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学生活（八年抗战） ——送给自己的礼物

大千

渴望拯救的教育元年

　　我的小学生活，可谓是八年抗战。

现在还依稀的记得，懵懂的我屁颠屁颠地跟随姐姐到三里地外的邻村学堂读一年级。那时候的我不知道什么叫学习，经常迟到早退，甚至会独自在河坡上睡一个下午。至于老师姓啥名谁，什么模样毫无印象。唯一能记得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孩子老是欺负我。为此，每次放学回家，我都乞求大我十岁的堂哥去给我报仇。

一次逢集的机会，我的父亲、堂哥到我教室里，把我带上街。离开教室时，我仗势冲着我的“仇人”大叫：“你还敢打我喊？”

从此，邻村学堂的记忆就与本村学堂混乱在一起。若干年后，堂哥告诉我，那个老欺负我的小孩长大后犯了事坐牢了。

既爱又怕的那些教师

第二年，我回到我们村的学堂再读一年级。教我是我们村的女老师。我们在黑洞洞的教室里咿咿呀呀的读书识字。

那个老师时常带着她的小孩进我们教室。最让我羡慕的是老师家的小孩能在黑板上又涂又划。

几年后，乡里文艺汇演，我被抽到合唱队。一次排练时，我走神，她伴着《国歌》扯着我的头发，一下一下地起来！起来！起来！现在回想起来就想笑，一点也不怨那个老师。

转眼五年级，我和回来读小学的姐姐成了同学。这段时光是快乐的，我有了竞争的对手，只要超过姐姐，就是我回家炫耀的资本。

第一次清楚地记得老师姓什么。那个老师姓李，是个老头，平时笑嘻嘻的。但一考过试就绷着脸，说：“今天我要打人了，离100分差多少分打多少下。”说罢，便一一开打起来。

起先，全班噤声，不一会儿，班级嘻嘻哈哈声此起彼伏……

悲喜交加的那年那事

　　这一年，我哭着送走了最疼我的奶奶。为了挽留她老人家的生命，我们一大家老老少少到处求医拜神。直到今天，夜黑风高的夜晚，全家乘坐两辆小手扶到三个姑姑家所在的村子的神仙家虔诚祈福的场面 还历历在目。

这一年，我舅舅家的大表哥考上了大学。在父亲的请求下，舅舅答应只带一个。我幸运地获得了去远在淮阴发电厂舅舅家去读书的机会。

舅舅四个孩子，三个比我大，比我小生月的表妹刚刚已优异的成绩进去淮中，刚考上大学的大表哥是淮中毕业的，二表哥在淮中毕业读初三，所以，去淮阴，我就是奔着淮中去的。

舅舅虽然是普通的电厂工人，但是人脉极广。他把我转到闻名遐迩的淮阴市人民路小学读书。这是人才辈出的地方。舅舅家的几个孩子都是人小毕业的，我二表哥学校的风云人物——跳级生。

我跟着舅舅走进当时很阔气的校长室，里面摆满奖杯，挂满锦旗。经过考试等道道关卡，我成了人民路小学的学生，开启我终生难忘学习生活。

难忘的那些第一次

在人民路小学一年半的生活、学习的一个个瞬间，在此后的这三十多年时间里，常常会在我脑海喷涌而出。

记忆中的镇淮楼

记忆中的城南公园

记忆中的西大街

刚进班不久，我到校后发现几个同学不进教室，才知道教室门锁着呢。善于观察的我看到门上的摇头窗玻璃掉了，就操着刚学的淮阴方言对同学说：“我先进教室了！”说完就行动起来。在同学们满脸狐疑的目光下，我钻进了教室。同学们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邻近几个班的同学一下子围聚过来，我顿时成了那天校园的风云人物。

不久，我发现那天在校长室和我一起测试的女孩子也和在一个班级，就去套近乎，结果是铩羽而归。

好长一段时间以后，我才知道我因考的不是太优秀，校长怜惜我这个农村来的小子，就让我上了“实验班”——六年制五年级。又得多读一年书，这个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好好学习吧。

我天天和表哥表姐趴在电灯下写字、算数、写日记。那个比我小生月的表妹已经申明不在是我表妹，让我叫她表姐。我肯定不服气啊，但小表妹摆事实讲道理，哪有表哥读五年级，表妹读初一的，做你表姐是给你面子。在她的软硬兼施下，我只好在特殊情况下无奈地像蚊子叫的那样叫她一声表姐。其余时候！打死我也不行，就叫她名字。

平生第一次参加运动会还蛮有戏剧性的。作为拉拉队员一份子的我与班级方阵一起在看台上兴趣盎然地看着从未见过的各种比赛。也见到以前从未见过的饼一般的铁饼、红缨枪一样标枪、大疙瘩似的铅球。我激动地拼命摇旗呐喊。

突然，班主任老师招呼我。原来我班一名运动员兼项大多，比赛冲突，让我去跑800米。我被吓得连连说：“老师啊，我从来没跑过啊。”老师说：“我相信你，农村来的孩子跑跑没问题。”

在老师的鼓励下，我平生第一次走进了赛场，平生第一次走上了跑道。因为没有跑过，我因抢跑被裁判一训。等到裁判第二次发令，我怕抢跑，就故意迟点跑，和我一组的选手个个像小马驹一样撒腿就颠，我拼了命地追赶，最终名落孙山。

老师见我情绪低落，连忙安慰我：“元旦还有环城跑，学校要先选拔，在参加青浦区的比赛。你平时好好练练，到时候一定让你参加校内选拔。”

我破涕为笑，顿时对班主任产生莫名的崇拜感。后来，我发现她住在淮中，没事的时候逗班上淮中教师子弟一起到她家玩，要帮她做事。结果每一次都没做什么事就得到她的奖赏。

自然，学校的环城跑选拔赛，青浦区环城比赛我都积极参加。我顺利的成为学校代表队成员。在警车警笛的引领下，我与看上去人山人海的大人小孩一同从城南体育场出发，先向东转入人民路，一路向北，过水门桥，经现在的三亚商场转盘，向西经过军区大院折向南跑，经过北门桥，城南公园（学校选拔的起终点），最后回到城南体育场。

比赛的成绩还是不理想，但我们根本不在乎结果，而只在乎参与其中的感受。

为了参赛，我天天跑去学校，但一点也不影响自己在班里崭露头角。期末考试后，我还不知道我的成绩就回老家过暑假了。不久之后，舅舅叫人带话，说小孩成绩很好。当然，我至今也没见过期末试卷与分数。

新的学年开始，我阴差相错地读了六年级，我很快结识一名同学。等到我受邀到他家时，才发现他妈妈就是我五年级的数学老师，她热情地招呼我，还对她小孩说要像我一样，该学时认真学，该玩时尽情玩。有时我挺恨自己记性不好，这么好的老师怎么记不得名字了。

六年级的生活更是丰富多彩的。

对我而言的第一次春游。

那一天，我们带着自家的干粮，乘坐学校租用的公交长龙车，一路浩浩荡荡前往时为淮安市去春游，我们参观了镇淮楼、访问了新安小学、瞻仰了周恩来故居，游览了公园。在公园驻足休息时，我们同学分组野餐，各自分享自己的干粮，我在短暂的尴尬之后，很快融入到同学们的欢声笑语之中。

对我而言的第一次音乐课，

我天生爱唱爱跳，小时候天天家前屋后地唱着戏场社场听来的民歌小调。自国歌事件后，我对唱歌就有了莫名的惧怕，很多曲子一心数，就是一出声就走调。

一天，我的数学老师说：“同学呢，今天是音乐课，口琴带来了吗？”“带来啦！”不少同学兴奋地挥舞藏在桌肚里的乐器。我失落地耷拉着头。只听老师说：“今天只是口琴入门，忘带乐器的不影响，下次一定要带，口琴可是我们音乐书上要上的内容哦！”好友连忙过来拉我说：“走吧，等会儿我和你坐一起，老师讲的时候我们俩就用一个口琴，等演奏时，你看我对不对，行吗？”我心头一热，激动地冲着好友连声说好。

我和同学们一起带着音乐书（校本的）下楼，穿过楼道门，老师把我们带到教学楼后面的平房的专用教室里上起了音乐课。

后来，在我的死缠硬赖下，二表哥把他很久不用的旧口琴给了我。这口琴就成为我生命中第一个乐器。虽然牙齿不好，不适合吹奏口琴，但我珍爱它，一直保管很长时间。后来发现不知怎么把它弄丢了，就翻箱倒柜，把家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只好悻悻作罢。

对我而言的第一次真正的考试，

经过音乐课的风波，我和同学们很快了解到数学兼音乐老师姓钱，名兆国。我马上又成了同学们吹捧的对象。“钱兆千，怪不得钱老师那么喜欢你，原来他是你大哥。”

“千啦，你也太不够意思了，竟然瞒着我这么长时间。”铁杆兄弟发话了。

“不是啊……”我百口莫辩。

“还强词夺理，我回家问我妈，看看钱老师是不是你哥。是的话，我们就绝交。”

“不信，绝交就绝交。”我也放下狠话。

这时，钱老师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教室，同学们个个猫着腰滑回了座位。老师没有训我们一句就宣布上课。

课上了好一会儿，他从怀里像变戏法般的掏出一沓试卷，严肃地说：“同学们，你们已经六年级了，你们的目标是哪所中学？”

“淮中！”同学们异口同声。

“还知道 这个目标啊，现在不好好学，怎么实现目标啊？我们人小可是淮中的基地啊！现在马上考考你们学得怎么样？”

我等试卷发下一看，那钢板字真的是力透纸背啊！每一个字苍劲有力，每一个数字工整美观，每吸一口气都觉得墨香是那么浓烈。

同学们都静下心来，教室里只剩下沙沙的作答声。不出意外，这次考试我名列前茅，与我闹绝交的兄弟发挥失常。

此后的好长一段时间，我俩形同路人。

对我而言的第一次踢足球。

自从老师兄弟之冤，我也移情别恋，与几个爱玩的同学玩到了一起。

一天放学后，他们几个逗我去城南体育场玩。我迟疑了，因为我回家一向准时，舅妈虽然不怎么心生带我，但在既成现实的情况下，也像对她的四个孩子一样对我管教严格。加之她那头脑最聪明的，曾是人小明星的二表哥没能如愿考入淮中高中部，所以对我们几人就格外严格。她天天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陪我们做作业。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我后来也步二表哥的后尘，那是后话，不提了。

禁不起同学们哄劝，我第一次没有准时回家，在足球场任意驰骋，洁白的小白褂子被碳灰弄脏都毫无顾忌。就这样，我隔三差五就忍不住去玩。

对我而言的第一次独自照相。

快毕业了，班上同学不论以前有无恩怨，纷纷赠送自己的照片给同学，我也收到不少位同学的照片。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向最疼我的舅舅要了两块钱，到西大街东首靠近人民路的曙光照相馆拍刷了好些一寸照片。不知道自己是土老蒙的缘故，还是人家是城里小孩的气质缘故，相片中我显得稚气可掬，而那些同学在照片里是翩翩少年，如花似玉。

再看那珍藏已久的照片还是激动不已。我不敢把照片贴出。（我害怕贴出后，会有人说：“你好有福气啊！你怎么有少年林志颖一样同学啊！你怎么有像周涛少女时期的照片啊！”）

经过思想的激烈斗争，我决定以此作为日后与他们再续同学之缘的凭证。或许那时我们已经老去，这作为我一个想圆而一直未圆的梦吧！当然，我也真的好怕，怕他们已不记得曾经豆蔻年华的童年生活中，有一个好动，乐观的农家少年。我相信，他们有我没能取回全校毕业生的大合照，会能记得我的。

感谢有你

对我而言的第一次滑铁卢。

淮阴一年半的学习生活第一次也因这一次画上了句点。

小学快毕业了，学校开始填报中学志愿，我就和我差不多的都只报了淮中。我本来就是奔着淮中来的。舅妈也撂下过狠话，考不上淮中，就打道回府。我偷听过她和二舅的争执：“一个老二已经让我够操心的了，我绝对不带考不上淮中的外甥。不好管啦！”我心想：不蒸馒头争口气，我一定会考上淮中。

我毅然决然地只报了淮中。考场都不用看，只要走淮中西院门口大门口望一眼，第二天眼睛闭着都能进考场。

一考完试，我就回老家静待消息。庄上的叔叔伯伯都问我能不能考上，我一点都不迟疑地说：“能！”

可是邻近开学，还是没等到舅舅的佳音，家里着急，就托去淮阴办事的亲戚问二舅，才得知，我的成绩离淮中录取线仅差四分。我一下午，六神无主。

按我们那个年代的教育现状，小学读两年识点字不文盲就行了。念？还是不念？我常常以泪洗面。父亲见状，也到处托人，想了很多办法，但不是可行的办法。

对我而言的第一次尴尬。

在全家为我烦心的时候，一直关心我和我们家的尤老师——庄上的老嫂子帮我们家做了决定。尤老师有三个女儿，丈夫病逝多年。家里的伙计都是门旁邻居帮衬的。她让我回村里小学再念一年。

尴尬的事，我就成了我小我三岁的弟弟的同学。

这一年，几乎每天都和尤老师的女儿们一起做作业。可弟弟从来不去，因为他不足龄，也没打算考上。每次考试，兄弟俩的成绩高低成为家庭的主旋律。

难熬又充实的一年终于结束，等到马厂中学放榜，我惊喜地发现我考上了，而且是班级前几名。那时的感觉就像吐了一口郁闷在心头很久的闷气，心情豁然开朗。让全家意外地是化了名的弟弟竟然也考上了。他四班，我三班。

就这样，我走完了别样的小学生活，取得小学八年抗战最后的胜利。带着保留至今的获奖纪念册踏入马厂中学，开始我跌宕起伏的初中生活。

大千记忆：

通宵草忆至2019年10月13日凌晨四时。

精心制作于2019年10月23日深夜

谨以此作为自己有生以来最不寻常的生日礼物。

生日快乐！大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