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游灵官峡记

后皇嘉树

秋游灵官峡

陈伟

       秋游灵官峡，可谓乐矣！人情必有所寄，然后能乐。寄于山则乐山，寄于水则乐水。乐之者，必有所益。绿水可以当药，青山可以健脾，逍遥林莽，欹枕岩壑，穿行溪径，踏秋溪涧，陟岵可乐，陟屺亦美。

　　己亥季秋，霜降既过，陇上秋色正浓，秋游又当其时。好友相约，七子团游，发于麦积，车指凤县之灵官峡，止于两当而后返，游殆一日之程。其间穿溪谷，越峰岭，探幽寻微，时而山行，时而坦途，屈指二百余里。一路上，耳饱溪声，目满秋色，欢声笑语，车载于途。晓禽暮兽，寒鸣相和,红叶清风为伴，山水朋友相凑,倍觉神清气爽，兴味盎然。

　　是日亭午达于凤县，优游于灵官峡，穿高深岩嶂，走鹏程故道，山岫邃密，危峰嵯峨，峡之左右，石之奇峭者，争高直指。抱石流水曲曲，溪涧多有深潭。潭多渊而浅流，冷幽如黛，一派深碧。夹水层林叠叠，临溪乱树扰扰。百木列植，细草蒙茸。深秋时节，丹枫尽赤，红栌色盛，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沿峡数里，人迹攘攘，皆为漫峡秋色而来。游人熙熙，尽是拜访灵官之客。远道之客接踵，四方游人屡至，追芳踏秋，神游山水，亦灵官峡之盛事。

　　一路上，亦步亦车，唯见红色翻飞，黄色涌动，更兼那松柏之属，苍然不改，老气横秋，一簇簇，一块块，一片片，忽而满山。单纯的绿，过于深沉。单纯的黄，过于热烈。游人置身其中，就连自己也不知此时怎样要求大自然去装扮自己才好。不过我总觉得，要是在暑溽的盛夏，大片的绿色中杂之以红黄，则有病态之嫌。而在深秋，在初冬，应是红色当道，黄橙恣意的时节，在大片的黄红当中，那些态度倔然的绿色则会让人感到很是另类，那样格格不入。

　　行走在灵官峡，可以抬头看叶，亦可低头观水。灵官峡的水，清秀玲珑，澄莹可爱，虽在寒秋，亦觉温润。大江东去的气势在这里踪迹皆无，这里的水总是不急不躁，慢条斯理，好像渊而不流，似乎像所有来这里的游人一样，故意放慢了脚步，走走停停，左顾右盼，生怕错过了灵官峡绚丽的秋色。噢，灵官峡的水，其实你也和我们一样原本不属于这里，咱们姑且称你为灵官峡的水。灵官峡的水，你也是远道而来，专程来看灵官峡秋色的吗？孔子云：“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赫拉克利特说：“人不能同一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中外两位古圣人不约而同都这么说，那我们便有理由相信，灵官峡的水，其实像我们一样也是第一次来灵官峡。我们去了还可以再来，而灵官峡的水离开了灵官峡就再也难以回来了，所以，她们慢慢腾腾是有理由的。灵官峡的水真慢呀，徘徊水边，要不是飘忽水上的红叶黄叶作游人的向导，我们竟然弄不清灵官峡的水是流还是不流、更不知是向东流还是向西流。看到这水，顿觉时光也好像停了下来，我们亦随之放慢了脚步，如同被灵官峡的水稀释了一样，我们的内心也少了些许烦躁，多了些许宁静。

　　仔细看山看水，看那水上漂流的红叶黄叶。枝头红叶，诗意盎然。水上红叶，亦有故事。《诗》曰：“十月陨萚”，无边落木，潇潇而下，飘在水里，镶嵌在灵官峡翡翠般的秋水之上，则是点点的红，点点的黄，它们就是翡翠上斑斓的瑕。这漂流秋水之上的红叶，可是从大唐深宫而来？可是深宫那位“秋水伊人”有意为之？可有诗句题写于红叶之上？一位缠绵的宫女，于红叶上写了缠绵的诗，随水流于宫外，被同样缠绵的一个人发现，一来二去便演绎出一段缠绵千古的缠绵故事。千年后来这里的今天的你，看到流水红叶，你缠绵了吗？

　　“寻得桃园好避秦，桃红又是一年春。莫遣桃花逐流水，怕有渔人来问津。”红叶和桃花虽曰不同，但意境似乎是一样的。流水红叶可以产生缠绵故事，同样也可以产生“敢叫日月换新天”的壮丽诗篇。当年宝成铁路的建设者们是不是被流水红叶带进灵官峡的？也许是吧。红叶题诗的故事传了下来，传了千年，故事虽然不是出在灵官峡。宝成铁路建设者们史诗般的壮举也以故事的形式传了下来，必将世代传颂下去。当年杜鹏程夜走灵官峡的故事同样被传了下来。工程建设者们“至德在己，扬之由人，如不皦述，夫何考焉？”所以，就有了杜鹏程风雪夜走灵官峡的故事。那篇载入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学语文课本的《夜走灵官峡》被勒石树碑，制作甚巨，镌刻成巨幅雄文长卷，以旌建设者们筑路的不世之功，游人往还，莫不驻观。你我沉吟水泮，一声鸣笛，从灵官峡隧道鱼贯而出的火车，好像是向远道而来的客人诉说杜鹏程夜走灵官峡的故事。

后皇嘉树摄影、撰文
20191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