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母亲

心暖向阳

     春晖未报，秋雨添愁！

     在这个悲伤的季节里，母亲永远的离开了我们。连日来，让我食之无味，夜不能寐。痛苦的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母亲的音容笑貌和大恩大德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时常一幕幕浮现，清晰如初，活灵活现。那些终生难忘、令我感动的零碎锁事，那些习以为常的关爱和叮嘱，甚至是很小很小的生活细节，都时常让我潸然泪下。几次提笔，几度哽咽，五十八载的养育之恩，我无法用语言和文字来叙述。

      我的母亲是一位及其普通平凡的农村妇女，但在我们儿女心中，她却是一个非常伟大的女性，没有人能够替代，我甚至觉得把中华文字库中所有描写女性最美好的词汇都用在她身上都不为过。

     母亲出生于1941年，兄弟姐妹7个，母亲排行老大，她从小就分担起家庭的重任，帮助外婆照顾弟弟妹妹们，战乱的年代，苦难的童年，锻造了母亲坚韧的个性。

     母亲嫁给父亲后，又养育我们姐弟五个，我是她的长女，最小的小妹出生于1981年。

    我清楚的记得，到了上学的年龄，是母亲不惧世俗非议，执意将我送进村里的学堂。在那个穷乡僻壤的小乡村，在那个大多数人连肚子都填不饱的年代，母亲为了我和弟弟都能读书识字，她起早贪黑利用农闲时间，步行约三公里乡村小路，将自己辛辛苦苦种植的蔬菜和一家人舍不得吃的鸡蛋，拿到农贸市场上卖了，才换来买笔和本子的钱，顺利的让我上完小学、初中、直至高中毕业。

     我也不会忘记，七八年九月我考入村里教书，母亲为了安抚我高考落榜情绪低落的心情，同时也为了上下课方便 ，她倾其所有，把家里喂养的达不到等级的猪卖了，又卖掉本来就不够一家人吃的大米，才凑够120元钱，在那个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写信托武汉的亲戚为我买了一块“上海牌”女式手表，让我戴上。

      我更不会忘记，八四年春节，儿时订的“娃娃亲”托媒人上门提亲，在家里无理取闹达半个月之久，让我反感至极又无所适从。那时是我们家最艰苦难熬的日子，父亲卧病在床，弟弟妹妹们年幼懵懂无知，承包给家里十六亩责任田需要耕耘，还有巨额的家庭债务需要偿还，家里所有的重担全部压在了母亲一个人肩上，我是家里唯一一个能帮得上她的人。但母亲为了保护我不受伤害，毅然决然叫来在部队当兵回家休假的三舅，将我送到十多年没有往来的亲戚家。我被逼无奈失去了自己钟爱的教师职业，过着茫然、灰暗且没有方向日子。而我的母亲，除了没日没夜的打理家里的一切事务及抚育年幼的弟弟妹妹外，还要时常牵挂着在外未能找到稳定工作的我。整整两年七百多天，从不求人的母亲，她卑微的把头恨不得低到尘埃里，饱受屈辱，数次乞求有能力的亲友，看能否帮得到我。在我的记忆里，那是母亲一生中度过的最没有尊严的一段时光。

      八六年三月，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进入了现在所在的公司上班。在没有任何社会背景的情况下，经考核，我先后两次被选拔到武汉化工学院，北京化工大学进修，学习化工装备设计。我深知，如果当初不是母亲培养我读书，我就不可能有机会走出低谷迎来我人生中的分水岭。

      母亲一生注重言传身教。她虽然爱我们子女胜过她自己的生命，但她从不娇生惯养我们，对我们子女的教育可以用“严厉”二字来形容。她信奉“桑大从小育，长大育不直”和“棍棒底下出孝子”。小时候，只要是母亲安排我们做的力所能及的事情，必须不折不扣的按时完成。否则就会惹来母亲生气，轻则把我们叫到房间里关起来一顿训斥，重则拧耳朵，打屁股。比如，地没扫干净，床单被子枕套没叠整齐，水缸水没有挑满，吃饭时饭粒掉到桌子上等等……因此，我和弟弟对母亲常怀敬畏之心。

     母亲一生德贤兼备。犹记得逢年过节，做了好吃的东西（炒米熬糖、贴豆饼，打豆腐，糍粑、米酒、汤圆、端午节包粽子等等），她永远是第一碗贡奉在神堂上祭祀祖宗，第二碗孝敬爷爷奶奶，然后再端给左右相邻，最后才是家人。在我的记忆里，日常吃饭母亲也是让爷爷、奶奶、父亲和她的儿女们先吃，而她永远是吃剩饭剩菜。父亲八一年七月患重病在县医院住院两个多月后留下后遗症，腿脚十分不便，生活自理困难，母亲对他不离不弃，无微不至照顾父亲几十年如一日，无怨无悔。母亲待人友善，对伯父的两个女儿视如己出，她们出嫁后回娘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我们家吃饭。

     母亲一生聪明能干。在生产队里做农活，吃苦耐劳是有名的，挣的工分是最多的，操持家务也是一把好手，炒菜做饭，缝补浆洗，收拾卫生，腌菜、酱菜、泡菜样样精通。她做的饭菜色香味俱全，以至于我觉得那些高端酒店的山珍海味也无法与母亲的厨艺媲美，因为我怎么也吃不出母亲的味道。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母亲不顾白天田间劳作疲惫，在昏暗的油灯下为我们纺纱、做鞋、缝补衣衫……

     母亲一生历经坎坷，饱经沧桑。她先后两次中风，多次遭遇病痛的折磨，但每次都坚强的站了起来，一如既往地为我们家付出。最不忍提及的是母亲花甲之后，痛失两位至亲让她精神几近崩溃，遗恨终生。我无法想象母亲在失去小妹后的四千多个日日夜夜里，她的内心将受着怎样的煎熬，流了多少悲凉的眼泪……

      然而，不管命运对她有多不公，她仍然为了我们这个家忍痛割爱，积劳成疾，倾尽一生！

      六月二十四日，医院对母亲下了今年来第二次病危通知单，准备出差的我闻讯立刻从天河机场返回，来到她的病床前，她含泪拉着我的手说了两点：“儿啊，只怪我没有能力，我真后悔没有让你复读”，“我走后，你是大姐，要照看好弟弟妹妹”。母亲啊，为我们奉献了一辈子的母亲，您已经为儿女们付出了太多太多，您所有的孩子都已长大成人，全都过上了您期望的幸福生活。当年是我少不更事太自私，我没有想到，我的一句“我要复读”居然在母亲心里存放了四十一年。其实我早已释怀，后来的工作中，让我慢慢懂得了“高考只是一张纸，未来才是一幅画”，“高考只是一个点，人生才是一条线”。

　　七月二十五日，是母亲的生日。我没有忘记医生的嘱咐，尽管她两次病危后又奇迹般地康复出院，但母亲多器官功能已衰竭，随时都有离开我们的可能，我预感到这也许是母亲最后的一个生日。算好的时间下午到家陪母亲一起吃饭，由于飞机延误，晚八点当我拖着行李箱，出现在她面前时，母亲又一次哭了，我问她“今天是您的生日，有这么多人陪您，您应该高兴”，母亲回答我说“我脱一场人生，生了你们姊妹五个，现在只剩四个，一个不看见，我都心疼”。从我进家门起，她就一直用双手抚摸着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仿佛是久别重逢。

这就是我的母亲，心里永远装的只有儿女，唯独没有她自己。

      知道母亲的来日并不方长，弟弟关掉了在外地的生意，专程回家陪伴母亲，而我去看她的频率比以往更加密集。

     九月七日，母亲期盼了近五年的重孙出世，范家群里热闹非凡，祝福红包发呀抢了一整天。我担心母亲得此喜讯高兴过度而对身体不好，于是从长沙回到她身边，她吩咐我，要将她积攒下来的壹万元钱，亲自送到杭州交给重孙，我答应她中秋节放假去，了却她的心愿。

    九月十一日晚，我下班后去看她，并告诉她，“中秋节我去杭州，您在家里不要盼我，我十五日返回后再来看您”。母亲送我至家门口，伫立在台阶上，缓缓挥动的手臂，久久不肯放下，目送我直至我的车消失在拐弯处，未曾想这竟然成了我与母亲的永别之日。

     九月十五日清晨五点半，我起床并洗漱完毕，正坐在入住的酒店大堂看手机，六点整接到老公来电，说母亲又病了且很严重，我催他快点把母亲送进医院，我下午三点到天门南站。弟弟清早来到酒店执意要送我去杭州东站，我说：“你不用送我，赶快回去带上换洗衣服，我帮你买票，我们一起回家，我相信预感”。我们一行五人吃完早餐便坐出租车前往杭州东站，焦急地等待来自医院的电话，七点半，侄子打来电话，说：“二姥妈经抢救无效走了”。虽有心里准备，但听后还是如晴天霹雳，曾对母亲承诺过母亲升天时一滴眼泪也不掉的我还是止不住的泪如雨下……

      我苦命的母亲啊！您每时每刻都牵挂着您的儿女们，此次为什么走的就那么决绝，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面也不见一下就这么走了呢？！是您的命真的太苦还是您怕我们太伤心，您竟然选择了我们一个都不在您身边的日子，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我急匆匆回家，仔细的端详母亲的遗容，然后轻轻地将母亲抱起，多想母亲睁开眼睛再看我一眼，再叫一声我的乳名，再次感受一下来自于母亲的温暖，可是再也没有了……后来听二姐说（堂姐），母亲走时，眼睛和嘴巴都没有完全闭上，是她轻声劝母亲说：“二姥妈，您把眼睛和嘴巴都闭好，以免他（她）们回来看到您这样心疼”，不一会儿，母亲真的全闭上了，而且看上去是那样的安详和平静。母亲啊，我可怜的母亲，您的心脏已停止了跳动，可是您为了儿女们不要太伤心难过，即便是离去却依然保留着爱我们的本能。

     母亲火化的那一天，我落寞而悲伤地站在殡葬场附近的一片树林中，看向屋顶冉冉升起的烟缕，此时此刻我才真正的明白，我没有妈妈了......

    “妈妈生我时，剪断的是血肉的脐带，这是我生命的悲壮；但妈妈升天时，剪断的是我情感的脐带，这是我生命的悲哀。”

      这是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深切领悟的痛。

      母亲，您虽然离我们远去，但您说的每一句话都萦绕在我的耳边。

     当老师的那一年，我刚满十六岁，母亲担心我年轻，反复叮嘱我“好好教书，不要误人子弟”；

      我逃婚离家，临行前夜，母亲坐在我的床边，教导我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

      我结婚成家，您对我说“做一个女人不容易，到了婆屋里要争娘屋人的气，到了娘屋里要争婆屋人的气”；

     我在外工作，母亲总是担心我受委屈或者遇人不淑，告诫我说：“宁可人负我，不可我负人。不看人对我，只看人对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当我取得成绩获得荣誉与母亲分享时，母亲又提醒我说：“有了绿袄穿，别忘槐花树”；

     当我工作生活中遭遇挫折和烦恼时，母亲总是鼓励我说：“人走路哪有不摔跤的，哪里摔倒哪里爬起来”

      ……

     这一切的一切， 都让我终生难忘。我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无不映衬着母亲的艰辛与付出。

     母亲，亲爱的母亲，我会永远牢记您的苦，您的恩德，您的谆谆教诲，携手弟弟妹妹，将您传承给我们的美德延续下去，我们全家人会一如既往的团结在一起，相互扶持，相互帮助，照顾好父亲，让他安度晚年，请母亲放心！我会振作精神，为母亲也为我自己，努力的活好每一个当下。

     亲爱的母亲，我们永远怀念您，您永远活在我们心中！