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雁南飞（一）

赵旭东

序言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两汉.刘彻

汉武大帝这首雁南飞辞，意境悠美、尤思绕梁，真乃千古佳作！准确地代表、抒发了我几十年的思乡情。

2019年9月下旬某一天，我作了个大胆决定，国庆节后只身一人坐轮椅，乘飞机，去我的第二故乡湖北武汉、孝感旅游，看望久别半个世纪的老同学和老战友。

此消息一出，招来亲朋好友一致反对，认为就我这残疾身体，能在市内转转就不错了，远行太冒险！

然而，多年的思乡、怀念同学和战友情結日益强烈，挥之不去。不了夙愿，实难罢休！

1962年初，我随调防的父亲来到15军114医院，就读于孝感八一小学。1964年考取孝感县二中，在三年学习生活中，与六四五班的同学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共同经历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洗礼。1968年与二中30多位同学参军入伍，为国防尖端科技事业奉献了最美好的青春年华。

我1973年复员后，分配到云梦棉纺织厂当工人。1975年入华中工学院学习。1978年毕业分配到四川达州七机部062基地，从此离开孝感。

我在孝感学习工作了16年，对那里的山山水水，风土人情怀有深厚的感情。

1981年我调到重庆，1998年病退至今。三十八年了，我在重庆没有同学，没有战友。孤家寡人，形单影只。

我的战友、同学在武汉，在孝感。

我经常在想，当年毕业分配时本有机会留在湖北的，匆忙决定回四川是否太草率了？

如今战友、同学们都好吗，生活得怎么样？

远隔千山万水的战友、同学们，虽然常在微信QQ上聊天，但非常想近距离见面，和你们一起回忆那激情燃烧的岁月，我们走过的足迹，丰富多采甚至艰辛困苦的人生奋斗经历以及目前的晚年生活状况。

我一定要回去看看！有生之年不留遗憾。

几经犹豫、担心，在武汉战友胡新华、彭锦华、胥绪湘的支持鼓励下，我终于下定决心，网上预订了机票，于10月11日踏上了重游第二故乡、探望战友同学之路。

这一定是一次开心快乐之旅，幸福团聚之旅！

我信心满满、跃跃欲试。

我的航班号是川航3U8219， 重庆9：05起飞，10：35到达武汉。

清晨7点钟我赶到机场，顺利办完手续后，兴致勃勃地在候机厅转悠。

时隔33年，我是第二次坐飞机。

上图是我在T2A航站楼大门口留影。

8：20 开始登机。

我带的轮椅和拉杆箱被托运。一位地勤美女用机场专用轮椅推着我，通过安检，登上升降机，上升到飞机舱门口，三个漂亮的空中小姐用一辆更小的轮椅把我接进机舱，安排在离公务员舱最近的旅客座位上，和蔼可亲地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登机就算完成了。

简单快捷、安全方便！

我先前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我用手机拍下了眼前正在工作的空姐，发给孝感同学郭贞芳。郭问我空姐是不是机器人？我正要问答，空姐提示马上要起飞了，请大家把手机置换成飞行模式或关机，旅客们非常自觉地遵照执行。

9：05 飞机滑行2分钟后，随着一声巨大的震耳轰鸣，箭一般冲到朵朵白云之上，稳稳地翱翔在蓝天之中。

万米高空，窗外除了云彩，什么也看不见。

我一人占两座，无人聊天。随手翻看了一下布袋中过时的画报杂志，素然无味。隔了会儿，机架上的小电视打开了，尽是些风景广告画面，还不清晣。只好闭目养神，憧憬着见到战友同学时的欢乐场面……

10：30分，飞机提前降落在武汉天河机场，我最后一个被空姐推出机舱，交给一个高挑美丽的地勤小姐。她满面笑容，熟练地帮我取出行李箱，换上我的轮椅，推着朝出口走去。

天河机场候机大厅空间高大，白天也灯火通明，比重庆江北机场壮观气派。

还没到出口，我就看见了老战友胡新华、彭锦华和胥绪湘，还有中学同学，现居汉口的曾翠云。他们迎上前来，从地勤小姐手中接过轮椅，我就算安全到达目的地了。

分别46年的战友见面，自然是兴高采烈，热情似火。老胡略显消瘦，老彭身体矫健，脸上居然没有皱纹。两人戴顶白色网球帽，显得很精干。他俩地道的孝感话听着很亲切。高个老胥也瘦了，花白的大中分发型，一脸的微笑看上去好潇洒！

其实大家都老了。

老彭用手机给我们拍了几张照片后，便推着我朝停车位走去。

左起：胥绪湘、胡新华、赵旭东

曾翠云代表在汉的孝感六四五班同学前来接机

武汉天河机场

老胡把他座驾开过来，是辆自动档轻型宝马车，是远在美国夏威夷工作的女儿走时留给他的。老彭老胥好不容易把轮椅塞进后备箱，与我坐进后座。曾翠云怀抱拉杆箱坐在副驾驶座上，有点受憋。

大家坐稳后，老胡打开手机GPS卫星定位系统，把车开出航站楼，沿机场高速公路，朝市区疾驶而去。

胡新华在部队与我一个班，彼此很熟悉。我喜欢他为人正直热情，仗义诚恳，在中队很活跃，我跟他很谈得来。1970年东方红卫星任务中，“八小时准备”时，我与他配对电源值机，算是在同一战壕里战斗过的战友。

老胡1973年复员后被分配到粮食部安陆粮油机械厂任机修钳干，后干到高级技工退休。2013年我在网上找到了他，他帮我联系到了更多的战友。

“旭东，46年了吧，再来武汉有何感想？”胥绪湘点燃一支烟，用普通话问道。

“老胥，你就讲汉腔，听着亲切，我听得懂！”我自小随父亲部队医院调来调去，话讲杂了。当年湖北话也忘得差不多了，开口肯定难听，只好讲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却影响了别人。

我与胥绪湘最后一次见面是1974年6月。当时，我在武汉国棉六厂培训，他在海军701研究所工作。我曾去他所看过，工作环境优越，生活舒适，令人羡慕。

1975年10月，我被推荐到华中工学院上学，报到后去701所找胥绪湘，他9月就去上海交大计算机系上大学去了。从此再无联系。老胥毕业后一直在701所从事技术工作，干到高级工程师，2011年退休。

“感概万端！一下飞机我就觉得空气都清新了，处处一马平川，视野很开阔，在重庆看不出一百米。”我接上老胥的话。

我一直不适应重庆雾气蒙蒙，酷暑难耐的气候，爬坡上坎的道路交通和压迫逼人的高楼建筑，与武汉相比，反差太大了。

彭锦华道：“重庆是个山城，又是直辖市，现在建设得非常漂亮了！”

曾翠云静静地听着我们聊天。也许是与大家还不太熟，也许是不忍打断久别四十多年重逢战友们的激动心情和兴致。

胥绪湘换了老胡驾车驾驶。他驾驶技术熟练，市内交通线熟悉，关掉了自动导航。老彭调侃老胡：“胥绪湘开车就是比你稳。你开车，车身老是甩来甩去，让人担心。”

新华道：“老胥是老司机，我才开一年，不能跟他比。”

大约行驶了50分钟左右，来到武昌首义路战友们为我预订的如家酒店。下车后，我坐上轮椅，彭锦华在后面推，老胡老胥前面抬，迈上两级台阶，才来到服务台。那一刻我就自责了，以后遇到台阶该多麻烦战友啊！

老胥拿了房卡，与两位战友推我乘电梯进了605号房。房间是个标间，设施齐备，整洁安静。老彭为了照顾我的生活起居，竟特地带了行李，陪我一同住店。面对战友们亲人般的精心接待安排，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刚坐下不久，已经在酒店等候多时的韩正铁嚷嚷着进屋，热情招呼我。正铁虽已谢顶，却笑脸常挂，十分乐观。他与胥绪湘1968年底从基地警卫团调来六中队，同在外线分队。1971年初，他复员分配到武汉市汽车发动机厂总装车间任调试工。

正铁给我印象最深的是，5月份我探亲时，他与二分队技师杨继申，骑着摩托车到武钢青山机械厂我家来看我，我爸爸做了一桌酒席招待他俩。对此，正铁也记忆犹新。

正铁后任工段长。武汉汽车行业调整时，调到武汉液压气动工业公司，任公司副经理，兼武汉液压油缸油站厂厂长。2010年正处级待遇退休。

大家很快帮我收拾停当，又聊了会儿天，便下楼找地方吃饭。现在的酒店一般只提供早餐，中晚餐自己解决。

下榻地址：武昌首义路如家酒店（紫阳路分店）

首义路肥肥虾庄

首义路因辛亥革命武昌首义而得名，改革开放后屡创佳绩，是中国的名星街道。宽敞整洁的街面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路两边高楼林立，井然有序。其中一幢是胥绪湘退休前的工作单位，中船701研究所褐色的科技大楼昂首耸立，特别醒目。新华笑道：“这是老胥的地盘，找他吃午饭！”

胥绪湘把我们带进预定的肥肥虾饭庄。老胡说了安排：“今天就是我们几个老战友先简单吃个便饭，明天中午再正式宴请旭东邀请的各位战友。”

正铁点完菜，老胥嫌饭馆的酒不好，回家拿酒去了。

忽然，我问曾翠云：“在汉的老同学谁离这儿最近？ ”

“祁秀兰家住司门口，离这儿三四站路，我把她叫来？” 曾翠云拿出手机给祁秀兰打电话。

在等胥绪湘时，我们聊起了28号四站的往事。半个世纪前，茫茫戈壁滩艰苦岁月工作生活犹在昨日，历历在目。

可能受了战友们谈话的感染，曾翠云说起了她原来的爱人李永在28号当兵的情况，我和胡新华立即证实。李永是六中队外线分队的，69年下半年他所在的一个班成建制调到金塔县，并入基地通信团外线连，71年集体复员去了二机部404厂。韩正铁也是外线分队的，也熟悉李永，说他百米跑得飞快。

说起来，曾翠云还是我们的军嫂。

菜上齐后，胥绪湘拿了3小瓶“牛头山牌二锅头”酒回来，说是今年六月份，北京战友刘炬来汉时送的，他一直留着，这次正好拿出来招待我和老战友。我、老彭、正铁一人一瓶。老胡不饮酒，与曾翠云喝饮料。

我平时也不喝酒，第一次见老战友兴奋啊，不觉多喝了几口，后来说话舌头都捋不直了。

午餐快结束时，祁秀兰终于赶来了。她带来了上午赶制的横幅，准备13号在汉口老同学聚会用。分别一年了，祁秀兰还是那么热心集体事业，且穿着艳丽、尽显朝气。

下午，我们六人去游览首义广场。

老彭坚持一人推轮椅，他说摸到点经验。我们穿过繁华的街道，漫步于树荫覆盖的静谧小道，从后门进入首义辛亥革命纪念广场。

位于武昌阅马场，西邻黄鹤楼，北倚蛇山的首义广场上建有辛亥革命武昌起义纪念馆、武昌起义军政府旧址（红楼）、孙中山先生铜像、黄兴拜将台等辛亥革命纪念博物馆。面积巨大，视野开阔。

纪念馆外观是一座雕塑感、沧桑感很强的正三角形立体造型，远看像一面像征着胜利的“V”字旗帜，给人一种凌厉向上，冲破禁锢，打破藩篱的震撼之感，非常符合推翻封建思想，建立民主的首义精神。

由于时间关系，我们只在几处景点留影纪念。

左起：彭锦华、韩正铁、赵旭东、胥绪湘、胡新华

左起：祁秀兰、赵旭东、曾翠云

红楼孙中山铜像

后排左起：彭锦华、胡新华、韩正铁、胥绪湘

祁秀兰、赵旭东、曾翠云

左起：韩正铁、胡新华、祁秀兰、赵旭东、曾翠云、胥绪湘、彭绵华

这一回，我是真开心了！

武汉精神：敢为人先，追求卓越！

晚餐

几个战友中就韩正铁的酒量大点

晚饭后，曾翠云、祁秀兰各自回家了。我们相约13号在汉口江滩与在汉老同学先搞个小型聚会，庆祝毕业51周年重相见。

老胡家住南湖，开车回去得四十分钟。为了我用车，以后要每天来回跑，我真过意不去。

回到酒店，我余兴未了，与老彭继续聊天。

彭锦华是孝感朋兴人，小我2岁，一表人材，特别聪明。他68年参军，任四站一中队单脉冲雷达1号操作手，部、站宣传队文艺骨干。我与他在站第四期宣传队相识。

复员后，他与胡新华一起被分配到粮食部安陆粮油机械厂当工人。老彭競競业业，工作出色，最后在副厂长位置上退休。

我与老彭是在2013年QQ上恢复联系的，那时他已在汉口定居。我俩常在网上聊天，无话不谈。

洗澡时，我遇到极大麻烦，全靠老彭帮忙。

我只能坐着洗澡。家里卫生间安有许多扶手，我不用任何人帮助就能轻松完成洗澡、洗衣等生活料理及家务劳动。

如家酒店卫生间无任何残疾人设施，洗澡间很小，地面磁砖非常滑。我战战競競扶着彭锦华从家里带来的塑料凳子，小心翼翼坐好，结果够不着淋浴笼头和洗浴液开关。老彭赶忙过来，取下淋浴篷头，举着给我洗，又帮找按出洗浴液。待我洗完澡，老彭全身都湿透了。

我既感激又自责，没料到自己住酒店这么困难，给战友带来这么大麻烦！希望天快降温，尽量少洗澡。

10月12日上午九点左右，原20基地一部四、二站在汉的老战友陆续来到酒店，第一拨战友聚会开始了。

张昌振与我和胡新华同为四站六中队电源班战友，参加了东方红卫星任务。复员后在武昌铁路局江岸水电段干本行直至退休。

涂洪山是我孝感二中邻班同学，男生宿舍室友。每逢寒暑假，我俩都同车回家，我回广水，他去花园。他当兵与彭锦华在四站1中队，后来去了东北28基地。复员后在武汉市传染病医院任保卫科长直至退休。

罗建国，68年孝感兵，四站广播员，站第四期宣传队长。70年下放到站生产地锻炼时，与我一个班，共事半年，友情深厚。71年复员到武昌铁路局机关工作，在武汉铁路勘探设计院工会主席任上退休。

李仁汉，68年孝感兵，四站三中队战友，72年调二站，与我同在11中队。73年复员到武汉锅炉厂工作直至退休。

我等九人均是154建站伊始的老战友，分别四十八年再相见会怎样的激动心情，何等动人的场面，笔墨难以形容！

大家争先恐后抢着发言。尤其是张昌振，精神抖擞，嗓门又大，别人都插不上话。

最后，东道主胥绪湘提议我们再去首义广场留影记念。

我心里明白，老胥三人这样的安排都是顾及到我的行动不便。

　　分别46年的154老战友首义广场留影

左起：涂洪山、罗建国、李仁汉、胥绪湘、赵旭东、张昌震、胡新华、韩正铁、彭锦华。

张昌震还是那么仪表堂堂！

李仁汉与赵旭东

涂洪山越活越年轻！

罗建国时过半个世纪，竟不显老！这与他与生俱来的好心态密切相关。

中午，胥绪湘在如家酒店附近的武汉市知名餐饮业连锁店“艳阳天”订餐，庆贺四站老战友重逢。

“艳阳天”饭馆规模不小，四十余间餐厅内灯火通明，顾客盈门。餐桌餐具雅致高档，书法壁画装饰精美，文化氛围浓厚。

战友们落座后，兴致勃勃继续聊天，回忆当年戈壁滩军营工作生活。

应老胡要求，当年中队的美男子張昌震，讲述了他探亲时在火车上搞对象的趣事，引起大家阵阵欢笑，我和胡新华也清楚此事，中队笔杆子胡焕清替昌振写情书，分队长牛木章也为昌振加油打气，一时在六中队传为佳话。

当一道道诱人菜肴上齐后，付同成由他的侄儿侄媳开车护送，终于从黄石赶来了。付同成2016年曾来重庆看过我，武汉重见，尤为亲热。

宴会上，战友们为当年共同奉献戈壁报效祖国结下的深厚友情，为今天奔走四方不忘家国情怀的责任与使命感而频频举杯，祝酒喝彩！并互相祝愿身体健康，家庭幸福！尽量走出家门，常来常往，增进战友情谊，愉快度过晚年生活。

聚会在阵阵欢笑，互道珍重声中结束。

战友们互相敬酒祝福

左起：胡新华、张昌震、赵旭东、涂洪山

左起：罗建国、付同成、胥绪湘、韩正铁

罗建国致词

下午，战友们各自散去后，彭锦华推着我去体验武汉的地铁。

想想好笑，重庆地铁已建成15条专线了，我一次也没乘过，竟跑到武汉来坐地铁！

武汉老战友安排得多周到啊！

武汉是我国中西部第一个开通轨道交通的大城市，地铁已建成13条专线，涵盖武汉三镇，城市交通非常先进发达。

老彭带我从首义路进站，乘4号线到岳家嘴转8号线到达梨园站。

出站后，天空已乌云密布，不过雨却始终没下，大概上天眷顾我这个重庆来的残疾人吧。

只是辛苦老彭了，一个人推着我走了很长一段懒汉坡。

梨园留影

湖光序曲小区的东湖绿道

时值第七届世界军运会，火炬传递紧张准备中，工作人员见我坐轮椅来汉旅游，又经老彭求情，便网开一面，准许我们进入火炬传递点内搭台参观照相。武汉人真是热心人！

第七届世界军人运动会火炬传递起点

东湖牡丹园大门

老彭去过牡丹园。

他说牡丹园占地100多亩，是武汉市最大的牡丹种植园。主要种植牡丹200余种，3万多株，号称“江南牡丹第一园”。园内景点众多，非常美，每年4月份游客最多。

美丽的东湖畔

亲爱的老战友，热情好客的武汉人！

感谢你们的欢迎！

感谢你们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