,凯叔和他的妻子凤姨用微薄的工资养育着六个子女和年迈的老母亲,隔三差五还有从口里来蹭日子的亲戚们一住就是一两个月,从未间断过。让那个本以艰难度日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p><p class="ql-block"> 在记忆中那时的凯叔一向独来独往,只要有闲暇时间便会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嘴里念着别人永远都听不懂的“古兰经”。凯叔是一位特别虔诚的穆斯林。在那个激情浮躁的年代,他从未丢弃过自己的信仰,无论多忙多累或是形式多紧张,礼拜是他必不可少的功课,这一点同样作为穆斯林的我们,在宗教开放的现在都很难做到向他那样对信仰的执着。</p><p class="ql-block"> 可能那会儿年龄过小的缘故,总是不能理解憨厚老实的凤姨为什么脸上总是写满了忧愁与无奈,就连说话的语气里都带有浓浓的火药味,一般情况我们都是趁凯叔和凤姨不在家的时候才去她家和雨轩玩,或者是把雨轩从她家叫出来我们在外面玩,那时心里总有许多个为什么?为什么大人们总喜欢板着一副脸从来都不曾对我们笑一下?为什么母亲总是喜欢趴在缝纫机前缝缝补补的竟然连电影都不去看?为什么父亲每次遇到事情就会整宿整宿的坐在窗前抽烟?为什么大人们总是在制约我们想要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那会儿,母亲和凤姨关系很好,凤姨经常会来我家向母亲要鞋样(母亲的针线活做的特别好)。她俩经常会坐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纳鞋底。偶尔她们也会为听上去并不可笑的话题而笑的特别的开心,总之那时能看到的都是大人与大人之间的笑脸,与我们这些孩子们一点都不相干。记忆中的母亲总是很忙,邻居家的阿姨们经常为了自己的孩子不是斗嘴就是打架,而母亲忙的根本就没有功夫与别人争长论短,这让幼小的我们感知“母爱”的份量是那么的轻薄。</p><p class="ql-block"> 1998年我去过一次新疆,那次很巧的是我遇见了凤姨,凤姨见到我笑的特别的开心,那张笑脸是我从来都不曾见过的,她还问了许多关于母亲的话题。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面对面的和凤姨说话,近的我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她亲切的拉着我的手非要让我去她的家里坐会儿,那次由于时间紧,我拒绝了他的邀请。 </p><p class="ql-block"> 说来那也是我与凤姨最后一次见面。后来听雨轩说,凤姨走了。得知凤姨离开的消息,我心里难过了很久,而母亲那会儿已得了老年痴呆,我便没有把凤姨去世的消息告诉她,怕她再受刺激。</p><p class="ql-block"> 走到约定见面的地点,不远处就看到了一位拄着拐杖,头上戴着一顶黑色毡帽的老者,银白的胡须里写满了岁月的沧桑,弯曲的脊梁犹如成熟的稻谷沉淀而又厚重。他和身边的一位老者正谈笑自如的说着什么。我不敢断定眼前的就是凯叔,在印象里从来都不曾见他如此落落大方谈笑风声的模样,正在犹豫中看见他斜视远方的神态。让我一下就断定那一定是凯叔,我快步走上前去,一声“凯叔”让他在谈笑的一霎那转过身来,他在我的脸上仔细的端详片刻,便打趣的对我说:“这还是我记忆中爱跳维吾尔族舞蹈的那个我熟知的小女孩吗?”兴奋、喜悦、委屈、让我不由得用撒娇的方式双手搂住了凯叔的胳膊。自从父亲去世后,很多年没有感受过这种“小女孩儿”的感觉了。</p><p class="ql-block"> 我领着凯叔来到了我家,用我们这里最传统最热情的接待客人的方式,自己亲自下厨做了油香,炒了菜。看着一桌丰盛的饭菜,凯叔感慨的对我们说:“感恩真主让我们生活在这个幸福的时代,让我们能再次相遇!”</p><p class="ql-block">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当说道母亲时,凯叔伤感的对我说:“丫头,照顾好你妈!她这一辈子生活的很不易啊!孝敬父母你会得到真主的喜悦。做好自己,无愧于天哦!”</p><p class="ql-block"> 凯叔还对我说: “你凤姨去世那一年,儿女们想接我去他们的家里住,都被我拒绝了。我自己买了一套房子,让六个儿女每人陪我住五天,五天我会给他们五百块钱。虽然钱对我这个老人来说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但用它能换回天伦之乐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p><p class="ql-block"> “ 哎!我们这代人对儿女亏欠太多! 现在我知道儿女们都不缺钱,但作为父母我就想一碗水端平,只有一碗水端平了,儿女们才不会相互猜忌,互相嫉妒。家才会具有凝聚力。现在很多老人都觉得儿女不孝,但我觉得只有父母不慈,才会有儿女不孝。”</p><p class="ql-block"> “这次来之前,我去了以前在一起工作过的几个老人的家里并向他们都一一做了辞别。回想当年,我们这代人大都在十七八岁的年龄去了新疆,现在老了倒变的很没出息了,哎!想念家乡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啊!”</p><p class="ql-block"> 看着八十七岁高龄的凯叔,说话思维清晰,做事沉稳豁达,让我不由得对他多了一份敬佩。或许这与他这些年的经历有关,其实经历能让人开阔眼界,懂得珍惜,经历能使耄耋之年的老人有尊严的完美自己的人生。这便是一个人的智慧所在。</p><p class="ql-block"> 吃完饭我带着凯叔来到了母亲的家里,在卧室里看到母亲和衣躺在床上,我大声的对母亲说:“妈,凯叔来看你了!”(自从母亲得病以后,耳朵渐渐的也听不见了)无论我怎么说,那天母亲都没有转过身来。凯叔不甘心,坐下来等了很久,母亲还是没有转过身来。最后凯叔带着遗憾离开了母亲的家里。</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我把凯叔来的消息告诉了母亲,母亲还不相信。我试着问母亲:“你认识凯叔吗?”</p><p class="ql-block">“当然认识啦!他是我们的老邻居啊!”母亲兴奋的告诉我。</p><p class="ql-block"> 说完后母亲用责怪的口气对我说:“凯叔来了你怎么不让我见一面呢?”我笑着无言以对。</p><p class="ql-block"> 过了一会儿,母亲又继续对我说:“凤姨还好吧?她怎么没来?”</p><p class="ql-block"> “凤姨去世已经三年了!”我的话音刚落,便看见母亲双手捂着脸哭的好伤心,她一边哭一边嘴里不时的说着:“凤姨走了,凤姨走了……”</p><p class="ql-block"> 看着母亲伤心的样子,那一刻我感到特别的开心。这是七年以来我与母亲最亲切最真挚的一次对话。我真心的感谢在这个落叶知秋的季节里凯叔带给我这些年来从未有过的快乐!</p><p class="ql-block"> 送走凯叔的那一天我没有急着回家,只是很想在河边感受一下秋风给我带来的清爽,看着发黄的落叶在风中飘飖,此刻我特别理解凯叔落叶归根的心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