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沈金耀 <h3> 李然是恩师的长子,从他六岁时就认识他了。他们家有令人羡慕的家庭气氛,慈爱、和谐、宽容、民主、快乐,在这样的家庭成长的李然天性自然、悠闲自如,还有些不拘小节,这些性格因素使他在三溪草堂观画时自然而然地采取更为纯粹的审美视角,可以了无挂碍地进入绘画审美享受之中,因此成为三溪草堂的好观众。</h3><h3> 高继文老师的画真好。自然引起各行各界的关注,收藏家、批评家、学者、画家、出版商、画廊主人等等,他们都很内行,也很专业。但他们以专业的眼光看画,太专业了反而忘了观画最重要的是审美享受。收藏家要考虑作品的收藏价值,作品的真伪,创作年代,生怕看走眼了,实在没福气停留在审美享受之中。批评家和学者看画更要端一下架子,中外理论,古今画史,风格个性,师承门派都要考虑周全,说一两句评语也必须引经据典,还不能说错,过于理性的思维也要求尽快跳过审美阶段。画家观画本来是最能引起共鸣的,但画家往往也有自己的审美偏好,对一些不合自己口味的绘画作品,往往看不到它的好处。画商观画,如果老是沉湎于审美享受之中,生意就做不下去了,生活所迫,亦不能停留于审美阶段。</h3><h3> 然而高师之画,简直就是故乡田园风物的无声之诗,这需要同样率真的观众,先好好地看画,与画家共享家乡美物,然后再去展开想象的翅膀。石涛《画语录》有《尊受》一章,开头就说:“受与识,先受而后识也。识然后受,非也。”“受”是审美(感性)感受,“识”是常识、知识、理性。第一句是说人先有感性的感受,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形成知识、常识。第二句“识然后受,非也”更耐人寻味。我们如果注意到石涛并非泛泛讨论认识论问题,而是针对绘画艺术而言,在这个特定的语境理解这句话,它的意思就是如果受原有的常识、知识所限制,你就无法纯粹地感受自然,感受绘画作品了,因为先入为主的意识限制了审美感受的开放。好好的画作一下子就被归并为收藏品、商品、研究对象,你可能过于专注画作的某一方面,而对其他方面的意义可能视而不见,因此你就无法好好看画,未能欣赏画家的精心创作了。王国维推崇“无我之境”也是强调直接感受自然景物、自然情感,在有境界(能写真景物,真感情)的基础上才谈得上气韵、格调。</h3><h3> 太专业了,往往就像石涛所说的是“识然后受”,反而被专业知识(往往也是偏见)所限制,未能充分放开自己的审美感受。当然,各种专业人士也可以放下自己的身份欣赏绘画作品,但要有自觉放下功利之心的意识才能自在地沉醉于审美享受,从而更充分地欣赏艺术品。</h3><h3> 李然不同,他没有那些杂念的羁绊,他走进三溪草堂自自然然的是一个纯粹的观赏者。读他的三溪草堂读画记,可称得上是澄怀观画。高师笔下,鱼虾蔬果皆可入画,李然观画,形色香味先行品尝。高师与李然,相与赏画,观画起兴,神与物游,畅神抒怀,乐何言哉!乐乎,悦乎,畅快乎……他们沉浸于单纯的审美愉悦(非功利的情感愉悦)之中。</h3><h3> 当然艺术欣赏又不局限于审美感受。观画者在审美愉悦之中亦忍不住诗兴勃发。高继文老师深厚的人生智慧贯注于笔墨之中,溢于画外,其画作颇饶画外之意。可贵者李然能文,可喜者李然作文没有专业拘束,所以观画时不做偏狭的思考,能够直观画作而诗兴勃发,将其在三溪草堂观画时的真实感受、真实想法著为美文。</h3><h3> 李然于三溪草堂观画,纯粹欣赏,有感而发。其文亦真情流露,无拘无束。在李然笔下,高师之画鲜活可感,其文再现高老师画作之真景物,真感情。这是李然三溪草堂读画记最可贵之处,引导读者特别关注高师画作之审美表达。充分的审美感受之后自然会展开丰富的想象,这才是真正的画外之意、象外之象。李然充分享受观画之乐的同时,也与高师海阔天空地神聊,思接千载,视通万里,论画无禁忌,艺术人生无所不谈,思想自由交流,引发不少关于艺术的真知灼见。因此,在三溪草堂读画记系列文章中我们看到了高老师在审美愉悦中的可爱形象。</h3><h3> “李然三溪草堂读画”,俨然成为诏安画坛值得研究的个案。可研究的问题是:我们应该如何观画?画家需要什么样的观众?画家喜欢什么样的观众?</h3><h3> 读《三溪草堂读画记》或许会有诸多有益的启发。 </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本文作者沈金耀系闽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文学博士)</h3><h3><br></h3><p style="text-align: right;"> 2019/7/4</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