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大水沟

齐文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梦回大水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些年蜗居京城,常在群里看到西轴人回到大水沟故地重游的消息,好生羡慕。渴望有一天也能重返大水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今天做了一个梦,居然真的回到了大水沟,回到了从前。</span></p> <h1>  </h1><h1><br></h1><h1> 我乘了出租车,先到沟口。家属区基本是荡然无存了。那座因西轴的存在而存在的大水沟镇,也因西轴的迁出而悄然地从中国的行政版图中消失了。也许是因为以前听人说的多了,所以见怪不怪,并未感到惊讶,倒是有些难言的遗憾。</h1><h1> </h1><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仅存的医院、裤衩楼、商店及特大型车间,断垣残壁,没有人再去修缮打理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倒是大水沟对面那座西轴人专属的墓地,年年有人培覆新土。那里不知埋了多少三线建设者。安息吧,先逝的西轴人。那儿风水不错,据考那里是西夏王朝的一座行宫遗址。 </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汽车开进沟里,柺了几个弯,就看见那座土长城横亘目前。</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h1> 想当年第一次见到它时,那是1970年4月。西轴所有学徒工终止在瓦房店轴承厂的实习,分批回到西轴参加厂区基本建设。4月7日我们这一批乘火车到了西大滩车站,又被一辆大卡车卸在沟口,待分配。当时我们几个热血青年(十八九岁,懵懂的年龄)迫不及待地要进沟里看看。就是走到这里,长城脚下。</h1><h1>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指点江山,挥斥方遒。誓要扎根深山 建设三线。最后朱志明提议:咱谁也不找对象。</h1><h1> 这段土长城,历经数百年风雨侵蚀不倒,傲骨依存。令后人肃然起敬。</h1><h1> 抚摸着裸露的山岩,骄阳下,褐色的山峰泛着蓝色的光芒。我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这里的原始先民最初给这座山命名时兴许是叫“褐蓝山”的。“贺兰山”断是被后人讹传的,就像蒙古人把它叫阿拉善一样。</h1> <h1>  </h1><h1> 汽车继续向沟里进发。公路的有些路段已被山洪冲毁,经久失修。这要是当年我们筑路连在,绝不会变成这样子的。</h1><h1> 刚到西北时,901车间尚未投产。我们一竿20来个北京徒工就被分配到筑路连。</h1><h1> 那时候生活条件很艰苦,我们就住在靠近401车间的一个帐篷里。帐篷是在区建二公司废弃的一间没了顶的大工棚上搭建的。白天出去干活,晚上回来开会、学习、休息,都在这儿。</h1><h1> 那时正赶上一打三反运动。一个星期天,臧贵德出于好奇爬到山顶往山下滚石头玩。就被冠以“制造假地震”而列入筑路连一打三反的斗争对象。</h1><h1> 筑路连存续的时间不长,不到一年。在西轴的发展史上就像一颗流星,一闪而过。有许多现在的西轴人都不记得它的存在。但筑路连当时真的干了不少工程。</h1><h1> 401车间大门前有一段很深的防洪沟(2米多深),是我们筑路连挖的。工程进行过程中意外地发生了塌方。正在附近作业的孔慧丽被压在土方下面。我只记得当时我和陈秀琴拼命地往外扒她、拽她,手套都磨破了。</h1><h1> 当受伤的小孔被大家救出后,听见有人为她背诵毛主席语录鼓励她:“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h1><h1> 在通往沟里消防队的坡上有一座涵洞,那也是筑路连修的。当时为了赶进度,我们挑灯夜战。记不清是为了点什么,当时在厂部的牛柱柱来到工地同史宝正连长大吵了一架。</h1><h1> 筑路连做的最大的一项工程,是靠近崇岗公社的沿山公路上,有一段过水涵洞的修复。 </h1><h1> 1970年夏季,贺兰山的一场大暴雨引发了山洪。巨大的洪流漫过了路面,将涵洞和路基彻底摧毁。一辆飞驰的由西大滩厂区赶来支援抗洪抢险的解放牌卡车,深陷其中。车斗里的人都被抛了出去。李振辉就是在那次事故中牺牲的。</h1><h1> 修复工程进行了很长时间。塌陷的涵洞要重新整砌,记得还和于莉荣一块儿探讨如何对砌石进行水泥勾缝;冲毁的路基要重新填土、夯实。固原来的冯炳信一口浓重的家乡口音的劳动号子,引得大家惊叹侧目。想想那时,没人教你怎么去干,就是凭着一股青春热血,一把子力气,琢磨着干。</h1><h1> 修路的劳动强度很大,我们每月42斤的定量标准根本不够吃的,到食堂打饭,早中晚要按定量计划着吃。</h1><h1> 不仅劳动强度大,劳动环境也差。烈日当头,风吹日晒。站在沿山公路上,你能眼看着风沙从贺兰山根泛起,穿过戈壁迅速卷土而来。狂风裹挟着沙砾猛烈地抽打着筑路人的脊背。那情景让人想起《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面的一个桥段。挺壮丽。</h1><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h1> 汽车驶过红峰桥,算是真正到了沟里。</h1><h1> 放眼望去,刻在心里的那座现代化工厂,踪影无存了。如果当初西轴迁出后有人将所有建筑看管起来;如果当初像今天贺兰山封山一样将所有建筑物封存起来……如果有如果,大水沟定不会像今天这样惨淡。功乎?过乎?谁人评说。扼腕之余,我踏着凄凄荒草,碎石瓦砾,努力寻觅着那碎落一地的青春芳华。</h1><h1> 20年,整整20年。人生最美好的年华,来自全国各地的一大批沸腾的年轻人,在那沸腾的年代,踏着这块沸腾的土地,干了一件沸腾的事业。一座现代化国有大型轴承厂在贺兰山山沟沟里拔地而起。有多少人为了国家三线建设,在这里流过血,流过汗,流过泪,甚至献出生命。大山可以作证。伴随着他们的那种激情、坚守、拼搏和希翼 ,以及艰辛、磨难、挣扎和失落,酸甜苦辣酿的酒,不知喝了多少杯。往事如烟,奈何所有这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消失殆尽。</h1><h1> 唉——,这块让人魂牵梦绕的故土啊!</h1><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回到大水沟,我必须要去看一眼的,是我的第一个家(我在大水沟搬过三次家)。我的这个家,在靠近沟里俱乐部再往山上走一点的山坡上。当时这里有十来户人家,像个小山村。那时候有太多的年轻人面临结婚成家。指望厂里一般人是根本分不到房的。无奈只能自己动手想办法解决。我忘不了,那是个雨雪交加的日子。我一个人在那儿砌石磊坯。寒风似刀割我的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房子极简陋,阴湿潮凉。常会看到一只蝎子趴在墙上。最难的是下大雨时,屋外大下,屋里小下。雨水滴在床上,要用盆接住。最恐怖的是后山墙,雨水顺着石縫成流儿地往下淌。直耽心这墙体塌喽。而每当雨下到最大时,住在7号单身楼的李立民、孙广华们都要顶着大雨来我房前看望一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怎么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没事,”我赶紧说,“谢谢啦。快回去吧。雨太大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有事说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望着他们瞒珊下坡的背影,那份浓浓的工友情,真的让人感动。</span></p> <h1><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站在高处。回望着大水沟。过往的容貌风吹云散,唯有你的从前映在心田。大水沟变了,从大水沟走出去的人也都变了。但他们对这块故土的眷恋却矢志不变。</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又想起那时的不容易,心里头好难受。泪水涌出眼眶,淹没了大水沟和家。</span></h1><h1> </h1>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蓦地。远方那座庙宇,飞檐翘角,掩映林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高耸的立身大佛,金身辉煌。颔首冥思。默念:这是又一个历史的轮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梦,醒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19.10.25</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北京东城</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