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丝学堂]13：美茵河畔的明珠-法兰克福掠影

罗新

北大84级微信群的“周末讲座”，已经迎来第13期。这一次，我们把目光投向欧洲腹地，由在德国的西语系王立新，介绍她生活的城市法兰克福。

王立新，1966年出生于北京。1995年移居德国。在西门子公司工作十年。2004年始从事自由职业至今。在莱美茵地区从事咨询和翻译工作。

下面就是她的讲座内容。

非常高兴有机会和大家聊聊，美茵河畔的法兰克福。

即使没有来过法兰克福的人，估计对这个城市的名字也耳熟能详了。我准备的介绍里本来根本没有想到提及德国和法兰克福的地理位置什么的，我想，那大约是因为，法兰克福人在下意识里会认为这个城市天下无人不知。

因为它在欧洲的中心部位，又是欧洲第一大交通枢纽。凡到访欧洲大陆的人，很少有不经过法兰克福的机场、法兰克福主火车站、机场城际高速列车站、著名的连接南北的3号和5号高速公路。

德国是欧洲的中心，法兰克福是德国的肝胆。

历史上测量计算出的欧洲中心有好几个。但欧盟以来，欧盟的中心点大约就只围着德国中部打转转了。

如果你乘飞机来法兰，落地前一定会惊叹这里的森林广袤，绿意盎然。法兰克福四周都围绕着市属森林和绿地。城西北大约15公里处，即是陶努斯山脉及自然公园，最高峰是大菲尔德峰，海拔约890米。

(陶努斯山脉最高峰Großer Feldberg)

(从我们村边看陶努斯山的日落)

我们村是新建城区，离市中心9公里，在陶努斯山区和法兰中间。

法兰克福之所以这么绿，是因为它有两个环城绿地带，一个是原城市城墙沿线，由一个个小公园和个公共绿地结成，其中包括中国捐建的明代建筑的中国公园，韩国捐助的朝鲜公园，和大学新校园，原战后盟军总部。

韩国人在法兰克福不少，好像他们来德国不需要签证。朝鲜花园紧临法大新校区和Grüneburgpark公园，与棕榈园(收费公园，有大型热带植物暖房及大片竹林)及植物园(不收费公园)连成一片，像纽约的中央公园那样重要

(清雅的朝鲜花园)

临水而建的全木水榭名“梅室“。

这个花园令人喜爱的是，种满了亚洲来的红梅，梅花绽放之际，令人如入仙境。我最喜欢在中午的时候到这个花园来，因为梅树很多，又有流水潺潺，我想应该叫它“梅坞“才好

中国花园临近购物区的蔡尔大街，建在一个公园里面，名副其实的园中之园。园名“春华“，令我想起中学时代我们班自办的文学杂志“春华集“。这明代风格的建筑真的是用中国运来的材料、由中国来的古建工人们辛苦建筑的。

中国花园在1989年，仿惠州园林建造。秀丽的曲径通幽、爽朗的高山流水、婉转的水榭华堂和秀美的眺远凉亭。隔墙上的各种形状的开窗，是园林景色重重叠现。

可惜朝鲜园、中国园这样的美景却引来一些人的嫉恨。一些人在同一时期里在中国花园、朝鲜花园、歌德塔纵火，意图破坏这里文化标志。

目前中国公园已经修复，十月份重新开放。朝鲜公园里两幢美丽的建筑被彻底及部分焚毁。

法兰克福外环绿带近百公里，我们村就在其第一段的附近，即尼达河畔的老飞机场。

这是老飞机桥头的环城绿带吉祥物，飞猪。据说有人亲眼看到过。

这个老飞机场和美国有关，原名Maurice Rose Airfield，为美军军用直升机机场，1951/52年至1992年。现为法兰居民的郊游公园。

关于法兰克福的一般情况，游客们从网上就能很方便地找到。维基百科上关于法兰克福的信息非常详细， 我就偷懒引用一下：“法兰克福（德语：Frankfurt）在古法兰克语和拉丁语中写作“Franconofurd”或“Francorum vadus”。Frank指法兰克人，是古日耳曼人的一支，“Furt”在德语中是浅滩的意思。美因河畔的法兰克福意为“法兰克人在美因河畔涉水而过的地方”。

相传“欧洲之父”查理曼与萨克森人征战时，在漫天大雾中打了败仗，退到美因河畔。由于找不到当地向导，无法了解河道深浅，大军不敢贸然渡河。正在踌躇之际，看见一只鹿走到岸边，轻而易举的涉水而过。查理大喜，挥军渡河，局势转危为安。为了纪念这段经历，查理大帝下令在当地建造一座城市，取名为“法兰克福”。

自中世纪起，法兰克福即为德国的重要城市。公元794年时，法兰克福被授予帝国自由城市的地位。1815年，法兰克福自由市成为德意志州联的政治中心。在1848年革命时期，法兰克福国民议会在圣保罗教堂召开，写下德意志史上第一部民主宪法：保罗教堂宪法。

法兰克福的经济实力极强，有机场、展会、金融、互联网极大行业支撑，对德国政治、经济影响力极高。可以说它其实是德国隐秘的首都。

作为世界上最重要的会展地，历史追溯到1240年，城市取得腓特烈二世特许状，举办第一届法兰克福商业博览会。博览会中比较重要的有书展、汽车展、春秋季消费品展、音乐展和灯光展。

我们的“罗马人市政厅”最初就是意大利商人在此地修建的住房，底层是货物展览大厅。

因有皇帝特许，那么欧洲各地来参加展览和贸易的商人们就受到帝国皇帝的保护。他们来了，也要兑换钱币，所以法兰克福成为当今的金融中心一点也不奇怪的。

1152年，来自德意志各州国以及教会的诸位选帝侯首次在法兰克福集会，推选绰号“巴巴罗莎”（意为红胡子）的腓特烈一世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

1356年，卡尔四世颁布“金玺诏书”，正式规定法兰克福为推选“神圣罗马皇帝”的法定城市。

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在法兰克福的大教堂被选出和加冕之后，就顺着加冕之路 - 从教堂通往市政厅的一条小巷 - 来到罗马市政厅，在皇都大厅里举办庆典。据说，市政厅广场上的喷泉池就会注满美酒，供穷人们饮用。

大家看图片中那个桌子，它的四边都是凹进去。这是因为，从前的帝王和贵人们都腹大如鼓，只有这样的桌子，才能让他们舒适就坐。现在嘛，就用于摆放鲜花、或贵宾在金书上签字用。

52位皇帝的肖像都悬挂在市政厅的皇帝大厅里。这个大厅是法兰克福市最重要的庆典和接待大厅，英国女王、我国的国家领导人也都曾到此，在法兰金书上留言。

但是，我在这个大厅里经历的最温馨的事情却是对友好城市广州来的市民和学生们的接待。法兰克福和广州结好已经三十年了，学生互访交流也持续了二十多年了。法兰克福市会为每个市民访问团和学生团都在皇帝大厅举办由市长或副市长主持的欢迎仪式，这是与国王、首相同等的贵宾待遇。这样的时候，市政厅大门前会悬挂中国国旗。

法兰克福是一个非常国际化的城市。它的近80万居民中，有近一半是非德国人。近百分之70的人有移民渊源。这里的人们讲100多种语言，莱美茵大都市地区生活着大约两万多华人，是德国华人聚居的地区。连法兰市长都说，他打开办公室临街的窗，听到最多的语言是汉语。哈哈，他办公室刚好临近旅游大巴停车处，旅游团去市政厅广场和莱茵河差不多都可能路过。在我们这里，地铁上、餐厅里、街道上，听到不同语言是常见的。

比如在火车站有人迎面走来，突然冒出来一句“为人民服务”来。

或者地铁上一个穿着北大T-shirt的德国大学生。

所以，来访的客人在这里不太感受大家通常认为的德意志式的傲慢。

法兰克福也是德国民主的发祥地。它是一个市民城市，从来没有过帝王和诸侯，民主、自治、独立的精神在这里是到处都有具体体现的。市民们对公众事务非常重视，法兰克福大学、Städel美术馆全都倚仗市民捐赠。美术馆购画资金不足时，都由法兰克福市民捐款。

最后一次世界大战中，法兰克福遭受了多次盟军轰炸，共计75次，最为严重的是1944年3月18日和22日的千弹空袭。战争摧毁了将近80%的城区。所以我们法兰克福没有老城、也没有什么千年建筑留存。再加上法兰克福从来都是个市民城市，没有君王帝侯，也就没有类似卢浮宫、皇家宫廷之类的建筑。大学、博物馆多是市民们捐赠。客人来了，都不知道带他们去参观什么。除了铁桥、罗马广场、美茵河这几个十分钟就能走完的地方，就乏善可陈了。看看美茵河畔曼哈顿？比不上真正的曼哈顿。看看机场？很大而已。所以，法兰人心底里一直想重建自己的老城。

2012-2018年间，法兰克福投入巨大资金和努力，按照历史原貌复建了老城的一部分。战前，这里的一千两百多幢建于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的半木结构房屋，是欧洲最重要的半木结构房屋群。复建的一个著名的房子，就是金秤大屋。

(金秤大屋和皇帝加冕大教堂)

这里就是复建老城区的家禽广场。正对着这个法兰克福方言诗人雕像，左后方是大诗人歌德的姨妈家老屋。观察者背后则是著名的肉市街。浮士德时代的肉市街是一条通到美茵河边的肉铺巷子，现在只复建了广场边上这一间棚子。

还有许多意大利商人当年的住宅和货物大厅。这些住宅虽然照历史原貌、平面图重建，甚至想方设法搜寻到古木、旧石用于复建，但其能源标准、和消费规范却是符合当今要求的。 这些房子都出售给私人居住，当时是采取抽签方式销售。当街的底层店铺，产权保留在法兰克福市手中，只出租给与老城风貌相符、多数经营手工业品的店铺。

同学们到法兰克福来的话，有时间一定要来Städel美术馆和Liebighaus雕塑馆来看一看。迎门看到的第一幅画，就是这幅歌德画像。是德国新古典主义画家约翰·海因里希·蒂施拜因于1787年创作，描绘了意大利旅行中的歌德。

这大约是最著名的歌德画像了。虽然这幅画有一些瑕疵，例如画中人左腿比例不大对，而且有两只左脚，但它仍然是一件大师级的作品，完美呈现了诗人的形象。后世对歌德的想象完全受到这幅画的影响。

歌德出生在法兰克福。市中心附近的歌德故居，也是歌德博物馆，是参观法兰克福必要打卡的地方。

(歌德出生的房子，现在是歌德博物馆)

(这是诗人工作的房间)

美术馆现在正在举办特别展览：Making Van Gogh，刚刚在22日开幕。展品包括梵高各个时期的50幅作品，以及同时代和稍后受其影响的画家如Max Beckmann, Ernst Ludwig Kirchner等一代德国画家的70幅作品。展览至明年二月中旬，希望大家有时间来看看。

这个展览准备了五年啊，从世界各地借到展品，挺不容易的。德国收藏家和美术馆及画廊是最先推崇和收藏梵高艺术的。

上面都是梵高各个不同时期的作品。

在这次画展中，有一幅空画框。它是留给梵高在去世前几周创作的一幅油画：Gachet医生。这是梵高最后一幅人物肖像，1911年由Städel美术馆购得，成为美术馆现代艺术的代表作。

但纳粹政府强迫收缴那些被其视为不道德的画作，此画也在其中。纳粹将此画出售，其最终辗转落入私人收藏家之手。当年力主购得此画的美术馆馆长因其犹太出身，亦被剥夺职位，出走美国。

后来这幅画在市场上以当年的天价出售。这次展览，收藏此画的私人收藏家不愿将此画提供给此次展览。因而只剩下一幅空画框，向参观者诉说这个故事。

Max Beckmann的画作，法兰克福主火车站。现在的主火车站模样没有大的改变。

Max Beckmann画的法兰街景，又有猫。

再给大家发一幅Max Liebermann的画，当年也是引起巨大争议的收藏。因为他的作品与当时的绘画传统不同，是画的普通人的室外活动，而非君王或战争和宗教场面、英雄什么的。而且他是德国画家中最具法国风格的。那时候德国艺术界不喜欢。

(博物馆河岸的夜景，闪闪发光的银色建筑是欧洲央行)

给大家介绍一首歌德的诗：

群峰，

一片沉寂，

树梢

微风敛迹。

林中

栖鸟缄默。

稍待

你也安息。

法兰克福故乡诗人Stoltze说：

Es is kaa Stadt uff der weite Welt,

die so merr wie mei Frankfort gefällt,un es

will merr net in mein Kopp enei:

wie

kann nor e Mensch net von Frankfort sei!

走遍天涯海角

无处像法兰克福一样令我喜爱

实在无法明白

世上竟然有人不是法兰克福人

谢谢大家对法兰克福感兴趣。接受法兰克福，是熟知它很多年以后。一个春日的下午，在交易所小广场边上闲坐。在纽伦堡、慕尼黑生活多年后，再看法兰克福，不仅乏善可陈、几乎一无是处。虽然阳光明媚，虽然清风徐徐，虽然一排樱花树满是盛开的花朵。

就像是命中注定的回应一样，在我这样百无聊赖、暗暗诋毁着这个城市的时候，一阵风过，粉色的樱花花瓣摇曳着，落在我面前的咖啡上、我放在桌子上的手背上、还有我的肩头和发间。

我想，你生活在这里，大约就是命中注定的吧。既然没得选，那就睁开眼睛，注视它的美吧。

北大84级校友韩利民、殷世荣、查晓燕、戴强等人在讲座中也分享了自己拍摄的法兰克福照片。

在王立新的描述中，在大家的镜头下，法兰克福，这颗美茵河畔的明珠，越发光彩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