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br></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外公外婆留下的那一点点蔡家的祖传私宅,终于在阿鸣的手里给卖了。那座老宅、那几间老房子装满了故事,既有阿鸣半个多世纪以来的美好回忆,也有不堪回首的辛酸往事。那天和镇上签署协议时,神情中充满无奈的阿鸣,手指是颤抖的,内心是绝望的,那一夜也是失眠的~</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br></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在阿鸣的老家双林,从前说起蔡家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人称蔡半镇。阿鸣外公家的老宅,占地很大,围墙很高,三轴四进楼上楼下有两三百间房,早在阿鸣外公的爷爷辈上就建好了,当时是弟兄四家共同居住,外公家被称作是老二房。不过到了阿鸣小时候,经过五六十年代那些天翻地覆的各项运动,阿鸣的外公家也就剩下老宅中轴最后一进的底层东西两间房和一间客厅、以及西边轴最后的两楼两底厨房间储物间的私产了。阿鸣小时候和妈妈妹妹住在客厅右手边的房间,外公外婆住左手边的房间加一个厢房。阿鸣的爸爸常年在外地工作,两个舅舅的家也在外省。</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在阿鸣的印象中,那时候家里的客厅里坐北朝南放着一条长桌,上方挂了中堂画,左右两侧有茶几和椅子,两壁还挂了几幅书画条幅。小时候的阿鸣每天都在客厅里由外公教他识字,识字卡片都是外公的正楷毛笔字,写得极好。阿鸣在读卡片时眼睛老是瞄着外公手里的尺子,生怕念错了会被外公打手心。有一次阿鸣的姑妈来家里玩,看见外公在教阿鸣识字说,现在新法教学了,学校里都说普通话了,现在外公教的以后不但用不上、可能还会影响正确的发音。外公听了以后气得罢教了好几天……不过阿鸣印象最深的、最喜欢的是四周都缦着纱的大纱床,夏天睡觉根本不用担心蚊虫叮咬。</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到了文革开始前,阿鸣的外公突发脑溢血去世了,他老人家可能预感到了了一场惨绝人寰的浩劫将要降临,带着刚正不阿的秉性离开了,就剩下了阿鸣的外婆。果不其然,外公去世没多久,文革就席卷全国各地,外婆家的房子都被贴上了封条,家具几乎都被搬走了,一家人挤在原先的小厢房里居住。每天来抄家的造反派一波接一波的来家里闹腾,要外婆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外婆不停地解释说是没有,而不是没有了,可那些凶煞恶神般的造反派们根本就不相信,嚷嚷着蔡半镇难道一点金货银器都没有?于是每一波人都是撬地板破墙板、翻箱倒柜,连一些日常用的好看的碗碟都不放过,砸碎在天井的地上,字画书籍什么时候被取走了也不知道。储物间里外公留下的好多线装古籍和医学方面的书也被造反派翻墙进去掏空了。阿鸣最害怕的一次是外婆被造反派抓去关起来审讯逼供,当妈妈陪着外婆回家时,外婆步履蹒跚,嘴巴都肿了,说是被皮带抽打的~</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房间的封条撕掉了,可以居住了,可是客厅西边的房间没有归还,有镇上作为公房出租给了别人。两楼两底的厨房间储物间也只归还了一间厨房间,另外的两楼一底也搬进了陌生的租户。原先被搬走的好些家具也没有找回来,阿鸣最喜欢的可以阻挡蚊虫叮咬的大纱床也没有找回来,那些书画和好一点的生活用品也没有踪影了。阿鸣心中的那些美好的时光也一去不复返了,那些刻在心里的痛楚却永远也不可磨灭了。</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阿鸣妈妈不停的在外面找活干,补贴家用,什么蔬菜场、预制板工场、碎石场的又苦又累的活都干过,最后才在镇上的一家针织厂上班,加上阿鸣爸爸、两个舅舅每月寄回家的生活费,一家人的生活状态才慢慢的好了起来。</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在阿鸣读高中时,租用西边房间的住户搬出去了,阿鸣妈妈就租下了那间房间,加上原来一间,阿鸣家的居住条件也有了一些改善。不过在阿鸣的记忆中这间西边的房间从那时以后就一直没有住过。</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没过几年,阿鸣高中毕业去了当时感觉很远的乡下当了插队知青,从此阿鸣每年在外婆家老屋里住的时间就比较少了。</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这十几年在阿鸣的印象里,蔡家的老房子被改得不成样子了,高高的马头墙没有了,大墙门上方的精美砖雕砸坏了,屋檐下的木雕被刀砍了,老宅外围很高的墙被拆得高高低低的面目全非了,还开了好多不协调的门洞和窗户。特别是与隔壁高墙之间形成的又高又长的弄堂现在是一片破败不堪模样,小时候玩耍纳凉地方似乎也没有了踪影~</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到了80年代,阿鸣经历了下乡插队、入学读书、毕业分配、结婚生孩子等漫长岁月。国家的私房落实政策也逐步出台了,镇上说外婆家的私房可以归还了。但实际上只是部分归还,因为最后真正归还到手的就是阿鸣小时候就见到的东西两间房,三分之二客厅,两楼两底的厨房间储物间。其他的应归还而未能归还的房产,当时镇上以人均居住面积不得超过多少多少,加上那些房子常年有人租用居住不便搬迁等情况为由,以每平米极低的价格让外婆卖给镇上。要知道当时的那些房子每平米的售价还不及一张三夹板价格啊!但还是被自愿地卖掉了。这前后好几年的处理过程,都是阿鸣的妹夫帮助外婆做了这些繁琐的事情,外婆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因为祖先留下的这点财产最终还是物归原主了。阿鸣的妈妈舅舅他们五个兄弟姐妹根据外婆的意愿经过协商,各自名下都或多或少继承了一份外公外婆留下的财产,应该说这是一份劫后余生的珍贵家产,虽然不多,但也算给每个人留下了一份实实在在的念想~</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去年,同是这座老宅的蔡家老四房的后代阿信陪着妈妈来双林寻根,瞻仰了他爷爷生活过的蔡家老宅。据说阿信的爷爷13岁时就离开了老家去了上海,后来去了台湾,阿信是在台湾出生的,长大后去美国留学。上世纪末阿信放弃了好几十万美元年薪的收入,加盟了杭州一家新办的公司,老大姓鹿,坊间传言说,如果没有阿信就没有鹿总现在的举世闻名的超级巨大的公司。最近听说阿信辞职离开了鹿总的公司,不久又听说阿信买下了一支世界闻名的篮球队的股份,当起了这支很NB的球队的老板了。</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阿信一行的到来,无疑是让阿鸣老家震动了很长一段时间,尤其是阿信临别时兴冲冲留下的话,他要整修蔡家的这栋百年老宅,好好保存他对故乡故土的这份念想。后来阿信虽然没有投资修缮蔡家的老宅,但他还是说话算数的,在老家所在的区里出钱建设一个公共体育项目。不过,阿信的言行还是惊醒了历年来都不曾意识到蔡家这栋百年老宅巨大价值的镇上的父母官们,让他们终于想到了把修缮开发经营蔡家老宅作为了古镇建设工程中的一个有文化特色的重头戏来做了。</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时隔不久,镇上就作出了开发修缮整座蔡家老宅的决定,要把蔡家的这栋三轴四进的大宅修缮改造成一个公益性文化设施。说句心里话,阿鸣、阿鸣在外省的舅舅和表兄弟们还是从心底里感到高兴和赞同的,感觉到这是蔡家老宅的幸事。镇上这样的决定和举措可以让外公外婆留下的这一点点祖传家产、蔡家的这座百年老宅有望焕然一新、继续传承下去了。</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这个项目定下来后,就涉及到了阿鸣祖上留下给妈妈舅舅们仅有的这点私产怎么处置的问题了。</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去年年末,镇上在调查摸底的同时和阿鸣取得了联系,对阿鸣家的这点老屋给出了两种方式的处置方案:一是货币形式收购,二是以旧换新置换。阿鸣在征求家族成员意见的基础上,表示不接受如此的处置办法,并提出了切实可行的第三种方案,即不出售,不置换,保留祖传私产。同时支持并服从镇上的统一规划、统一修缮、统一使用、统一管理。阿鸣说,我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保存一份对老家的念想。</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阿鸣想,老四房的那个后代,他爷爷年少时就离开了双林、离开了蔡家的老屋,去了上海、去了台湾,最后又去了国外,成就了事业。老二房的他,外公年轻时京城学医、学成行医,最后弃医回乡打理家产。一家是闯荡天下事业红火风生水起,一家是屡遭磨难家境破败遭遇坎坷,个中滋味自然不能同日而语了。对于这些,阿鸣也不曾有何抱怨,因为他知道抱怨是没有什么用的。可是没曾想到,时至今日在想要保存对故乡故土和祖传老宅的一份念想的意愿上,得到的结果也是如此的天壤之别。</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经过将近一年的坚持,阿鸣寄希望于镇上能采纳他的建议,因为阿鸣觉得他的建议在很多古镇、古建筑的改造修缮、经营管理中都得到了采用,并经过实践也是切实可行的,阿鸣生活的市区,在改造修缮小西街文化街区的过程中也有类似的做法。但最终结局还是让阿鸣非常的失望和无奈。有很多朋友都建议阿鸣通过法律途径解决这个问题,还说一定能赢。阿鸣经过深思熟虑,同时也听取了家人们的意见,斟酌再三以后还是违心地同意了镇上给出的收购方案,尽管在价格上也丝毫没有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个中缘由阿鸣和普通老百姓都是明白的。所幸的是,阿鸣的家人还是蛮拿得起放得下的,私下里还能够自我安慰说:比起前两次的无偿或几乎无偿的剥夺,外公外婆家仅剩的一点点老宅这次总算是有偿出让了……</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