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5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1, 1, 1);">文／云卷云舒 </span></h5><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5px;">图片／取自网络／感谢原创者</span></p> <p class="ql-block">那一年，张天成的小姨家种了西瓜，暑假伊始，他就过去帮忙看瓜。</p><p class="ql-block">小姨村南有一条东西向的河，河上架着一座石拱桥，这座名叫卧龙的石拱桥建于元末，听村里的老人讲——是依据对面的藏凤山起了“卧龙”这名字。顺着卧龙桥向南走三四百米便是瓜地，看瓜的棚子搭建在瓜地的西南角，挨着瓜地东畔的一条小路向南逶迤着绵延到藏凤山顶，小路北面连接着一户人家，距离南面的瓜地不足百米。这家宅院孤零零的座落在河南面，与河北面的村落隔河相望。</p><p class="ql-block">姨夫白天要工作，卖瓜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姨夫的父亲身上，老人家平易近人，按辈分称呼他爷爷。</p><p class="ql-block">爷爷每天开着三轮车到瓜地里选瓜，然后走街串巷，或者是到集市上售卖。</p><p class="ql-block">起初张天成是帮不上忙的，他在旁边观察爷爷选瓜，总是禁不住问这儿问那儿。爷爷和蔼，有问必答。</p><p class="ql-block">三天后，他就能挑选西瓜了。开始，爷爷还不放心，要挨个儿验一遍，十来个后，爷爷脸上堆起了笑容：“小家伙，不简单啊！脑瓜儿蛮灵光的。”一边说一边朝他竖起大拇指。爷爷心情好话就格外多：“好！我正式收你做徒弟啦！选成熟的西瓜你已经学会了；但是成熟的瓜不一定都可口，我再教你一招——如何挑选好吃的瓜！人分男女，瓜分公母，母瓜要比公瓜可口……”爷爷讲得细致，他听得专心，生怕漏掉了一点儿细枝末节。</p> <p class="ql-block">看瓜这活儿轻松悠闲，张天成时常在瓜地里转悠，看看这个瓜，端详那个瓜，嘴里还时不时地念叨着：先要看瓜蒂，然后看瓜脐，公瓜儿稍圆，母瓜儿略长……</p><p class="ql-block">张天成私下里选的第一个瓜却不是自己享用了，他哼着小曲儿抱着西瓜，一边走一边拍着瓜，可有成就感啦！他把这西瓜送给了那户孤零零的人家，因为他要经常去叨扰人家——去人家院里的茅厕解手。奶奶推来推去不肯接受，他放下西瓜转身就跑。</p><p class="ql-block">张天成是个勤快的孩子，奶奶家有担水、劈柴之类的零活，如果被他遇上了总要争着去做。</p> <p class="ql-block">那日下着毛毛雨，雨丝如牛毛密密斜织着，轻然落下，柔弱如纱。如是往常他会赤膊上身容于小雨中，让清凉的雨丝亲吻每一寸肌肤……张天成喜欢雨，喜欢听那滴滴答答的声响，喜欢看雨水溅起的气泡泡……母亲常说：这孩子是水命，离不开水的！应该生在江南水乡，可惜生错了地方。</p><p class="ql-block">可那天张天成腹泻，没了赏雨的兴趣。他一只手捂着肚子，向奶奶家飞奔，箭一般射向了厕所……</p><p class="ql-block">“啊——”</p><p class="ql-block">“你——”</p><p class="ql-block">他忙收束腰带退出，转身的当口，听见厕所里发出了尖锐声音：“姥姥——快点儿！有人鬼鬼祟祟冲进了厕所。”</p><p class="ql-block">奶奶急匆匆出来， 看见他夹紧双腿，捂了肚子，脸臊得通红……</p><p class="ql-block">“婧婧，没事儿！是南边儿看瓜的孩子。”奶奶转身，“小家伙，闹肚子啦?”</p><p class="ql-block">他点了头。奶奶转身往家走，再回来时一手端了水杯，一手攥了药。他没有接奶奶手中的药，因为他看见那高个儿姑娘从厕所走出来，他低了头急匆匆地拱进厕所。</p><p class="ql-block">“婧婧，他还是个孩子，一个孩子能干啥？！看你一惊一乍的，给他弄得多尴尬。”</p><p class="ql-block">“姥姥，我在家里上卫生间都是反锁了门的，这儿太简陋了，连个门儿都没有！突然冒冒失失地闯进个人来能不害怕吗？”</p><p class="ql-block">“拿着，出来给他吃了，我得回家包饺子啦！”姥姥向屋里走，“农村就这条件，咋能跟城里比呢！？”</p><p class="ql-block">他在厕所里听着祖孙俩人的对话，回想着刚才的一幕：一踏进厕所就看见了她侧面儿半拉白光光的屁股，起先她是手足无措地遮掩着，然后才发出尖锐的喊声……他在厕所里深呼吸，想让自己镇定些，可一走出厕所又涨红了脸，一直红到了脖根儿……</p><p class="ql-block">她迎上前：“诶！把药吃了。”声音甜美，和之前发出尖叫声时判若两人。</p><p class="ql-block">他没有接她递过来的水杯，快步向前走，擦身而过的当口快速取走了她手中的药，大步流星地离去，听见她在身后咕哝：“真是个小拧巴！你还来劲儿了……”</p><p class="ql-block">回去的路上，碰见小姨过来送午饭，他接了饭菜却没胃口，掏出药吃了两粒，躺下来看着棚顶发呆，不知不觉竟睡着了。</p><p class="ql-block">没有钟，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觉着铺子里有股淡淡的香味儿，他翻身转头，找到了香味的源头——大姑娘正在翻看着他的暑假作业本，因为怕淋雨，她挨他比较近，身上的香味儿在小小的瓜棚里氤氲着，瓜棚口的横杆头上倒挂着一把粉红花伞，雨水汇集到伞头上，变成断了线的珠子……他一骨碌爬起来，纳闷儿地盯着她看。</p><p class="ql-block">“还没看够呢？就你这样还看瓜！？睡得跟猪似的。”她摸摸面前的铝钵子，“姥姥让我送过来的，还温和，趁热吃吧！”</p><p class="ql-block">看到了那铝钵子，他就知道了，前几天奶奶还给他送过饺子呢！他含糊其辞地说：“吃过了。”</p><p class="ql-block">她看一眼铺垫边的饭菜，姨送的饭菜揭穿了他的谎言。她不再言语，纤长手指捏起一个饺子，咬一口慢慢品嚼着，水饺儿的香味儿在他的鼻息间游荡，他禁不住咽了口水。她的嘴儿轻巧地动着，皮肤白净，五官清朗，眉眼里蕴含着笑意，有一种东西迅速在他身体里生根、发芽、茁壮……他平生头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了强烈的好感。</p><p class="ql-block">她的吃相文雅，更像是在做水饺推销广告：“真香！猪肉馅儿的，姥姥往肉馅里打了不少水，嫩着呢！”</p><p class="ql-block">“让我吃也行，但是一会儿你得抱个西瓜回去。”</p><p class="ql-block">“我送水饺的目的——不是想换西瓜的！”，她捏起水饺送到他嘴边，“你尝尝，香着呢！”</p><p class="ql-block">他不习惯这样，匆匆接过水饺，一下子塞进口中。她把铝钵子推到他面前，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漾起淡淡的笑意：“我不辱使命，终于完成任务了！”她笑得嫣然。</p><p class="ql-block">他不好意思地摸着头，不自然地咐和着她笑，右侧的腮帮子鼓鼓的，很滑稽……</p><p class="ql-block">“咱俩这就算认识啦！也没啥好东西送给你，我们农村有句谚语——甜瓜李枣儿，谁见谁咬！我下去给你选个瓜吧！是一点儿心意，你甭拒绝！我选的瓜甜着呢！”他绘声绘色地给她讲起了选瓜经，这次没脸红，他把自己描绘成了选瓜高手。她头一次听到了这奇闻——西瓜也分公母……</p><p class="ql-block">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瞧我这脑子，姥姥让我转告你——闹肚子时不能吃西瓜的，西瓜属寒性食物，会加重病情；健康人也应适量，吃多了会伤脾胃……”</p><p class="ql-block">“谢谢你和奶奶。”张天成一边说着一边下了地，“你在瓜棚里待着，别出来淋雨！”他没带雨具，直接融身于雨幕中。</p><p class="ql-block">“别急！打着伞！”她喊。</p><p class="ql-block">“不用，碍事！”他摆摆手，没回头。</p><p class="ql-block">他选了一个满意的瓜，乐呵呵地抱着往回走。</p><p class="ql-block">她撑了伞急急地走过去迎接，听他喊了一句：别踩着瓜蔓！她又犹豫着回到了原地……</p> <p class="ql-block">第二次见面儿时，她给他拎去了一编织袋课外书。他用刀锋在半拉西瓜皮上作画，画得专注，以至于她站在身后，他却浑然不觉。</p><p class="ql-block">“喂——丢西瓜啦！”她爽朗的笑起来。</p><p class="ql-block">他拍拍手站起身，示意她坐到瓜棚子里。</p><p class="ql-block">“我给你带了一袋子书来。”她指了指瓜棚旁的塑料编织袋儿。</p><p class="ql-block">他走过去掂了掂：“啊！这么多，足有20斤吧！这下我可有事儿干了，能看好长时间呢！”他高兴地搓着手，看看这本儿，摸摸那本儿，那兴奋劲儿像是中了六合彩。</p><p class="ql-block">看着他心花怒放的样子，她觉得自己拎着袋子步行了十几分钟是值得的——去站点儿坐车。</p><p class="ql-block">“等我看完了就送到奶奶家，谢谢您！”</p><p class="ql-block">她用手捂了嘴，咯咯咯地笑出了声，可能是觉得自己笑得夸张，也或许是觉得自己笑得突兀，洁白的牙齿咬着粉红下唇止住了笑声，一字一顿地说：“你——真——逗！还从来没人用‘您’字来称呼我。”</p><p class="ql-block">他挠着头站在那里，有些不好意思：“称呼大人，应该用您字。”</p><p class="ql-block">“是比你大！我18了。”文婧婧嫣然一笑：“这些书都归你啦！以后用不上了，我被浙江大学录取了。”她言语间有种自豪感。</p><p class="ql-block">“你看起来成熟，其实，才比我大三岁呢！”</p><p class="ql-block">“你像根豆芽菜，15岁啦才这么点儿！典型的营养不良……”她笑着去刮他的鼻梁，在她心目中，他还是一个未发育的孩子。</p><p class="ql-block">他又脸红了，不仅仅是因为自己长得小……</p><p class="ql-block">“我叫文婧婧。”她大大方方地介绍了自己。</p><p class="ql-block">“婧婧姐！我叫张天成。”</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文婧婧再到姥姥家时，已经是八月份下旬。她为张天成带了一支钢笔，两个本子。</p><p class="ql-block">姥姥说：“前天下午走的，走的时候特意过来跟我打招呼，说快开学了，回家收拾收拾。小家伙还帮我劈了两个多小时的柴，别看那孩子长得小，干起活来一点儿都不含糊，你看看收拾得多利索！”姥姥指着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柴火堆，“这娃入我的眼，是个好娃！”姥姥接过笔和本子，“改天，我到她姨家串门儿顺便带上。”</p><p class="ql-block">她低头思忖着，心中漫上一种淡淡的失落感。</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未完待续</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写于2019年10月20日</span></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