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趣 灵 魂

关东儒生

<h3> 文/李祥熙</h3><h3><br></h3><h3>&nbsp;&nbsp;&nbsp; 不知从何时起,当下国人的精神世界中刮起一阵“民国风”。人们通过吟诵林徽因的《人间四月天》、徐志摩的《再别康桥》等诗文,传播有关“民国范儿”的微博和短信,追慕和想象着那段距今并不遥远的岁月。</h3> <h3>&nbsp;&nbsp;&nbsp; 就在前不久,我在经常光顾的一家怀旧书肆,淘得一本《民国风度》,这是北大才子徐百柯先生在《中国青年报•冰点周刊》“钩沉”专栏撰写的文章结集,作者“用国画的大写意笔法”,讲述了79位“于史有据”“形神兼备”的民国学人故事。每个故事的主人翁,虽然出身、个性及专业各不相同,但在学养 、气节和风骨方面却惊人相似,可谓让人过目难忘、肃然起敬。试摘录数则:</h3> <h3>&nbsp;&nbsp;&nbsp; 罗念生(1904-1990),具有世界声誉的古希腊经典著作翻译家,穷毕生之力完成了近千万字的翻译和文论。他的成就让雅典科学院折服,他们将“最高文学艺术奖”授予这位中国老人(迄今为止,全球只有4人获此殊荣)。在答谢辞中,罗念生说:“每天早上,我展开希腊文学书卷,别的事全部置诸脑后,我感到这是我平生的最大幸福。”回国后,他将翻译和研究古希腊经典著作作为自己的终生事业。有一次他的长子劝说父亲不妨去争取一些头衔和荣誉。他凑近儿子说:“我不要那个,那个都是虚的。”</h3><h3>&nbsp;&nbsp;&nbsp; 蒙文通(1894-1968),近代蜀学传人、经学大师,历任中央大学、北京大学、四川大学等校教授。他讲课有两个特点,一是不带讲稿,二是不理会下课钟声。每每等到下堂课的教师到了教室门口,才哈哈大笑而去。他的考试也颇有趣味,不是先生出题考学生,而是学生出题考先生,往往考生的题目一出口,就能知道该生的学识程度。若学生的题目出得好,蒙先生总是大笑不已,然后点燃叶子烟猛吸一口,开始详加评论。考场也不在教室,而在学校附近的茶馆里,学生按指定分组去品茗应试,由蒙先生掏钱招待吃茶。</h3><h3>&nbsp;&nbsp;&nbsp; 赵元任(1892-1982),与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并称于世的清华国学研究院“四大导师”,被称为“中国语言学之父”的奇才,会说33种汉语方言,并精通多国语言。他曾表演过口技“全国旅行”:从北京沿京汉路南下,经过河北到山西、陕西,出潼关,由河南入两湖、四川、云贵,再从两广绕江西、福建到江苏、浙江、安徽,由山东过渤海入东三省,最后入山海关返京。这趟“旅行”,他走遍大半个中国,每到一地,便用当地方言土话,介绍名胜古迹和土货特产。他一生中的最大快乐,是到了世界任何地方,当地人都认他做“老乡”。研究者称,赵先生掌握语言的能力非常惊人,因为他能迅速穿透一种语言的声韵调系统,总结出一种方言乃至一种外语的规律。可他却告诉女儿说,自己研究语言学是为了“好玩儿”。</h3><h3>&nbsp;&nbsp;&nbsp; 刘文典(1889-1958),民国大学者。他教学生写文章,仅授以“观世音菩萨”五个字。学生不明所指,他解释说:“观”乃多多观察生活,“世”乃需要明白世故人情,“音”乃讲究音韵,“菩萨”则要有救苦救难、关爱众生的菩萨心肠。诸生恍然大悟。有一次,日本飞机空袭,教授和学生们四下躲避。刘文典跑到中途,忽然想起他“十二分”佩服的陈寅恪身体羸弱且目力衰竭,于是便率几个学生折回来搀扶陈先生,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叫嚷着:“保存国粹要紧!保存国粹要紧!”这时,看到他平素藐视的新文学作家沈从文也在人流中,便转身呵斥道:“你跑什么跑?我刘某人是在替庄子跑,我死了,就没有人讲《庄子》了!你替谁跑?”此前,曾有人问起古今治《庄子》者的得失,他口出狂言:“在中国真正懂《庄子》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庄周,还有一个就是刘某人。”</h3> <h3>&nbsp;&nbsp;&nbsp; 透过这样一些“风骨风趣风雅”的故事,我们从字里行间读出一个个不仅有趣、而且久违了的灵魂。古往今来,虽说每个年代每个人都是历史长河中的匆匆过客,但毕竟有过那样的时代、那样的一批人,他们行事有标准、做人有操守,任何时候都特立独行地想着活着。比如魏晋时期的名士,其中较为典型的是被称作“竹林七贤”的嵇康、阮籍、山涛、向秀、刘伶、王戎及阮咸,他们秉持“得意忘形骸”的人生观,“任情放达,风神萧朗,不拘于礼法,不泥于形迹”,被后人称作是“魏晋风度”。</h3> <h3>&nbsp;&nbsp;&nbsp; 中国历史悠久,人口众多,但真正有趣的灵魂寥若晨星。民国或许是继魏晋之后,国族历史上鲜见的有趣灵魂辈出的时代,这一人文景观的出现,既有思想多元、文化开放等外部条件,更有个体信仰、胆识智慧等内在因素。如今,这个群体的身躯虽已远去,但其灵魂不时在故国上空徘徊,尤其是在人心普遍浮躁和事故的情况下,那些曾经的有趣同类每每令我们心生仰慕、平添慰籍。一位著名诗人曾经说过:“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面对那些虽死犹生的有趣灵魂,我们是否需要扪心自问:同样是生于斯长于斯的炎黄子孙,前辈们曾经做得到的事情,我们今天做得到吗?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风骨和气象,我们这代人的风骨和气象是什么呢?再过五十年、一百年,后人也会像我们仰慕先贤那样仰慕我们吗?</h3><h3><br></h3><h3>&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2019年10月23日写于广州大学城</h3><h3><br></h3><h3> 【补记】一位朋友在微信留言中说:“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虽不能至,心向往之。”我极认同!</h3> <h3>作者简介:</h3><h3> 李祥熙 网名关东儒生,男,1957年2月生,吉林省长春市人。儒家文化学者。不惑之年对中国传统文化存有温情和敬意,通读《四书》并多有心得;知天命之年开始从事国学传播事业,曾多次应邀赴台港澳交流讲学。主要研究领域:儒家文化与现代社会。主要著述:《四书之道》《孔子•儒学与现代社会》《中华文化与当下中国人的精神生活》。国际儒学联合会理事、中国实学研究会理事、广东省人民政协理论研究会理事。退休前任山西社会主义学院(山西中华文化学院)党委委员、副院长,《山西社会主义学院学报》主编。曾兼任山西中华文化促进会常务副主席,山西省法显文化研究会常务副会长。现为《咏仁学馆》公众号创办人,原创移动微视听杂志《弘道楼》创办人兼总编辑。</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