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篇文学佳作联展）因为爱情（小说）上集

素心极简

一

　　小芽高考落榜了，上大学的梦破灭了。带着些许失望背着铺盖行李，在烈日骄阳下和几个女同学一同走出大邑安仁中学的校门，带着清纯带着未能实现的大学梦，步行着向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小芽没有考上大学，这在国家刚刚恢复高的第四年，招生率只有百分之几的1980年，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对小芽寄予厚望的父亲来讲，不能不说是个打击。小芽从小学到初中成绩都很好，年年都是三好生，也是生产队里有史以来的第的第一个高中生。

慈祥的奶奶正在灶房里忙碌着，看着小芽白白嫩嫩的脸庞被太阳晒得通红，放下铺盖卷的背，衬衣都湿透了，心疼得不得了，忙放下活给小芽倒上热水不迭地说道：〝这么热的天，八里多的路，还背着床铺盖，你咋不带信叫你哥来接你嘛〝

〝奶奶，没事，我们班同学都是自已走路回家的，有的比我还远，十几里哩！〝小芽说着接过奶奶递过来的毛巾洗着脸。

〝待会儿你爸爸回来，说你啥子的你就听着，别还嘴，打小你也知道他的脾气不好。没考上大学，你也别气，要都考上了，这地球还哪个去修，这地还哪个去种？〞小芽奶奶虽没什么文化，却心底善良且善解人意。

听奶奶这么一说，小芽心里既温暖又惭愧，可谓五味杂陈。

二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小芽回家务农快两年了，但在她的身上，依然是读书时清纯的模样，文文静静，整整洁洁，一旦走出去，别人还以为她是城镇居民哩。她最大的爱好就是闲时写写日记，去离家不远的街上到私人开的图书阅览室看看杂志书刊等等。她的心里藏着一个梦想，她想当一名作家。她明白，自己家没有关糸没有背景没有钱，文化再高也不会有人用你。而当作家，只需一支笔一张纸足够。

小芽萌生当作家的愿望，缘于她姐姐早年当过大队团支部书记，家里带回过很多书，什么《红岩》，《红旗谱》，《苦菜花》，《闪闪红星》，《矿山风云》，《金光大道》等等，从小学三年级她就开始看，是这些优秀的文学书籍赋予了她文学想象的翅膀，尔后她又阅读了《红楼梦》，《水浒》，《西游记》，《简爱》，《呼啸山庄》，《红与黑》，《茶花女》等名著。

也许是小芽的天资丽质和潜在的与众不同的文化气息，每每农忙下田干活或是背着背兜割猪草，都让和小芽同住院落的退休老教师，小芽叫二老爷的周老师怜惜不已。小芽的二老爷，六十多岁，和蔼的富有个性的列宁式的脸型上，嵌着一双深邃的眼睛，列宁式的额头光洁发亮，还有那列宁式的发型，让人见了定会顾目不忘。他好想帮帮小芽，能走出繁重农活的农村，他还介绍小芽出去代过课，甚至幻想着如果曾经教书的老伴的政策能落实，他们愿意把小芽说成是他们的女儿，能顶潜上班。

虽然这美好的愿望未能如愿，但这让从小失去母爱和很难从脾气暴躁专横的父亲那里感受到父爱的小芽，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幸福。当得知小芽喜欢写作，小芽的二老爷周老师便悄悄私下为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小芽报了〝鸭绿江文学函授创作中心〝，因为他自己就有三个女儿,只是三个女儿早已出嫁。

后来，小芽的二老爷周老师受邀到县文化馆做事，于是便把小芽引荐给由文化馆主办的《鹤鸣文艺》报刊投稿，先后发表诗歌小说散文数篇，有些文章还在县宣传部征文中获奖。

三

正当小芽想潜心写作追逐作家梦的时候，本生产队教过她初中语文兼班主任的高老师来给她说媒了，她犯难了。她深知，在农村如果一个女孩恋爱了结婚了，纵然有什么梦想那只不过是美丽的肥皂泡。所以她不想早早恋爱早早结婚。

快人快语的高老师对小芽的父亲奶奶说：〝我说的这家小伙子，是我娘家的，父亲是教书的，二十一岁，有两个妹妹，他母亲非常漂亮又能干。家里有六七间大瓦房。〞

小芽父亲听了没吱声，嘴上叼着的旱烟叭嗒叭嗒着。但小芽奶奶一听，心里不由活络开来，说道：〝一个独儿，有六七间大瓦房，以后成家了还不用跟谁分，我看还使得。〞小芽知道奶奶的心思，奶奶是为她好。时下的农村哪家不是三兄五弟的，也才只有三四间四五间的，大多都是茅草房。但她又不敢说不看，她不愿伤奶奶的心。一旁的父亲没吱声，显然是默认了。

奶奶见小芽不露声色，接着对小芽说：〝芽儿，我说也该看一下，你今年也快二十了，和你一般大的，还有比你小的都看婆家了。你高老师说的，知根知底的。〞

〝二哥，你是啥子意见哦？〝小芽奶奶刚把话说完，这高老师就对坐在一旁边吸着旱烟边划着箟条的小芽父亲笑呵呵地问道。小芽父亲闷了半响，吐出几个字：〝那就看看吧！〞

既然父亲发话了，小芽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在高老师的撮合下，两家人在高老师家见面了。

小伙子中等个子，上穿草绿色青年服，下着咖啡色裤子，脚穿一双墨色皮鞋；皮肤黝黑有些瘦削，并不是象小芽想象中的白马王子。

而令人惊奇的是，小芽也穿了一件草绿色军便服和一条咖啡色裤子，只是颜色的深浅不一罢了，一双墨色的高跟皮鞋，越发把小芽苗条的身材衬托得英姿挺拨。小芽白皙俊秀不施脂粉的脸庞，在草绿色军便服的陪衬下，更显越发端庄美丽。

不用说男方家自是喜不自禁，而小芽家小芽的父亲似乎不太满意，显然是小伙子配不上自家的女儿喽，但奶奶喜欢；而小芽也愿意交往一段时间。

小芽所看重的，是小伙子的父亲是名教师。小芽从小就有三个理想，一是教师，二是医生，三是作家。当然前两个理想，早已免谈，作家嘛，肯定是遥遥无期。，老师是小芽最为崇尚的职业之一，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小芽心想，既然他父亲是教师，那教育出来的孩子的品性也差不到哪里去。

当小芽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父亲的时候，父亲也同意了。

四

在第一次去大林家的时候，小芽惊讶地发现主厨竟然是大林，而他的妈妈则在陪客人，打下手的是他的两个妹妹。常言道，独柴难烧，独儿难管，想不到这大林还真勤快，小芽心想。

不多时，一桌丰盛的饭菜便摆上了。

吃了饭，客人们都在屋里坐着，大林就把小芽带到了他家房屋后间的竹林里，和小芽开始了第一次真正有意义的谈话。

〝你晓得我为啥喜欢你么？〞他们在一块较为干净的空地上蹲了下来，大林望着小芽说。

〝我听孃孃（高老师）说，你没有妈，你爸脾气不好，你又读那么多书。我想，你一定很通情达理。那天在孃孃家一见，果然是文质彬彬。我还听孃孃说，你没事的时候，还喜欢写点啥。〞

却说这大林，别看他人不够帅气，可因为家庭条件好，又是独子，跟他说女朋友提亲的人还真不少，可看了好几个他都不喜欢，家里人也为他操了不少心。

〝原来你晓得的还真多〞，小芽听了大林的话，心里便有了暖暖的感觉，有些害羞的脸上不由泛起了红晕。

〝你能说说，你为啥想和我交往，你的书读得比我多，我才初中毕业。〞

〝我主要看的是一个人的人品，以后你就慢慢知道了。〞小芽若有所思。

他们就这样慢慢地交谈着，趁着谈话的空隙，小芽发现大林还随手把那些掉在地上枯枝捡在一起，回屋时还随手把干柴抱回了家里。小芽心想，他还真会持家。

就这样，在和大林的相处中，小芽越发觉得大林的可爱，慢慢地小芽发现大林的可爱之处远远超过了他的相貌，他的行为，他的表现，正一步步向着小芽心中的那个白马王子的标准靠近。

时间过得真快，小芽和大林相处了半年，但他们的手也只牵过一次。这一次的牵手也是因为傍晚他们在田间小道上散步，田埂上有个缺口，大林怕她绊倒，才向她伸出了手，跳过缺口后，他俩的手自然就松开了。

正是大林主动的松手，体现出正直的品质，让小芽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开过了春，村里有手艺的小伙子都出去打工了，大林也要到西藏去。尽管走时和小芽依依不舍，但心中的信念会让他毅然前行――出去好好干，挣钱回来一定在年底把小芽娶回家！

五

小芽的父亲，一个快五十的人，也出发了。小芽父亲的初衷，是想出去挣点钱，把家里那几间不规则的土坏房重新修建，好让小芽的哥哥早点把婚事办了。所不同的是小芽父亲打工的地方是青海。

而小芽和大林唯一的联络方式便是写信了。那时一封长途平信快者半个月，慢者也要一个月。他们就这样在期望与等待中，在书信的交流中，彼此牵挂思念中度过了三个月。

三个月，当初还是绿油油的麦苗、油菜，早已从扬花结籽灌浆到成熟了。人们也由厚重的冬装随应季节的变化换成了凉爽的夏装。看着责任田里沉淀淀的株株麦穗和饱满的油菜荚，不擅做农活的小芽也开始发愁了。因为父亲不在家，家里的五亩责任田就全靠她和体力不太好的哥哥了。

愁归愁，干归干，农时的时令已经向庄稼人吹向了收获的集结号，由不得任何人。

小芽和哥哥朝出晚归，顶着烈日先后收割了两亩田的油菜籽和三亩田的小麦，然后又马不停蹄地栽插水稻秧苗，为了不误时节，水稻能有个好收成，凌晨三四点钟就要起来扯秧苗，纵然是骄阳似火或风雨飘摇都不曾休息。

经过前前后后一个多月〝双抢〞红五月的战斗，小芽原本白晳的皮肤晒黑了，人也瘦了，因感冒还生了一场大病。这样下来，小芽越发显得憔悴。

〝小芽，在做啥子？〞小芽在洗衣服，听见喊声忙抬起头来，一见是高老师织着毛衣走了进来。

〝高老师，来啦！〞立马停下手中的活，赶紧给高老师抬来登子。

〝小芽，看你田里的活忙完了，又黑又瘦！〝高老师看着小芽，很是心疼。

〝没事，〞小芽笑了笑。

〝小芽，那天我回娘家了，看见大林他妈了。大林妈说，你好久没到他们家去耍了，他们让我给你带个信，叫你去耍。〞

〝哦，〞小芽应着。

六

说来也是，小芽也好久没去大林家看过大林的爸妈了。这天小芽有空，换了件粉红色的确良衬衣和灰白色的的确凉裤子，穿着黑色的凉鞋，扎着她标志型的小羊角出发了……

从大林家回来，小芽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大林他妈对他好象没有大林在家时那么热情，大林他爸还是一副严肃的表情，大林的两个妹妹相比之下，说的话还要多一些。

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小芽的脸庞又恢复了往日白晰红润的光泽，尤其是那件白色的衬衣穿在身上，整个人立刻显得光鲜靓丽起来。这天是赶场天，小芽吃过早饭，推出自行车和奶奶打过招呼就赶集去了。说是赶集倒不如说是去邮局投一篇稿子，随便看看有没有大林写的信。

刚到街上，就碰见前往中心校开会的高老师。高老师一见小芽就说〞小芽，你猜刚才我碰见谁了？〞

〝谁？〞

〝你婆婆妈。〞

〝啥子婆婆妈啊？〞小芽的脸有些红了。

〝你猜，大林的妈对我说了些啥？〝高老师见小芽有些不好意思，忙改口说道。

〝说啥？〝

〝她说，上次你去他们家，见你又黑又瘦，担心你有啥病。我对他妈说，小芽没病，是双抢活路做多了。他妈还是不信，说你妈是得痨病（肺结核）死的，不然咋那么早就死了。我说不是，是得心脏病死的，心脏病又不传染。〞高老师说完就忙着开会去了。

小芽回到家里，心里很沉重，无论做什么事或是吃饭睡觉，高老师白天上午说的话老在耳边回响。经过几天的考虑，她决定给远在西藏的大林写一封信。

却说远在西藏的大林，整天除干活外满脑子都是小芽清秀文静的样子，只要一想到小芽，什么脏啊累啊他都给忘了。

这天工地上的建筑材料不夠，难得休息的工友们才好不容易休息了下来。这时的大林，最大的享受就是躺在工棚外的草地上，望着蓝天上漂着的白云，用心灵和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乡与小芽对话。

　图片来自网络

《因为爱情》上集已被美篇加封为精品并推荐首页

《素心极简专栏》作品均为原创

作者简介

周素琼，女，1963年生，四川省大邑县人。四川省大邑县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