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在吹牛中度过？ ——我的大铁之路

天地沙鸥（老俊老蒙）

余生在吹牛中度过？

——我的大铁之路

引子

        何谓“大铁”？

        弄清大铁要先问问什么是铁人三项？有人信誓旦旦地回答：铁人三项是指铁球铁饼铁标枪。
        望文生义的事，常能扰人耳目，总是无处不在。
        1974年2月，一群体育官员聚集在夏威夷群岛的一个酒吧里争论：世界上究竟哪一种体育运动项目最具有刺激性挑战性；最能考验人的意志和体能？有的说是橄榄球，有的说是渡海游泳，有的说是足球，还有的说是长距离自行车，登山马拉松等等，他们各抒己见，争论不休。最后，美国海军准将约翰•科林斯提出：谁能在一天之内在波涛汹涌的大海游泳3.8公里，再环岛骑自行车180公里，最后跑完42.195公里的檀香山马拉松全程，中途不得停留，谁就是真正的铁人。科林斯的想法得到大家的支持，于是第二天就有15人参加了比赛，其中还有1位女选手。参赛的人拿到了三张纸，上面简要地描述了比赛的规则和路线，最后一页的结尾处有一行手写的话：“游泳3.8公里、骑车180公里、跑步42.195公里，完成的人可以吹牛一辈子！”结果有12人赛完全程，就这样,在距今45年前，铁人三项运动在美国夏威夷诞生了。铁人三项指的是游泳、骑车和跑步，并不是望文生义的铁球铁饼铁标枪。
        成人铁人三项比赛常见的距离有三种：
        短距离：游泳1.5公里，自行车40公里，长跑10公里，共51.5公里。这是奥林匹克标准距离，俗称“标铁”。大多数国际赛事如奥运会、铁三世锦赛及世界杯都采用该距离，北京奥运会铁三也采用该标准。
        长距离：游泳1.9公里，自行车90公里，长跑21公里，共113公里，折合70.3英里，行内俗称为70.3。该级别比赛目前（2019年）中国只有柳州、曲靖、西安、上海、厦门等五个城市举办，系国内最顶级的铁三赛事。
        超常距离：游泳3.8公里，自行车180公里，长跑42.195公里，共223公里，俗称“大铁”。大铁里的每个一项目都足以令人望而却步，更何况是三个项目一起来呢，怪不得它逐渐成为无数运动爱好者心中的殿堂级别赛，完成的人都被称为铁人。在很长时间里国内缺乏真正意义上规范的、持续举办的大铁赛事，中国人参加大铁都要走出国门，直到今年全球知名的铁三赛事CHALLENGE落户安徽广德市，终结了大国无大铁的尴尬现状（2008年开始IRONMAN曾在海口举办过三届大铁赛，后来“由于某些外力原因”而被迫终止），重启了目前我国第一个高水平的大铁赛事。
        当年在夏威夷首创的正是全球第一个大铁比赛，也是举世目下殿堂级大铁赛事，每次读到“完成的人可以吹牛一辈子”这句激励性的戏言，我就会心生疑窦并隐隐担心：这12位完赛的人，余生好几十年要靠吹牛皮度过，那该怎样漫长的无聊和煎熬？于是，许身铁三这几年来，心底有个好奇的梦越来越明晰细密：完成大铁，以身试法一探“终身吹牛”的滋味，以切身经历警示世人经年累月卖嘴皮子是否像吹嘘的那样荣耀光鲜。

芝麻开花大铁梦

        每个梦都有一个缘起，不同在于有些梦起自熟悉的领域，有些源于陌生的地方。在2016年之前，我从没想过会触碰铁人三项运动，正如一个现代人不会妄想活一千岁、半个钟环游地球或普通放牛娃迎娶漂亮公主一样，理由再简单不过：它离我太远，远到没有哪怕半点交集，远到想一想都显得徒劳。因为距离，所以从无半分妄念。我这种敬而远之的心绪同样适用于2014年前的跑完全程马拉松，不同在于，马拉松是“一条腿”，而铁人三项有“三条腿（三项）”，“一条腿”足以拒人千里，遑论多出“二条腿”呢？
        这事还得从头细说。
2014年前的近四十年里，我一直顽固地维持着一只旱鸭子的本色。游泳时当然不会沉水，但由于只会狗刨又不会换气，我站在泳池边望向对岸经常会谋生置身烟波浩渺的江海的恍惚。50米标准泳池，从这头游到那头，中间要缠住水线歇二三次换气，把命保住方能继续往前游。这样下来一次泳撑死只能游三四圈（150-200米）。2014年夏天和大学同室兄弟请教练学会了蛙泳的泳姿和换气，但仅仅停留在入门阶段，并无实战锤炼。2015-2016，我在全马训练时走火入魔受了腿伤，步是跑不成了，我借鉴皇马等俱乐部对于类似伤病的恢复训练方式，走进了游泳馆。不记得是不是受到什么提示或刺激，在游泳训练时我逐渐谋发了玩铁三的构想。当时我想，全马跑完了，高中已经骑车周游所在城市，现在游泳也不再是拦路虎，“三腿”长全，完事具备，咱为啥不吹吹铁三的东风？
2017年年初正式开始铁三训练，3月自学自由泳（铁三比赛中为骑跑赛段省腿力，游泳一般采用以手臂划水的自由泳而非以腿推进的蛙泳），4月前往柳州参加IRONMAN70.3（113公里）接力赛。尽管我只参加了游泳赛段的赛事，但这是我参加的第一场铁人三项赛。游完泳我在更衣室里悠悠闲闲地拾掇，周围都是手忙脚乱匆匆准备进入下一项的选手，当时对他们满怀钦羡，但依然觉得这离自己太遥远。2017年5月，我在成都完成第一场标铁，它也是平生第一场完整的铁三比赛。当年11月，我独自完成第一场完整意义上的70.3（113公里）。那场比赛喝饱了海水，骑行时又一路遭受海风的“劝阻”，赛完身体接近衰竭的顶点，以致于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面对113公里这个距离都很怯火。超常距离的大铁足有226，它的两倍，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想。
经过一年的休养生息，厦门的恐惧渐渐消退，“玩铁三不玩大铁等于没玩”等行内流行的“极端”言论开始侵占头脑，特别是“一辈子吹牛”更是撩人心扉，让人难以安枕——我不信！我要亲身解开心底的谜团！就这样，我从身上刚卸下厦门113的千钧阴影，又负上通往226大铁之路的沉重枷锁。
目标赛事有几个选项：奥地利、澳大利亚、新西兰，都因为距离或假期不对路等原因作罢，最后选定参加韩国求礼IRONMAN大铁。韩国的优势是近便，省时不折腾，赛道平坦（出了名的高速赛道），完赛难度小。另一个优势是“和北京时差只有1小时，内陆山区，受热带季风影响微弱，气候十分稳定”。我在2019年初报了求礼，头脑里信心满满，因此对于6月在安徽广德举办的challenge大铁并没太在意。没错，它无疑是近年来国内举办的首场大铁赛，但其知名度以及赛道无论如何没法和韩国媲美。不过它的优势是省去了出入境的麻烦，费用也不高，就当是求礼的“备胎”吧，这样一想我就松松垮垮报了名。

逐梦大铁风雨路

训练从2018年底启动。参照王开元的大铁训练讲座，并结合自身情况，制定训练计划为：
周二：间歇骑，周三：力量训练+匀速跑10公里以上，周四：匀速骑，周五：力量训练（最后二个月提前到周二，该时段用于游泳）+匀速跑10公里以上，周六：上午骑行4-6个钟，周日：半马以上，周一：静养休整。
每周训练六天，休一天。赛前四五月周平均训练时长约15-18个钟。训练一律放在早晨，不像有些练得狠的早晚都不落下。正常训练期间（春节、国庆等例外）每周平均4次5点起床，其中也有4、5次四点多就起身。平时的训练免不了有稀松的时候，但周末两次长距离坚持的令自己满意。周末长距离骑行在六月前保持在3-4个钟，六月份以后提升到4-6.5个钟，长距离跑几乎每周一次（大概缺席过2次），至少半马，其中还有两个全马以及四个35+。
春节回老家骑行训练没法搞？改骑为跑。这样春节期间尽管大鱼大肉，家乡好吃的一样都没错过，但体能并未受啥影响。求礼赛取消去首尔釜山补偿一下吧？没门！釜山的滨海塑胶跑道刷满35公里，山海相依的胜景直让人赞叹流连。国庆去重庆下雨骑跑都废？没关系，做1000个深蹲打底。
印象最深的是六月份骑行大鹏以及两次长距跑。
那次骑行的时间很巧，6月22号，正好是全年白天最长的一天。我对这个富于天文含义但不会引人注意的日子历来就有偏爱，因此那天出发时心情分外不同。遗憾的是，骑出去不久发现前轮刹车线刮胎，滋滋的闷响在五点凌晨的夜色里尤为刺耳。同行的安迪帮了大忙，把他的前轮和我的互换，方才解了燃眉之急。安迪是骑行圈的高神，首次参加70.3便拿到当年世锦赛参赛门票。途中他不时用手机抓拍我的骑行动作，在图片上不规范的部位划上红线圆圈，提示我正确的做法。坐公交回程时，他帮忙把车把扎上包装纸，这样装备平放在巴士车厢里就不会损坏。这番细致和热心，迄今令我受益匪浅，感念不断。那天早晨四点半便起身，回到家已是下午四点多。太阳很不友好地将手脸皮肤烤成“乌干达”色，过了两天，一层薄如保鲜膜的白皮在卤豆干似的胳膊上深深浅浅地蔓延开来。
八月初的周末，五点起，和水滴跑团同道跑莲花山。开跑不久下雨，突发大雨，三圈后十余人只剩下我和老徐。老徐怕我一人寂寞特意陪跑。雨约莫从七点多下起，以中雨为主，时而雨倾如注，道路两边的排水道顿时变成小河沟，一直下到九点多方才收势。老徐说喜欢雨中跑，凉快。的确，只要不霹雷，这个季节雨中跑远比烈日中跑舒坦多了。但我心里清楚爱好当然是理由，但更大的理由是陪我，不然老徐早就跟大部队回家避雨老婆热炕头了。大队把剩余四块西瓜留在凉亭里，我和老徐一人两块吃的倍爽。感谢提供西瓜的跑友丁姐！感谢水滴诸君留下的怡宝！
和老徐分手时我的烂苹果手表已然没电停机，老徐的佳明显示已跑32.5。我跑到家楼下犹豫上楼还是继续跑，想想昨天计划要跑32+或全马的，于是毅然朝加油站方向，想着往返3公里凑够35整数。从加油站返回经过天桥再次陷入迟疑，对面福田体育馆散发着熟悉而诱人的气息，止不住越过天桥在雨中福体空无一人的跑道上转了十圈几近凑够40公里整。
尽管训练不轻松，比赛期间和几个哥们聊起，一致认为最为抱愧的不是自己劳累的躯体，而是家人。年初以来的大半年训练周期里，周末两天上午的训练量都不小，双休日余下的时间便处于慵懒的休养龟息状态，没时间带女儿早晨训练，没精力陪伴调皮的幼子，有时甚至没心思陪妻子看场流行电影陪老娘摆阵家常龙门阵。家人也曾对我“过度训练”表达过不满和抗议，后来看我不可救药摇头叹气不了了之。他们是我背后的基座和靠山，尽管并不完全理解和赞成我所做的事情，但整个家庭的负累和零碎倘没有他们分担我焉能挺到求礼和广德？

首铁风云不由人

9月20日，我和家人飞往韩国首尔。落地后再坐四个钟大巴，夜里十点多抵达求礼酒店。参加这次比赛有一百多中国人，绝大多数都是奔着首个大铁来的。为此我写了几首打油诗畅叙心怀与期待。

其一

智异巍巍路迢迢，千锤万磨向今朝。

峰危水寒岩连壑，一路笑傲慰终老。

译文：智异山巍巍耸立（比赛在韩国求礼郡智异山国家公园举办），我们万里迢迢来到这里。此前经过日日夜夜无数次磨练，只为参加今天的比赛。
公园里峰峦危耸，湖水刺骨，岩石毗连着沟壑（喻赛事漫长艰险），但参与者不畏困难煎熬，一路笑傲，这番经历足以到自己垂老之年自我告慰。

其二

烟笼寒水月笼山，万里长征出中原。

秋情满目但驱驰，不为戍边为荆冠。

译文：薄雾笼罩着冰冷的湖水月色笼罩着智异山，我们这些参赛者离开祖国万里来到此地，天还未明便开始比赛。
赛场周围秋光大好，然而我们无心赏景，一心只顾忙活手头的赛事。我们来到这与中原遥隔万里的地域，不像古人那样为戍守边关而是为了摘取象征着铁人精神的荆冠。

其三

蟾津北望智异西，铁骨峥嵘逐求礼。

平湖淼淼烟接水，秋田漠漠云荫地。

三项连发异日长，汗发腿颠赏何绪？

孰言仙源古无径，即今贯遍惟迢递。

译文：在蟾津江以北智异山以西（比赛举办地）的区域，一群身怀绝技的铁人来到求礼这里竞逐风云。
湖水沉静浩渺，烟霭笼罩着水面，秋天的稻田成片成片，天空的淡云遮住地面。
三项接连进行，今天比平日显得尤为漫长，汗水频出腿脚打颤，哪有心思观赏眼前的美景？
谁说从古至今无路通向桃源（智异山为韩国三大名山之一，或被誉为桃花源）？今天我们终于贯通走遍抵达桃花源的径道，但这条路啊，幽深曲折，险峻不堪。
从中可以看得出，我们像一群远征的战士，群情激昂，心绪高涨，对当地的山水不吝激赏，对那条快速赛道心怀期待，对在异国山水完成大铁充满信心。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一场风云正在酝酿。
其实在比赛前两周，一场超强台风“玲玲”就突然在韩国登陆，不过那时候离开赛还远，都没太放在心上。毕竟，韩国的气象记录显示台风是稀客嘛。出发前获知，又一股强台风“塔巴”在关岛生成，从路径看将会掠过韩国求礼，伴随7级大风（实为8级）。然而周五白天天朗气清，哪有台风征兆，韩方还在酒店为中国团队召开了专场欢迎晚宴，并预祝大家PB（破个人最好成绩）。就在众人开始疑心气象预报时，周五晚上，大雨如期而至。组委会根据台风进度全面压缩比赛距离：3.8公里游泳变成1.5、180公里精简为58.8公里，42公里全马缩水到29.6公里。周六下午，我们耐住将自行车搬上搬下大巴的恼火，转换两次大巴赶往赛场放车时，突然被告知组委会取消了放车，已经放好的要限期取回。如此这番折腾，比赛的心情已寥落到低谷，但又不敢彻底松弛。晚上六点多，官方正式宣告赛事取消。这一下大家一直提着的心才彻底解脱，于是呼朋引伴，大吃海喝，狂欢到近乎失态。其实在欢颜深处，许多人都和我一样多多少少有些失落和不甘。对于我们这些铁人三项爱好者来说，赛事的变化不仅仅意味着报名费、差旅费和假期的损失，更大的不幸在于长时间努力训练的结果难以如期兑现，为了下一次比赛不得不拉长训练周期。这种只开花不结果的复杂心情只有我们自己能体会。当然收获也不是完全没有，我和同住一个套房的南京铁友永杰、上海铁人老王及陪他同来的表弟在一起海吃海喝了几天，无缘为“战友”却无心插柳混成食友酒友。初到求礼时我们谁都没预料到，我们将在广德再续前缘。

梦竞秋水幽篁里

10月18日，我再次踏进深圳机场候机厅。一月前我到这里时步履轻盈，满怀豪情，时隔一个月重回故地，那番昂然业已荡然无存，我的内心沉静的好似外出参加一场不痛不痒的公务培训。当晚到达比赛所在的县级市广德，和同伴永杰出门吃宵夜时已是夜里十一点多，一盘饺子，四碟卤菜，两瓶啤酒，三杯酒下肚，微微有点发飘，我在心里责令自己：记住，这里是广德，你的首个大铁将在这里上演。
广德，安徽省辖县级市，由宣城市代管。已有1800年的历史，古称桐汭。春秋战国时先后属吴国、越国、楚国，明清受徽文化影响。位于安徽省东南部苏浙皖三省交界处，是“中国竹子之乡”，被评为全国综合实力百强、绿色发展百强、投资潜力百强县市。这方宝地，报名时我们几个竟然都浑然不知。为表达对广德的希冀与愧疚，我写道：

为付大铁入桐汭，迟识玉面深抱愧。

归化吴越二千载，水清竹吟袭初岁。

译文：为了完成大铁比赛我来到广德，来之前对此地所知寥寥，为此我心生抱愧。
这一带受吴越文化润泽已近二千年（约1800年），历史悠长，底蕴深厚，然而经过这多年的沧桑演变，依然江河清幽，竹木吟风，沿袭着昔年的风采。汭，RUI瑞。
第二天在酒店对过小店吃早餐。门脸一看就气魄非凡，当首两侧一副对联：大众口味常来面上有光，小本生意多蒙足下不嫌，横批：寅春.百年老卤面。这是广德给我们立的下马威，让我们初次领略到这个县级市并不像它的行政级别那样可以小视。
第二天上午和同伴畅游卢湖，秋山掩映着秋水，天空晴朗但并不透明，浮游着淡淡一层霭。下午参加完技术说明会领取参赛装备后和同伴驱车侦探骑行赛道。广德是全国知名的“竹子之乡”，海内近似的“**之乡”常常盛名难副，有过度自卖自夸的嫌疑，但广德这个帽子却戴的切实沉稳。公路两边十余米高的绿墙夹道，层层叠叠，厚厚密密，苍郁挺拔，蜿蜒数十里。你以为那是林木？那其实是翠竹，是海浪翻涌的笄山竹海。一圈约四十公里出头的路程，大约一半在山区盘旋，其间上坡的山路明显多过下坡的顺风路。有三段又陡又长，我们边开边惊叹，抱怨主办方怎么寻下这样一个整人的去处，能不能完赛可真悬了，我们的心里不禁涌起一阵阴影。山路两侧人户不断，白墙壁褚红瓦的农家小楼隐现在竹影间，山野深处不时漫来秋天舒爽的风，令我们揪着的心稍感松弛。
中午和老王及表弟、永杰及上海铁人强生一起吃了顿本地菜，味道出品都很资格，价钱也很亲民。他们都是求礼赛取消后补报的广德，“塔巴”真是一场奇异的妖风，竟然把我们五人从韩国求礼齐齐吹到千公里之外的中国广德！
傍晚在换项区安放自行车时发现前胎只有一半气，这时离换项区关闭时间已经不多。拟请现场修车师傅帮忙更换，师傅说你能换最好自己动手吧，我们公司规定的要价挺高。所幸来之前我换过几次轮胎，不算生手，三下五去二便把备胎更换完事。用排队等到的气筒打完气一试，新胎好着呢，悬着的心虽然稍稍降低点，但心底那块阴影又浓重了一层。备胎被“扶正”了，这意味着明天一旦车胎漏气我或许只有退赛一条路，但愿明儿不要出幺蛾子！
四点半，我和永杰准时起床。这个时点吃早餐本是件难受的事，加之我平时早餐尤烦腻肉食，如此一来，昨晚在小超市里矮子里挑高个选购的肉松面包要多难吃有多难吃。吃完一个90克的肉松已经受不了啦，再想想今天要干大事，咬咬牙又把一个40克的肉松一条条塞进嘴里。
到达换项区门口时，只见看不清人脸的夜色中一队队人马在移动集合，队伍前头有人在朗声宣讲着什么，他们是赛事的志愿者。据说本次比赛招募了4000志愿者，许多来自本地的中学和大学，也有很多来自四个小时车程外的合肥等远地。如果不是这个劳什子比赛，这会他们正该躺在暖和的被窝里做着青春的彩梦。
往里走到游泳出发点门口，选手们都聚集在此地热身、闲聊，等候上厕所。他们头上草莓红的泳帽在灯火下熠熠生辉，现场一派嘈杂和隐隐的兴奋，这时候，我开始意识到，我的第一场大铁终于要来了。
在放衣物包时再次出了岔子。我出门时忘记往包上贴参赛号码（换项包贴了），存包时工作人员怕无法辨认拒收，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能往包上补写参赛号码的笔，最后侥幸在刚进场的一位美女那里找到。心头散开的那片阴影再次云遮雾绕。
业余选手游泳分三批出发，我自知泳技不如人，为避免被人在水里脚蹬肘拍，就选在第三批队伍的最后出发。两个高中模样的小妹维持着秩序，其中一位穿着短袖T恤，两条布满鸡皮疙瘩的手臂交叉搭着，头微微往身子里缩。我问她15°的气温干嘛不多穿点，她朝我笑笑没好意思作答。
作为国内首个也是当下唯一含大铁的国际铁人赛事，比赛包括226公里个人及接力组，113公里个人及接力组。游泳赛道设在广德市滨河公园，又叫无量溪滨河公园。我参加的226组需要逆时针沿浮漂游完两圈，全程3.8公里。第三批发令枪响不几分钟，我便以本批次倒数位次出发了。此时，时针指向六点半。游泳赛道形如一个上底正朝东的梯形，出发地在南边的腰线中点附近，逆时针游两圈。刚入水时，胶衣箍得浑身有点紧，划水打水的手脚不那么顺溜，游了百多米这种紧迫感方隐遁无形。最后出发的好处是几乎不会被人超车，不会被人拍头呛水，不会与人在水里缠斗激战，我能按照自己的节奏一直游。除了用“鳄鱼眼”查看方向会短暂地扰乱呼吸，其余时候呼吸都能很好地保持在既定的节奏和水准。雾气笼罩着湖面，能见度有限，这给导向带来很大的困难。湖周围光秃秃地看不见大型标识，我只能朝着远处水面影影绰绰的浮标行进，路线时而偏离，有两次偏的厉害手指头都快触碰到堤坝。胶衣能有效防寒抗冻，但缺点是身体浮在水面时头重尾轻，仿佛有人推屁股头会借势往水里栽。全程我以自由泳为主，该泳姿没有这种失衡感，有几段换成蛙泳时这种感觉特别明晰。有那么几秒，我突然谋生出阵阵恐惧：这里名为无量溪，但浸到水里才感到深不可测，我不会栽进水里起不来吧？这种不详的预感转瞬即逝，因为我在北边的腰线到底回游时与初照的太阳不期而遇。我用的是左侧换气，那时候正由西北往东南行进，换气时眼睛与刺啦啦的太阳光狭路相逢，这段几百米我只能估摸着方向闭眼换气往前，偏离到堤岸正是发生这段“光彩照人”的路上。
游到起点第一圈结束心头的阴影才开始散褪，起水的时候，看见一哥们上岸时有点恍惚，这是长时间泡在水里初落地身体不适导致的急症，我赶紧收摄心神，站稳脚跟往岸上爬。慢跑到换项区，脱下胶衣，擦干脚面和小腿的水，套上护膝（预防摔车）护腿和袜子，蹬上跑鞋，推起自行车慢跑到上车区，LET'S GO！
我这个组别需骑行4圈，全程180公里。整个路线形似一只爬行的乌龟，第1圈55公里，剩下的三圈每圈42公里。第一圈多出的部分像龟首，剩余三圈是龟身。第一圈龟首路段坡多且长，山弯路绕，但毕竟刚开始，大伙兴奋劲还没过，并不觉得有多辛苦。水库堤坝下的补给点设置在一个长上坡顶部，骑到那里差不多都成了强弩之末，我下车推车小跑着赶往放水的摊位，把车上自带的水壶灌满，再将一满瓶塞进车上的水壶架里，往嘴里塞进几块香蕉。此后几圈我都会在这个补给点取用水、香蕉和能量棒。
我在这里意外收获的一个启示是类似大长坡跑步推车的速度和不下车费力骑的速度近似，但后者能量和肌肉消耗会多出好几倍。于是我在后面的二个大长坡骑到配速掉的差不多时就如法炮制，这样不仅消耗小很多，还能让过度疲惫的臀、胳膊、腿暂且得到轮休，可谓一举数得。
赛前传来的可靠消息显示大圈多出的10公里弯多坡陡，小圈似乎不足为惧。真正骑过小圈才知道很多东西是以讹传讹，小圈的上坡难度并不输大圈多少。数百米的大长陡坡就有四架，这还不包括数个几十米的小坡。在几个大长坡的中后段，我的车速只能勉强维持在10-13公里/小时，要以这样的速度骑行8-15分钟，消耗不可谓不大。在一个坡顶，我左侧的一个哥们大概体能透支过头，车速近零，我看见他向左一歪，重重地摔在马路地面上。在上坡路两侧，不时遇到坐在草地上一脸颓丧的选手，在他们身边，是卧放着的更加颓丧的“爱驹”。这个期间受伤或弃赛的选手明显多于游泳赛段，不过停留在扳着指头数得过来的规模。
我接受了厦门70.3的教训，不敢在骑行阶段发力过猛，妨害接下来的跑步。 厦门比赛的21公里跑步曾让我生不如死，这个比赛后面可是42公里啊！于是遇到上坡，我会小心翼翼地放弃猛蹬猛踩猛轰油门，快速把变速调到最省力模式，慢慢把车往山顶悠。
第一圈一切正常，第二圈起步到进山前是一段近10公里的平路，一路呼啸着与前进方向相逆的劲风，平地踩踏变成一件很费劲的事。这股风在其它路段没怎么出现，难怪旁边一个哥们嘟囔了一句“哪里来的妖风！”
第二圈结束看时间，12点15，离官方公布的关门时间（技术官员宣布的关门时间是16:20，但同时说16点必须到达换项区前的大门，我得按最近的时间算。我骑行结束咨询工作人员确认执行的关门时间是16:30）不到四个钟。照我上两圈的速度测算当然不会关门，但假如后两圈途中体能明显下降或出点别的什么幺蛾子，那就不好说了。这样一想心里发急，脚上也多带出点劲，第三圈不知不觉就结束了。
第四圈开始的时候，一看左右，已经没有几个同党了。显然，但凡没有弃赛的，大多数已经完成骑行。落伍让我略感心虚，再三在心里盘算是不是记错圈了，最后的结论是维持原判——没错，这是我首个大铁的最后一圈骑行。困扰于赛前种种“不祥”的征兆，这一路我一直暗暗担心爆胎或摔车。这时候一直卷起的心略微舒展开来，我要好好看清这一路为我们加油助威的观众，享受经过的每一寸宝地、每一刻时光。
沿途许许多多市民和村民都尽心投入到这次比赛，他们有的拥成一团齐声高喊“加油！加油！”，有的把塑胶手掌拍得哗哗响不断助威，有的组成啦啦队炫目热舞，有的穿上红红黄黄的演出服敲锣打鼓把人捧上天。在你濒临绝望的时候，他们一个点赞的手势、一个担忧的眼神、一声忘情的呐喊，都会使你精神倍长，瞬间逃离颓靡和沦陷，在一个我本该推车的大长坡就因为两边挤满热情的人群我没好意思下车。我在第一圈骑行精神旺盛时，遇到喊“加油”的人群总会回敬一句“好爽！”，常常引来人们善意的哄笑或更宏亮的助威。第二三圈蔫吧已无心回复，第四圈遇到还坚守（已为我们呐喊8个钟！）在路旁鼓劲的当地人我又会不时回敬一句“好爽！”。这诚然是一句玩笑，权且算作我回馈给观看比赛的广德人们的小小心意吧，它的确切含义是：谢谢！谢谢你们！
自行车赛段的比赛结束时离关门还有32分钟，没有事先忧心的爆胎，没有大腿抽筋，没有体能透支（骑行时执行了比厦门严格科学的补给策略，即每个整点一条能量棒或一条香蕉，其间每半个钟一只能量胶或香蕉，以致于骑行到终点并不觉得饥肠辘辘），身体状况看起来良好，阿弥陀佛，我终于平安完成了此次赛事中时间最长、考验最大、最难熬、心里最没底的骑行！心头那块阴影已然渺茫。
我把车放回原处，举目四望，换项区内七八成的车都已归位。离跑步关门还有7个半钟，这一项我心里有底，不着急。我在换项区一处台阶上小坐片刻，让疲惫的双腿舒缓舒缓。接下来，我将开启最后一项，它通向本人的第一个大铁终点。
跑步赛段围绕着美丽的滨河公园进行，一塔一湖一公园，沐浴在早秋微凉的风里，要多销魂有多销魂。经过公园步道、公路等硬化路面，平展几无坡，终点设在市体育馆。赛道顺时针完成单圈约10公里，需完成4圈，共42.2公里。
这是三项比赛的最后一项，这个时候还在赛场的选手已在冰水烈日下被轮番蹂躏过10个钟，体能和精神早已濒临承载极限。有些参赛者的日常训练本来就匹配不了比赛，兼之骑行过猛后继疲软，这时累积的问题便集体爆发出来。临场症状就是停跑改走的人沿途随处可见，有些是个别行为，有些成团成片，规模远超出前面两项，也超出我的想象。特别在一段倾斜并不骇人的慢长坡，步行的人数更是明显升高。这成就了我赶超的黄金档口，全程我被大约30人超越，但被我超越的貌似这个数的好几倍。
刚起步就到了一个分叉路口，指明往右跑四圈，那通向地狱，跑完四圈往左通向终点，那里是天堂。这时一个哥们正往左跑，让我倍感钦羡和丧气。但起跑一段比较平顺，并没有一般人换项初期那种难受的不适应。一路上我一直努力地克制着不时涌起的想加速的冲动，生怕后面大腿肌“爆胎”功亏一篑，配速小心地维持在每公里6分15秒到6分30秒，要知道，我的全马可是5分配速啊。途中有几次受不了自己的磨叽忍不住想加点油，但终于安抚住自己不要干傻事。我所在的水滴跑团有位丁姓大姐为人和善，不喜与人争胜，每次跑步差不多都是这个“让人鄙视”的速度。她经常以此自嘲，我戏称她“养身跑”模范，她嘻嘻哈哈从不动气。在第一圈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心里对话。一个声音说：“丁姐，没想到养身跑这么养身，强身健体还不累。”只听见丁姐揶揄道：“得得！你属于那帮飞得快的，别到我们这儿抢地盘。”那声音又说：“今晚我铁了心死盯着你跑，一直跑下去，跑到比赛结束为止。”丁姐远远地扔下一句“赖皮”便不见踪影。
每隔2.5-3公里有个补给点，供应红牛、可乐、水、能量棒、香蕉等给养品，许多人赛后抱怨没有跑步对路的能量胶，我对补给食谱没那么挑剔，每一样都尝试过，觉得都还凑合。对补给站我的态度是逢站必进逢补必取，就像贪婪的孩子进了玩具商场，总要抓点什么才舍得出门。这样做的好处是折腾了十多个钟仍然不觉得后继乏力，负作用是“腐败”了宝贵的二十分钟。
和骑行如出一辙，整个赛段最煎熬最挣扎的时点也出现在第二圈。这一方面是因为体能下降，腿肌过度劳损，以及对于余下的漫漫长路心急火燎所带来的负面心理，此外秋夜里还挨了两瓢冷水，赶了一段似乎没尽头的路。第一瓢来自室友永杰。第二圈开跑没多久遇见他，一问他已经是最后一圈！我真怀疑自己听走了耳，他的厦门70.3成绩和我一个调调呀，没错，他是比我腿长，但也不至于拉的这么开吧？早上没见他比我多吃多少呀，莫非这家伙吃的不是面包而是兴奋剂？接着一个身材匀称健美的美女又朝我来了一瓢。她先后跟随不同几个人跑，速度看着和我差不多，但我尝试加把劲就是跟不上，不一会她就把我扔的老远。但她似乎并太在意这个优势，在后程几个补给点我又遇见她，过一会她再次把我甩远。如此往复，让我很脸红自己的性别优势。第二圈后半程有段2公里的直路，前头无人可跟，左右看不见人，其时天已经暗下来，灯火在遥远的路尽头仅露出微光，两瓢加身的寒意未消，我跑呀跑呀，跑过很远很远，似乎从人间跑进地狱，足足跑了几个世纪，却怎么也跑不到底点掉头的地方。
终于捱到最后一圈，心头云开雾散，豁然敞亮。又来到起步不远的岔路口，看那些往左的人们再也没有前三圈那般羡慕和焦虑。到了这个地步，我对双腿“爆胎”已不报什么希望，里里外外自检了一遍，呼吸正常，心跳沉稳，大小腿肌体味不到“撞墙”前常见的那种山雨欲来的症候，到那时每走一步都像在攀爬珠峰。我的另一个个性化经验是跑马到濒死的极限手指会知觉迟钝近似麻木，麻木越深表征着身体瓶颈越严重。这时候我握了握拳头，指头的知觉有点钝，但还没到大麻全麻的地步。我深吸一口气，完赛恐怕不是问题了。35公里过后，我略略加了点速，何必把所剩无几的余力带到终点呢？
赛道两边的志愿者从凌晨到现在已忙了18个钟，远远超过我比赛的时间，有些人呈现出掩饰不住的倦怠。我在经过他们时逐一问候“辛苦了！”，有些人会重振精神，有些会回一句“你们更辛苦！”，这时我都会来句玩笑“我们的辛苦是自找的，活该！而你们是为了我们呐！”
这些志愿者既有中老年人士，但更多是些不到20岁的大中学生。他们为选手取包存包、维持秩序、指引方位、提供给养、疗伤止痛，严防人员或鸡狗进入赛道，为士气低落的运动员打气加油，用他们的热情、周到与坚守较好地弥补了专业经验的不足。本地观众仿佛倾城而出，挤满从开幕式到终点到漫漫226公里的每个角落，从凌晨6点发枪到深夜11点半整场赛事关门终点观众席座无虚席。一个见多识广的参赛者以肯定的语气赞许道：“中国所有国际铁人三项大赛我都参加过，气氛真的是广德最好！”。
我亲耳听到的关于广德的两个故事是这样的。
一则是有个哥们完赛后已是夜里，在终点出来的路边站了半天等不到的士，一位骑电动车的当地大姐非常热心地把他载到三四公里外的宾馆，临走时分文未取。另一则是强生兄的亲身经历。他游泳起水后反常失温，骑行一百米后出现发冷症状，忍不住想退赛。这时眼见此情的志愿者毫无犹豫把外套扒下快速给他笼上，要知道当时清晨八点多只有十多度，旁边的观众拿来保暖毯帮他包住左右脚，这时一位抱着新被子正巧路过的当地人还想用被子将他捂住，弄得强生没好意思告退硬撑完比赛。
驻守在赛场边边角角的支持者和助威者，是施与我们的质素最高的“航空燃油”！是当天最可敬最可爱的人！是隐名赛场的超级铁人！是广德民风、宣城文化乃至徽文明最真切最亮丽的诠释者与推广者！
第五次来到岔路口，这一次我不再跑向右首的地狱，我将选择向左，飞升天堂。岔路口到终点还有5、6百米，中间4百米略显暗黑，不放心地探问路旁的安保，他用手一指，提示朝音乐最劲爆的地方跑准没错。保安指向的姿势潇洒帅气，真有点“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的况味。
在心里演练过多少次的撞线场景并不像预想的那样流畅光鲜，在离终点还有一百米的地方我故意放慢步履，略整衣冠，我要把冲线的每一寸长铭于心。这时跟在后面的两人大概按捺不住完赛的激动，三步两步超越了我，长长的完赛横幅被他们冲撞在地，所有的镜头向他们聚集，我像这两人的幽影一样掠过终点，没太引起人们的关注，除了我自己。
    跑马打底2年，“小铁”积淀二载，专项集训9月，一朝跨入这个赛场。清晨6:30出征，晚上8:33抵达，14小时33分，年龄组一百余人排行居中，幸运入编千人大铁完赛军团（知情人估算中国历年大铁完赛总人数约在1000人左右，最大胆的估算是1500人上下。近年来随着铁三的扩散本数势必快速上浮），我就这样把自己的名字悄然写进广德深凉的夜色，嵌入近年中国第一场大铁。完赛后除了正常的乏累，体征平稳，没有伤病，感无异常，甚至未重现此前某些大赛撞线后一骨碌瘫在地或半响了无胃口等极端反应。
我在椅子上四仰八叉躺了一会，又让人用筋膜枪把酸到无力再挪一步的双腿按摩个透，感觉稍稍和缓一些，回身到完赛门补拍了几张冲线的照片。图片里那个人手擎完赛横幅，脚踏细碎的纸花，身体微沉，嘴大张着，表情狞狰，就像干了一场自伤八百的胜仗，仿佛要把久聚在胸中的意绪喷啸进广德秋夜的长空。
当晚待老王完赛后，我们五个又聚了一次。座中参赛的四人悉数安全顺利完赛，强生和永杰成绩还很靠前。我一直担心游泳磨在最后的老王骑行被关门，要么跑步熄火，没想到他不仅赶在关门前进了换项区，并且走跑结合硬是撑完了跑步赛段。后来老王自娱说自己是个旺朋友的人，这次认得的人都顺利完赛，怀疑后人们会把他的照片贴门上来招福。我打趣说门神站了一千多年该换你上岗了，你应该去开家风水公司。过了一天老王又问“哥几个，我今天就完全不疼了，这正常吗？”，这时候我和永杰上下台阶都还像瘸子一样，都恨不得揍他一顿。

尾 声

其一

花落广德初未闻，地偏位卑寂无名。

即今风云流散去，情知何人不识君？

译文：听说比赛落地安徽广德，许多人都对此地闻所未闻。这里地理偏僻县级行政区划级别低微，可谓寂寂无名。
到如今比赛结束，办赛的美名已传遍四方，知情的人还有谁不知道广德呢？

其二

深踞皖南倚两江，吴云楚月千载长。

风淳民正动远客，一入广德似还乡。

译文：广德深藏在皖南地区，比邻江苏和浙江，吴楚文化在此地韵流千载。此地风气淳朴，百姓守正，感动了我们这些参赛的远客，让人感觉好似回到家乡。

其三

位谦不废大排场，待客连日倾城忙。

早沐古风岂废颓，不识铁三何妨狂。

坐席三千无时空，漫道百里有人防。

健儿连发趋竭悴，闻声提气神忽长。

译文：
作为县级市的广德不顾地位谦卑，坚持奉上盛大的排场举办这次国际铁三赛。他们连日接待中外各地的参赛者就像接待家里的远客一样热情周到，仿佛全城出动全民参与。
这里底蕴深厚古风悠长，从来不曾中断颓废。他们或许不太了解铁人三项这项运动，但这不妨碍他们燃情参与这场狂欢。
主会场兼终点的市体育场三千坐席从早到晚座无虚席，四百多里漫长的赛道隔不远就有人严防值守。
参赛健儿连续征战已经趋于衰竭憔悴的极点，闻听当地观众喝彩助威精神陡然为之一振。

其四

天寿飞虹映寒流，健勇长征骑跑游。
笼竹蔽日吟风叶，大岭飞梁架壑头。
起水失温争裹粽，候车送客恐失周。
身崩心木羞言苦，浑忘天气入清秋。
译文：
天寿塔彩虹桥映带着清冷的无量溪，健儿们在此角逐骑跑游三项长征。
竹林的茂盛叶子遮住太阳，迎着风阵阵吟唱，骑行经过的大岭头（地名，多山，代指骑行经过的沟壑山坡）坡梁飞架，沟壑纵横。
一选手游泳完起水时体温过低，观者争相用衣物毛毯将他裹卷成粽子，另一位选手夜里完赛等不到的士当地一位大姐免费用摩托把他运回酒店。
选手们比赛时身体极度疲惫，内心已然麻木，但看到热情的当地人不好意思道苦说累，他们心里暖暖的，浑然忘却天气已经进入清冷的秋天。

其五

丘懒畴平叶正黄，竹劲风软日生香。

一塔一湖尽秋色，炼狱潜连谁勘想？

起水未觉烟波冷，事了恨不崎路长。

秋川秋云正寥廓，烈士吟歌也疏狂！

译文：
这里山势和缓，稻田平整，树叶正泛出橙黄；竹林修挺，微风和软，阳光仿佛散发出清香。
一座古塔，一眼清湖（无量溪），尽显此间一派秋色，但谁能看透和想象这里通向大铁赛的九级炼狱？
（但参赛的健儿不畏艰难，）游完泳起水时不觉得清冽的湖水冰冷，比赛结束后恨不得坎坷的赛道再长些。
山川流云沐浴在秋色中，天地宇宙显得寂寥宏阔，志向高远的健儿们，面对此景不禁疏狂放浪，惆怅感慨，吟咏高歌——这个地方，我们曾经来过，并在天地间一展身手！
        赛完几天身体康复的差不多了我胡诌以上几句打油诗，一个没去过现场的哥们当然没兴致和我纵论诗中风月，他和我玩笑说：韩信受了胯下大辱才发奋，一个朋友年少致人重伤才有勇气中年辞职创业，极致经历造就极致心理，极致心理支配极致行为，极致行为弄出极致成果，你搞出这么大动作，是不是拥有不为人知的惨痛童年，或年少时被钟情的女人鄙弃？
        我笑笑答说，很不幸，这些悲催的经历我一个都没遇上。有人问金庸人生该如何度过？金庸答道：大闹一场，悄然离去。多数普通人和我一样无法“大闹一场”，改天换地，成就丰功伟绩，只能红尘里悄然往返，灰里灰气过完一生，但这能成为人生彻底沦向平庸的借口？“大闹”不成，跳一跳够得着的“小闹”莫非也不敢不愿尝试？正如路遥在《平凡的世界》里写的：其实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一个世界，即使最平凡的人也要为他生活的那个世界而奋斗。每个人总归可以在属于自己的平凡世界在有限的生命里精选出或寻觅到一件二件甚至更多值得你全力以赴放手一搏的坐标和使命，让自己在激情追逐的风中恣意燃烧，给被世道摧残得灰头土脸的自己局部上色加彩，让自己在喧嚷的世风里内心笃静，让自己深信生活和明天并非只有一种路径和可能，给陷入眼下各种生计高压及名权利漩涡的灵肉几许超然与宽慰。这样，在我们健好的时候，不至于无事可做；在老病弥留之际，不至于无所追念；在后人提起我们时，不至于无话可说。
         一位大哥问我会不会继续玩大铁，我说先休整休整，放一放容后考虑，眼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将用生命中那些残留的时光，静静地细品“一辈子牛皮”语中三味。我不会轻率地向旁人提起，更多时候，是自说自话，自得其乐。

                                     老蒙于2019年秋

附：安徽广德国际铁人三项赛中灰头土脑的老蒙及赛场热图

安徽广德国际铁人三项赛中灰头土脑的老蒙

第二项骑行 第三项跑步 终点忘情吟啸 号码布、完赛牌、完赛毯及象征跑步完赛的四条手环、

不上不下非常“低调”的成绩

安徽广德国际铁人三项赛赛场热图

纹在胳膊上的战号 晨曦中的战车 凌晨三点开始忙碌的志愿者 凌晨五点等待开拔的战士 游泳的湖泊水寒生烟 饺子是这样下锅的 浸在水里等待发令的选手 下水精神起水恍惚 骑行穿越幽林竹海 骑行起点也是终点的彩虹桥 路跑秋色 炫舞迎凯旋 从早到晚座无虚席的观众 坚守到最后一刻的工作者和志愿者（门楣上显示的是开赛迄今总时长） 金灿灿的奖牌只颁给完赛的勇士 无处不在的徽式美女 主会场兼终点的广德体育场

骑跑游都会经过的“一塌糊涂（一塔湖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