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炊烟

夏荷丽影

炊烟，是村落最后原始的象征，是最美、最勾魂的精灵。它最早迎接黎明、最后送走黄昏。它记载着山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恬淡生活。

清晨，劳作了一天的村庄，在酣睡中醒来，感受着大自然的暖意，每一座茅屋顶上，那根泥陶的圆筒烟囱，这时都会飘出袅袅炊烟，缓缓的向天空飘散……整个村庄弥漫着柴草燃烧后那种淡淡的草木香的味道。此时，如果站在山坡上目光凝聚村庄，那袅袅升起的缕缕炊烟堪比一幅美丽的山水画。一天的生活，一天的希望，由此而始。

晚霞中的炊烟更多了些踏实和温馨。傍晚，斜阳西下，一缕缕炊烟又在农家小院的房舍上盘旋缭绕……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及放学归来的孩童，都回归于炊烟升起的地方。傍晚的炊烟更迷人，它最能显示农村生活粗糙中的细致，勤劳的妇女都会注重晚饭的温馨，自然会做得稍讲究一些，因此，忙碌的时间也较长一些。

我最喜欢乡村傍晚的炊烟，厨房里弥漫着饭食的清香，一桌子的欢声笑语在屋子里飘荡，长辈们絮叨着家长里短，晚辈们听得津津乐道，浓浓的乡土味就弥漫在这炊烟里。

在我的记忆里，那时家里的生活尚可勉强维持，虽然过着“瓜菜半年粮”的生活，但由于母亲安排得妥帖，我们总也不会挨着饿，有时还能小小的解顿馋。可那时做饭的方式让现代的孩子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落后得很：每顿饭都需往家抱柴抱草，烧完剩下的还要抱出去。最糟糕的是下雨阴天，柴草点不着，还得用嘴吹……用母亲的话说：“一天三顿总要点火，一天三顿总也离不开菜豆么”。

每当放学归来，从山坡上就可以望见我家房顶上的炊烟飘绕着，那是最温馨的一抹信息。当我推开门，看见母亲围着锅台转，灶堂里有烟火，心里就很踏实，很温暖。可那时不懂妈的心思，也不知妈在那个缺粮断顿的年代为我们所付出的艰难与辛劳，经常为不喜欢的粗茶淡饭与母亲闹脾气，还为不爱烧火怄过气。那个年代农村的主食是地瓜，一家五口往往每天都得烀一大铁锅地瓜再加上菜豆么。有时烧火也是我们半大孩子的事。记得我第一次烧火烀地瓜，见到锅开冒气就要停火，母亲走过来，摸摸锅盖：“不行啊，还得烧。”我一听急了：“明明都开锅了，还要烧，烦人的。”说完，撂下烧火棍就去玩自己的。母亲就讲开了：“地瓜难熟，现在刚熟个皮，里面还是硬心……”我嫌母亲太唠叨，没容她讲完就扬长而去。直到成人之后，才明白烀那么一大锅地瓜确实得需要个过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那时自己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

现在粮油不缺，食材也很丰富，也不用每顿饭往家抱柴抱草，用的不是电饭锅就是液化气，现代化的锅具一应俱全，并且还在不断地更新换代，但还是为一日三餐吃什么费心劳神，有时干脆点外卖或下馆子来解决……现在每每想起这些，就会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

如今我的故乡飘起的炊烟已经很少了，似乎在告诉我们这将是乡村最后的一道风景。当炊烟渐渐从乡村消失的时候，它意味着乡村的瓦房和草房将被高楼所取代。昔日贫穷落后的乡村已离我们越来越远了，这就是人类社会向文明发展的必然趋势吧！

尽管如此，我依然是那样强烈地思念故乡的炊烟，因为故乡的炊烟曾经有我的影子，那里是我的家，那里有我的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