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r></h3><h3> 俗话说:“有艺不孤身。”意思是说,一个人应当学一门手艺,有了一门手艺就可以挣钱,可以娶老婆,实现成家立业的梦想。正是在这样的指导思想的指引下,我刚进入社会就开始了学艺的过程。</h3><h3> 最初学艺的想法是蒙眬状态的。那一年,我上的江安省中初中六九级因为要闹革命而无限期停学后,我无所事事,于是求在县房管所工作的五舅帮助,在房管所找了一份打杂的工作。所谓工作,不外乎跟着泥瓦工师付搞维修。那时房管所管理的出租房很多很破旧,屋顶经常漏雨,需要换瓦片。一些竹篱巴夹的墙壁坏了也需要维修。说实话,那个活儿是不用多少手艺的,只要勤快,不懒就行。后来,县房管所的院子里来了几个年轻人,摆起了一个绑扎钢筋的加工场。我先是帮助搬点钢筋,递几桶混泥土。后来与那几个钢筋师付混熟了,他们允许我学着绑扎钢筋。我就向他们学习裁切钢筋,学习如何计算钢筋的长度,以及如何弯制钢筋弯头。慢慢地有了感觉,觉得学得还不错,学习的兴趣大增。于是到县城图书商店去买了几本技术书,我记得有一本是李瑞环写的《木工简易计算法》,还有《钢筋工》、《泥瓦工》和《建筑设计》。自己如饥似渴地学习起来。边干边学,边学边干,兴趣越来越大,可以感觉到天天在成长。正是这一期间的学习,虽然是自发的,蒙眬的,但让我进一步明白了,学到一门技术才能在社会上立足,才能有好的未来的道理。这为以后我正式从师学艺提供了土壤和契机。</h3><h3> 我第一次正式从师学的是油漆工,师付姓刘,是一个驼背,人称“刘驼子”。刘师付的家在我家对面的许屋基生产队,两家隔垅相望。刘师付与我父亲是老乡邻,二人关系非常好。父亲见我一天天长大了,也没有正经活儿做,就想让我认刘师付,学油漆工手艺。刘师付也欣然应允。于是我跟着刘师付开始了学油漆工的历程。</h3><h3> 刘师付安排我到宜宾南岸一中搞油漆维修。我记得是从南溪乘上水船到达宜宾的。在宜宾码头下船,沿着一级级石梯拾级而上,然后转到金沙江方向的下渡口,乘渡船到宜宾南岸,通过一段老街,很快就到达目的地宜宾南岸一中。那时南岸一中附近全都是蔬菜地,而现在则变成南岸新区了。离一中不远的地方,是东方红化工厂、红光制药厂、电声厂和五粮液南岸车间。</h3><h3> 师付把我安排在一中做工,但他并没有来,而是委托他的师兄,我们称之为“师伯”的人负责整个一中油漆工作的管理。直到这个工程项目完工,师付也没有到现场来亲自教过我们学艺,他做起了甩手掌柜。</h3><h3> 我在几个师弟师兄中可能是因为有点文化吧,师付一开始就安排我担任记帐,负责考勤和到校方报领工资。我每月底把大家的考核表做好,计算好工资,报给学校,并把工钱领回来交给大家。实际上担任了一个财务的角色。</h3><h3> 那时的工资按级别,而且很低。我一开始就被师付破格定为三级工,日工资3.68元。而我的师兄年龄比我大,才二级工,日工资仅2.98元。师兄们有意见,但都没有明说。同时我也没有向师付有任何的“上贡”。我那时人小,不懂得人情事故,更不懂得人心的微妙,所以并没有在乎。现在回想起来,感觉有些不懂事,很幼稚。</h3><h3> 在一中的工作是新鲜的,愉快的。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下班后还经常利用晚上时间到宜宾城里长长见识。到宜宾城里去玩,真的有点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看到什么东西都感觉十分新鲜、新奇。大观楼雄伟壮观,大小街道商铺林立。小北街上的宜宾燃面馆,一直生意火爆,味道那真的是没得摆。而东街上的煎饺,西街上的莲子粥,都让人感觉巴适得很。</h3><h3> 我每天满怀希望地工作着,可谓不辞辛苦,那时确实不知道什么是辛苦,只想的是把工作做得更好。穿的工作服沾满油漆,硬梆梆地,无法洗干净,只得将就穿,反正是天天刷油漆,免不了弄脏衣服,所以顾不了这些。</h3><h3> 一中的油漆维修,主要是油漆屋檐板、教室门窗、课桌和黑板等。每天早上用猪血与石膏混合搅成膏灰,用于填补油漆平面上的空隙和轮廓,使漆面平整光滑。接着刷第一道油漆,然后用砂纸打磨,再刷第二道油漆。基本上就可以了。个别地方需要刷第三道油漆,比如填充石膏厚度大的地方不易风干,就需要多刷一道油漆,才能保证质量。</h3><h3> 油漆屋檐需要搭梯子上去,弄不好梯子会滑落倒下。油漆二三层楼教室外墙窗户,需要悬在墙外刷漆,也很危险。有一次,我提着一桶油漆从一段竹架上经过时,没想到竹架轰然断裂 我从竹架上摔下来,弄得满身都油漆,好在没有受伤。</h3><h3> 时间一长,明白了油漆工并不是技术性很强的活儿,没有多少技术难度,唯一要求是细心。经过半年左右的工作,一中的油漆活儿就做完了。做完一中的活儿,师付没有新的工程让我们继续做,我学油漆工一事就算结束了。只得另寻活路。</h3><h3> 还是在一中做油漆工的时侯,我认识了在附近东方红化工厂、红光制药厂和五粮液南岸车间做泥工的一些乡友,并时常找他们玩,了解他们从事的泥瓦工工作,有时还亲自学着操作做砖、抹灰。时间一长,我对泥瓦工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当一中的油漆活儿做完后,我就决定转行学泥瓦工了。 </h3><h3> 在与我要好的泥瓦工师付中,有好几个认为我还算机灵,都愿意做我的师付。我从中筛选了一下,最后确定选择一个公认的技术好、人品好的的李远伦担任我的泥工师付。我更看重的是,李师付的师弟师兄是一个很大的团队,在我们当地手艺人圈子中影响很大。然而,李师付有一个极大的缺陷,就是不太善于处理社会关系,因此他不能独立拿工程,只能依附于别人拿活儿。我虽然认了李远伦担任我的泥工师付,他仍然是没有亲自教过我,我学的泥瓦工技术,都是跟着他师兄师弟们做活学习的。</h3><h3> 我在宜宾红光制约厂工地做了一段时间的泥瓦工学徒,带班的是曾师叔。那时说是做泥瓦工,其实什么重体力活都在做,比如现场抬石头、木料、搬砖等,是拼力气的活儿,我也在做。只要工作需要,叫干什么都去。曾师叔对我非常认同,很热心地教我泥瓦工技术,给了我很多的帮助。</h3><h3> 虽然我正式认了一个泥工师付,但由于没有与师付在一起工作过,没有当面向师付学过什么技术,所以仍然没有归属感。我一个叔叔是石匠,在宜宾五粮液南岸车间做活儿。我有时感觉苦恼,就邀约他到南岸上渡口的一个小酒馆喝酒,摆龙门阵,畅谈理想、人生什么的,有个人倾听自己的心里话,也感觉少了几份寂寞。</h3><h3> 那时在外做手艺,每个活儿都是不稳定的,长期稳定的活儿极少,一个活儿完了,没有下一个活儿,就得停工,或者叫失业。所以,经常处于找工作的状态,是手艺人的一种常态。</h3><h3> 宜宾红光制药厂的房建工作完成后,师付没有新的工作给我们安排,我们都得自己去找活儿做。我在宜宾、江安等地交了一些朋友,揽了一些泥工活,依靠这些自己找来的活儿,我养活了自己好几年。</h3><h3> 作为一个农村孩子,想要出人头地,是艰难的。学手艺是一个捷径,但学手艺的路并不好走,因为所有手艺人面对的工作对象都是不稳定的,是断断续续的,很难专注于一门手艺做到底,而是面对生存需求,有什么干的,就干什么,对手艺的选择往往放在次要位置。这样就会造成很多手艺人学艺不精,但好处是更广阔地接触了社会,更切身地体会了人生,不经意中,增长了生存本领。</h3><h3> 我就是这样一个有点象“万精油”似的手艺人。许多门手艺都接触过,都懂一点点,当然只是皮毛。直到参军入伍,才结束了做手艺的历史。我当的是铁道兵,是打隧道架桥梁的。但最后我转为主要从事写作工作,走向了与自己的志向完全相反的方向。人生不易,所谓人生要有规划,许多时候是纸上谈兵。生存是第一位的,满足生存需要,再谈志向、前途、专业,才更加符合实际,符合适者生存的规律。</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