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巴尔干，深入火药筒

言者

 

作者：言 者

　　提起欧洲，人们往往马上会联想到发达的西方社会、蔚为壮丽的建筑、精美绝伦的雕塑、栩栩如生的绘画、动听悦耳的音乐……于是眼前似乎也会浮现出花都巴黎、故都罗马的景色，还有那潺潺的多瑙河、弯弯的塞纳河、巍巍的阿尔卑斯山、明媚的地中海……接着那驿动的心也会徜徉起来。然而在欧洲东南隅却有一块令人谈虎色变的地方，那就是有火药筒之称的巴尔干半岛，我曾九次踏上过欧洲的土地，对欧洲我并不陌生，但巴尔干地区我一直远而避之，日前我们夫妇随上海考察团一行人马，走进了巴尔干半岛，对塞尔维亚等四国进行了为期12天的访问，别有一番感受。
翻开欧洲的版图，巴尔干半岛的位置便十分醒目地展现在眼前。这里三面临海，故称半岛，东面是黑海，西面是亚得里亚海，南面是地中海。也许是上帝的过分宠爱，这种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反而使得巴尔干半岛，长期以来一直你争我夺，狼烟四起，烽火连天。这里先后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战争一百多起，第一次世界大战在此爆发，到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东欧社会主义阵营裂变，这里又战火连绵。确实，巴尔干因位于东西方文化交汇之处，地形复杂，民族众多，传统各异，经济实力参差。还有地缘政治因素，宗教民族矛盾，利益瓜葛纠纷，以及大国间的争霸操控，令这里成了地区动荡的起点。
但抛开政治层面上的纠葛，踏上巴尔干半岛，我们还是为这里的美丽山川及灿烂文化而折服。这里崇山峻岭巍峨，河流蜿蜒纵横，海岸曲折多姿，风光旖旎动人。除了壮丽的自然风光外，巴尔干半岛的人文景观也同样出类拔萃，古拙斑驳的城堡比比皆是，修道院的钟声悠扬回荡，中世纪风情的小镇动人心扉，红顶蓝天的田园风光引人入胜。
我们在巴尔干半岛的首站是贝尔格莱德，这是前南斯拉夫的首都，南联盟解体后，现为塞尔维亚的首都。要想把南联盟解体的前因后果用三言两语表达出来，实为不易，在此我借用我国古代文学名著《三国演义》里开场白的一句名言来总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中国如此，世界其它地方也如此。贝尔格莱德坐落在巴尔干半岛的核心之处，这里也是多瑙河和萨瓦河的交汇点，所以是水陆交通枢纽。中国驻前南联盟的大使馆位于贝尔格莱德的市中心，1999年5月8日，使馆遭到美国精准制道导弹的轰炸，以邵云环为首的三名记者在此殒命。现此处仅立一纪念碑，萋萋的几束鲜花摆放在纪念碑前，斯人已逝，生者如斯，令人叹息，人生不易，大家且行且珍惜吧。
翌日我们来到了黑山共和国，这里有一个重要的景点，就是杜米托尔国家公园，这是世界著名的自然遗产，也是黑山共和国的一个不可多得的瑰宝。我们随车沿着连绵起伏的山岭穿行在这绚丽的秋色之中，犹如在色彩艳丽的画中徜徉。杜米托尔国家公园面积350平方公里，这里海拔逾2000米的山峰有48座，这里的地貌经历了亿万年冰与水的打磨，峡谷幽深，岩洞奇特，山势宏伟，河流纵横，湖泊密布，森林茂密。奇特的自然美景和山地风光，令人叹为观止。这里还有众多的冰川湖泊，其中最大的一个叫黑湖，又称“欧洲的眼泪”，黑湖平缓如镜，湖水清澈无比，景色寂静迷人。这里云蒸霞蔚，大气磅礴，青山如黛，百花争艳，溪流蜿蜒，清泉百转，十里九景。这里集世界上最纯净的天空，最飘逸的云彩。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把平淡舒展为瑰丽，把壮阔演绎成秀奇，使森林和峡谷得以对接，使湖泊的深沉和冰川的浩瀚得以交织，因而成就了杜米托尔的博大之美。身处此景的我们，不由得忘却了红尘的纷扰，忘却了昨日的幽梦，心中倏然荡漾开来。在杜米托尔景区范围内，还有我们大家都熟悉的一座桥：塔拉河谷大桥，这是前南斯拉夫的反法西斯电影《桥》 的拍摄地，“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再见吧，再见吧……”我们寻觅着熟悉的歌声，一路踏歌而去，便来到塔拉河谷大桥，今天的“桥”已黯淡了刀光剑影，也远去了鼓角争鸣，更湮没了荒城古道。确实，兴亡谁人定？盛衰岂无凭? 南斯拉夫解体后，现这里是黑山共和国的所在地，一页风云散，便变幻了时空。不由人触发起“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幽思，也正如我国古诗《临江仙》里所言：“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古今多少事，都付谈笑中”……
在黑山共和国西首100公里处，坐落着号称“山鹰之国”的阿尔巴尼亚，对于我们这些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来说，对阿尔巴尼亚实在是太熟悉不过的了，中阿之间的关系，经历了从“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蜜月期到过山车式的冰河期，从“欧洲伟大的社会主义明灯”到成功地培养了一只标准的白眼狼为止的这样一个过程。历史是一面镜子，所以要以史为鉴，在意识形态误区里结交的朋友都是靠不住的，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来到这里后，我们清楚地看到，这盏“伟大的社会主义明灯”至今仍是全欧洲最贫穷的国家，在其境内，也没有什么像样一点的景点，一个叫克鲁亚古的城堡，是其境内的一个中世纪的建筑，当然，今天我们到这里来，已不会去探究政治层面上的恩恩怨怨，于是无论是在姹紫嫣红的花卉前，还是在断壁残垣的居高点，一个个仍都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是啊！“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翌日，我们沿着美丽的海岸公路继续前行，再次进入黑山，往黑山著名的海滨城市布特瓦而去。有人将布特瓦比作镶嵌在亚得里亚海边的一颗璀璨的明珠，这一点也不过分。这里依山傍海，拥有着宁静秀美的港湾，深渊的古城以及柔软的沙滩。蓝天、白云、碧海、红瓦、绿树组合成大自然最亮丽的色彩。我们在此停留下来，清丽的海风吹拂着我们的脸庞，碧蓝的海水推动着层层白浪，美丽的亚得里亚海毫无保留地将她妩媚动人的面貌，展现在我们的眼前，她不像地中海那样豪情与奔放，也没有爱琴海的那种炽热与浪漫，她以其独特的沉静和含蓄，带着一丝战后的忧郁，像西施之颦一样，征服着每一位来到她面前的旅人。面对着她所舒展的胸襟，我们充分感受到了她的博大与包容，让我们那颗疲惫的心灵获得了她的抚慰。她以无私包容着一切，以奉献滋养着万物，以宽容善待着众生。她不会因你的尊贵与富有而献媚奉承，也不会因你的卑微与贫困而轻视嫌弃。她我行我素，潮起潮落，她以滚滚的浪涛荡涤着历史尘埃，冲刷着世间沧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以永恒的力量维持着大自然的律动。坐落在此的布特瓦老城，因而成了亚得里亚海滨最负盛名的旅游目的地。
离开布特瓦我们乘车沿着风景如画的公路，前往一个叫作科托尔的老城。不到一小时的车程，我们便来到了镶嵌在壮美的群山与峡湾深处的科托尔。造物主将这里美丽的山海风光、悠久的历史印记、深厚的文化底蕴和繁华的现代气息，糅合在一起，使之既有古朴的历史风貌又有前卫的时尚元素。古城依傍着黛色的群山和湛蓝的大海，平静柔美的海湾，鳞次栉比的红顶屋，风格迥异的教堂，蜿蜒于山崖之上的城墙要塞，港湾内的各式游艇，汇集而成了一席丰盛的视觉盛宴。也许和许多人与物一样，过分优秀必然会经受一些坎坷曲折和跌宕起伏的历程，科托尔老城也是如此。但科托尔老城尽管经历了风风雨雨，但她劫后重生，至今仍不失为巴尔干半岛最负盛名的古城之一。我们的到来，撩开了其朦胧的面纱，一睹了其旖旎的自然风光和深厚的历史底蕴，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在巴尔干半岛上还有一个重要的节点——波黑，其实波黑是个简称，全称为波斯尼亚和黑山哥维那，南联盟解体后才独立成国。翌日我们来到了这片美丽峻峭且又命运多舛的土地上，到处都是战争留下的伤疤，其悲情色彩比比皆是。最令人唏嘘不已的便是波黑的莫斯塔尔，莫斯塔尔地处波黑南部，位于内雷特瓦河畔的山谷之中，也是旅人到波黑的最重要的目的地之一。在莫斯塔尔，老桥是这座城市最具价值、最著名、最有代表性的标志。老桥曾在20年前的那场波黑内战中被摧毁过，4年后在国际社会的资助下才得以修复。所以今天屹立于内雷特瓦河上的这座老桥，已被视为波黑民族和解和国际合作的象征之一，我们迈步在莫斯塔尔，但见偌大艳丽的鹅卵石铺就的路面，色彩斑斓的工艺品店比比皆是。我们不时驻足观望，这里战争留下的弹孔与街道两旁和平的商贸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里小城故事多，这里委婉凄美，这里如诉如泣地展示着她美丽身影背后的前世今生。
在距莫斯塔尔130公里处，还有一座我们国人都比较熟悉的城市：萨拉热窝。当然这和上世纪70年代末风靡一时的前南斯拉夫电影《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有关，从而形成了一种在特定历史环境下的集体记忆。是日，那座曾经非常遥远的城市，随着记忆深处的脉动，终于走进了我们的视线。我们要在此踏足这座美丽、沧桑、英雄而又悲壮的城市，要去触摸她那充满传奇的历史，从而感受其曲折跌宕的命运。萨拉热窝现为波黑的首都，地处大陆性气候与海洋性气候的交汇处，群山怀抱，气候宜人，景色秀丽。沧桑的历史与多元的文化在此散发着独特的魅力。但由于多民族、多文化、多宗教共处一地，也使这个被冠以“欧洲的耶路撒冷” 的地方存在着错综复杂的矛盾，因而这里一直是烽火连天，哀鸿遍野的人间地狱。离现在最近的一次战争，是20年前的波黑内战，战争延续了近4年，战争直接造成的死亡人数达一万多，其中大部分为平民。今天的萨拉热窝，在和平与宁静的氛围中，也展示着她的美丽与时尚，蓝天白云下，天主教堂、东正教堂和伊斯兰清真寺交相辉映，钟楼、拱顶、尖塔与现代化玻璃幕墙的高楼大厦融成和谐的城市景观，但大街上带有明显枪炮弹孔的房屋外墙和各种怪异的涂鸦也在争抢着人们的视线。我们穿梭于新老街区，上空回响着从店铺里传出来的叮叮咚咚的打铜声，空气中飘荡着咖啡的浓香，而我们也在寻觅着电影《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的那一幕幕场景，如：清真寺、钟楼、铜匠街等。这里的一切仿佛从来没有被扰乱过一样，然而在这貌似浮华的表象背后，却也在透出其万般的酸楚与无奈。
是的，只有在和平的环境下，人们才能尽情地享受宁静的生活而不受战火的影响；才能自由地漫步于绿坪之上而不必担忧流弹的威胁；才能享受鲜花的芬芳而不被硝烟和毒气所侵袭；才能让鸽子永远驻留在身旁成为人类和平的象征而不受炮火的惊吓。文学巨匠托尔斯泰在《战争与和平》里写道：“生命、生活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被人感觉出它的美好……生命的真正意义在于能够自由地享受阳光、森林、山峦、草地、河流，在于平平常常的满足之中。”我们所处的当今世界，也并不太平，但愿人类能够用理智战胜冲动，包容代替对抗，秩序取代混乱，文明替代野蛮。铲除孳生战争的温床，让天下大同永驻人间。

《以下摄于塞尔维亚

以下摄于黑山

以下摄于阿尔巴尼亚

以下再次进入黑山

以下摄于波黑

言 者

2019年10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